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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的创新型思维:大国倡议与大国作为

时间:2024-04-25

文/ 张蕴岭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全国政协委员

“一带一路”的创新型思维:大国倡议与大国作为

文/ 张蕴岭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全国政协委员

2015年3月18日上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全球战略院举办“一带一路”专题讲座,邀请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国际研究学部主任张蕴岭老师做学术报告,2个多小时的精彩报告,博得全场的热烈欢迎,开阔了视野,创新了思路,对于“一带一路”的学术研究提供了高水平的理论指导。现在将报告主要内容摘要如下:

一、新的大国作为

“一带一路”是中国新时期提出的大战略。因此,认识它要有大视野、大思路。首先要“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悟得透”,精准抓住时代的重大问题,开阔自己的研究视野,才有可能比较清晰地认识“一带一路”的本质特征。这里最关键的是“角度”,要从中国发展角度看“中国变化”,才有可能得出比较正确的结论。

如今,中国的经济总量已经居世界第二位,成为位居前列的世界大国。2014年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主席提出“大国外交”。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也是当今中国的一个外交新思想。以往,我们主要提大国关系,就是要谨慎地处理好与美国的关系、与俄罗斯的关系、与欧洲国家和日本的关系等问题,避免发生冲突、对抗,损害我国的和平发展环境。如今提大国外交,着力点不同了,主要的含义是要以大国的姿态、大国的思维和大国的战略来开展外交,要有大国气派,发挥大国作用。这要求我们有新的定位,新的认识、新的方式和新的战略。具体而言,面对当今特殊的国际环境,我们怎么来显示大国的力量、利益、影响、作用、价值。这里,角度不同,视野、定位也就不同。

中国宣誓走和平发展的道路,不走传统大国崛起之路,要着力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推进新型国际合作关系。要做到这些,关键是要言必行、行必果,既对自己负责,也对世界负责。走新型大国崛起的道路,与西方大国崛起道路不同,就是要有新作为。西方大国国家采取战争手段扩张势力,推行殖民主义,中国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那么,中国做什么呢?要找到新的方式。中国提出来要构建命运共同体,要合作共赢。近年来,中国推动互联互通的建设,经济走廊建设,推动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倡导建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上海合作组织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提出以发展合作为宗旨的“一带一路”,为此设立丝路基金等等,凸显中国的思维,立志要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新型合作关系方面有新作为,有大作为。

如今,中国走新型大国崛起之路,已经进入“践行期”,走新路,又要有新作为,并不容易,困难很多。传统思维方式、传统的理论,往往会影响着人们的思维,中国说了,人家不一定信;中国做了,人家也会以怀疑的眼光看待。同时,在践行中存在着各种矛盾,需要用新的方式、创造性的方式去处理,处理好,既捍卫了自己的利益,又有共赢的结果。

如今,中国的角色变了。过去中国的综合实力不强,处于世界诸多事务的“配角”,如今中国的综合实力强了,中国从“配角”转变为“主角”,承担的责任不一样了。别人看中国的视角也不同了,一件事情提出来,做出来,看法不一样,有说好的,也有怀疑的,也有担心的,还有拒止的。这是当今中国面临的新环境、新挑战。

从发展的角度看,中国是一个大国,但不是一个强国,更不是一个发达国家。中华民族复兴的路还很长。目前,正处在重要的历史转变过程中。一般而言,崛起的大国,往往有两个危险:一是高估自己的实力,冒险盲动,盲动的结果往往就会陷入困境;二是被极端舆论“绑架”政策,做出不理性的错误决策,最终可能会酿成大祸。中国要避免这两个风险,平稳度过“危险期”。

当前,中国处于问题“多发期”,既有内部的问题,也有外部的问题,一些问题往往内外交织。但是,也应该看到,这些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是崛起强大引发的问题。发展中的问题是有解的。新一代领导人正在通过深化改革,扩大对外开放来解决问题。外部的问题,要针对不同的问题,寻求不同的应对办法和处理方式。比如,对美国的战略性遏制,一方面中国要通过提升自己的实力来突破遏制,另一方面,积极推动与美国的新型大国关系建设,争取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开展合作。对于周边地区的一些争端,特别是南海争端,一则坚持当事国双边谈判的办法,二则利用东盟这个区域组织,稳定大局。南海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外部国家介入,挑动事端,激化矛盾,需要冷静应对,尽可能减少麻烦,被拖入陷阱。

