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摩擦背后的合作契机

吴东华

近年来，印度对中国的贸易反倾销数量，一直位居发展中国家的第一位。仅2008年第4季度，印度就对中国轮胎等产品发起17起贸易救济调查，对华反倾销案件数量甚至与2007年持平，且单笔涉案金额大幅提高。尤其是2009年1月，印度发出的对于我国玩具禁止进口的政策，将中印间的贸易摩擦推向了高峰。这些针对中国反倾销行为正在严重损害中印贸易生态。

印度为何屡对华发起反倾销

1月23日，印度宣布禁止进口中国玩具，却没想到此举马上遭到国内百姓反对，导致印度国内玩具价格暴涨4～5倍。迫于民怨，印度相关部门于3月2日又取消禁令，替换为只要中国的玩具经过国际安全认证机构认证的，就可以在印度销售。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除了中国的玩具供应商，印度经销商发现自己很难找到替代者。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玩具生产国和出口国，产量占全球总量的70％，而中国占有印度总额为25亿美元的玩具市场70％的市场份额。印度玩具厂商过去每周从中国进口120万件玩具。

印度政府出台这项政策的动因之一是为了保护国内玩具企业，但实际上，在印度玩具市场上，本国产业仅占了10亿美元，其玩具出口额不足5000万美元，在全球玩具业总值1000亿美元规模中，印度的份额不足1％。

由此可见，印度禁止从中国进口玩具，实际上并不能为其玩具业带来实际利益，反而助长了玩具消费市场的混乱。

原本是持续6个月的计划仅月余就“流产”，这项发生在玩具业的反倾销行为基本上是印度对我国发起的众多相似行为的缩影。事实上，印度并没有从这些贸易保护措施中获得更多的实际利益，那么他们屡屡发起类似行为的原因是什么呢?

一方面，印度政治环境不稳，各派领导人重视选票，把工商业政策作为政治筹码。2008年，印度股市走低，印度卢比大幅贬值，政府迫于财力有限和社会财富缩水，宣布提高外资退出的门槛，导致印度股市大跌，这个结果使得午市后印度政府即出面取消这个政策；印度尚处于工业化发展初期阶段，很多行业都没有上马大规模的流水线来降低成本。因此，产品在统一标