中国通过实施改革开放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发展,在政治上,中国也在寻求一条不同于西方民主的政治体制。中国坚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建设协商民主体制。这种探索也具有国际意义。前不久,美国学者黎安友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中国的挑战”。他认为,中国的真正挑战是政治,即如果中国搞一套不同于西方体制的新政治模式,取得成功,那么就会产生很大的国际影响,许多国家就会学习中国,不选择西方的普世民主体制。这会对西方政治带来严峻的挑战,迫使西方对政治体制进行改革。

显然,作为大国的中国要有大作为,要有与众不同的大作为。中国的大作为并不是要领头推翻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与西方对立、对抗,而是在参与现行体系下,推动现行体系的调整与改革,以自己的方式建设性发挥大的作用,既有利于自己的可持续发展,实现中国复兴之梦,又惠及世界,让世界变得更公平、更和谐,因为中国要走的强国之路是与西方大国不同的和平发展之路。

二、“一带一路”的战略意义

“一带一路”是中国的大国战略。中国推动“一带一路”建设不是唱独角戏,而是搞大合唱,大家共建,合作共赢。

“一带一路”是一种“增量拓展”,不是替代现有的国际和地区机制。所谓“增量”,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发展新的,新老相互补充,开展合作。现有的国际和地区机制不能适应新的发展需要。比如基础设施建设,亚洲需要8万亿美元,现有的国际和区域组织机构只能提供很少的一部分。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要么不建设,要么建立新的机构。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提出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一下子有这么多的国家报名参加,争当创始成员国。

1984年中国14个沿海经济区、14个沿边开发区,前一个很成功,后一个小打小闹,走不出去。因为中国是一个陆海国家,陆地开发与开放需要新的国际合作契机。沿海资源通过西部大开发实现东部与西部的流动,但是只是在国内,而“一带一路”就不同,将中国的中西部变为开放前沿,内陆向外走的空间大大延伸,发展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中国与中亚-欧洲等经济区融合起来,内陆也像沿海那样有巨大的国际拓展空间。海上丝绸之路也不是光着眼于海路,而是要发展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构建港口网络、沿海经济区,形成沿海经济发展带。海上丝绸之路还要构建海上新秩序,推动航行自由,航行安全与海上合作。通过“一带一路”,东部、中部、西部,沿边、沿海可以形成互动,实现国内资源均衡化发展与国际合作新格局。

如今,中国的快速崛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制度改革,机制创新,全社会正处于转型期,这一“转型期”也许要30年、50年,我们要抓住这一“过渡期”,发展我们自身的综合实力。我们不可能像美国那样抓住两次世界大战的历史契机,我们只有一点点地做,逐步增强中国的整体实力。这是一个历史过程,也是大国发展的一条正确的道路。

三、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方略

推进“一带一路”,要坚持“共同设计、共同发展、共同受益”的原则,舆论导向很重要,发展问题是大多数国家的核心问题,国家利益的综合思考,创新国际合作机制,注意综合平衡力。

“一带一路”建设推动中国与相关国家的新型合作关系构建,重点是中国周边国家,构建中国周边国家经济带和依托带,互联互通,创新国际合作机制,条条大道通中国,让周边有一个良好的依托,可以显著增强中国的国际安全度。“一带一路”不是从零开始,原来已经有很多项目、规划,如今统一放在“一带一路”这一个大战略下,将有更大的视野,不同项目之间可以连接,旧的项目也就有新的含义,作为一个跨时空的大国战略,现在建、将来建,可以通盘设计、建设、发展,形成一个跨时空的国际合作产业链、产业网。

现在,各个省市正在制定落实方案,鉴于“一带一路”是举国战略,部分地区,都可以参与,关键是抓住机会,寻求机会,不要等机会,要提高参与的能力,不要政府包办,参与的主体是企业。

“一带一路”建设要规避风险,对合作伙伴国的政治、经济、政党、政策、人物、企业要有细化的研究,要有预测性研究。像斯里兰卡国内政局变化这样的大事要有预测。我们要注意“问题导向”的研究,注意宣传技巧,规避敏感问题。比如,东南亚的华人问题就是一个突出的敏感问题。中国越强大,华人问题越突出。

“一带一路”将中国投资外移,会不会出现“国内空洞化”呢?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都把产业转移出去也不行。“一带一路”可以产生“创造性转移”。一带一路推动当地经济发展,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创造新的投资和贸易机会,可以到那里投资,把现有的生产能力扩大。比如,当地建桥梁,需要水泥、钢铁,可以在当地建水泥厂、钢构厂等,这样就不必把产能都转移出去。

“一带一路”的项目设计要与沿线国家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布局当地重点项目,形成新的现代产业链、产业网,增强当地经济的原创力。这是一个“养鸡下蛋”的策略,通过现代产业园、建工厂,搞基础设施网络,可以带动国内机器设备的出口,尤其是装备制造业走出去,建设新的经济增长带。

“一带一路”项目是政府推动的项目,采取PPP模式,遵循国际金融市场规则,创新融资机制,亚投行、国际金融参与均有清晰的规则和规划,国内各个省市参与中央规划的项目,在实施阶段将严格遵循国际法律、国际合作规则,可以规避商业陷阱和项目风险。

欧亚大陆桥成为中国经济与欧洲经济联系的通路,尤其是中西部经济与欧洲经济紧密协同。比如成都发往欧洲的列车,往往是去的时候物流充足,从欧洲回来是空车。今后可以发展物流网络化、电子化,将国际贸易与国内物流系统对接,可以大大提高中国经济与欧洲经济的协同度,创造更多的新价。

***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建设要实现“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政策沟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保障,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优先领域,投资贸易合作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内容,资金融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支撑,而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社会根基。因此,通过“一带一路”的建设,将会开创中国与沿线国家合作发展的新局面,创建中国与沿线国家间新关系,发展各国人民之间的新感情。这样,也就为走新型大国崛起之路提供经验。

张蕴岭

1945年5月出生,男,汉族,山东汶上人,中共党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成员,国际研究学部主任,第十届、第十一届、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1981年7月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系毕业,硕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亚洲太平洋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亚太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经合组织与东亚合作中心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地区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学术专长为世界经济、国际关系。1992年获“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1993年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学术成就

张蕴岭教授是国内外著名的地区合作问题专家。1999-2001担任“东亚展望小组成员”,2001-2002年担任中国东盟合作官方专家组成员,2003-2004年担任亚欧合作专家组亚洲代表成员,2004-2006担任由东亚13个国家专家组成的“东亚自由贸易区可行性研究”专家组主席,2006-2009担任“东亚经济伙伴关系”可行性研究专家组(CEPEA)成员,2009年至今,担任中韩联合专家委员会中方执行主席,外交部亚洲合作咨询委员等。

国际活动

1985-1986年美国哈佛大学、美国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访问学者,1991-1992年欧洲大学客座教授,1997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高级客座教授,2000年日本中央大学客座教授,2009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特聘教授,先后被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山东大学,丹麦奥尔胡斯大学、日本亚太大学、香港岭南大学等聘为兼职教授。

张蕴岭教授出版了大量的论文和专著,主要代表专著有:

《世界经济中的相互依赖关系》(1989),《世纪的挑战》(1990),《转变中的中美日关系》(2000,获中国社会科学院优秀成果二等奖),《伙伴还是对手》(2001),《亚洲现代化透视》(2001,获中国社会科学院优秀成果三等奖),《东亚经济社会发展的稳定与安全》(2002),《探求变化中的世界》(2002),《亚太区域合作》(2003),《东亚地区合作进程与前景》(2004,英文),《未来10-15年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2004,获中国社会科学院优秀成果二等奖),《东亚区域主义与中国》(2006年,英文),《世界市场与中国对外贸易的国际环境》(2007年),《中国与邻国的新伙伴关系》(2008,英文)、《中国与亚洲区域主义》(2009,英文,新加坡世界科学出版社出版),《中国的崛起与世界秩序》(2010,英文,新加坡世界科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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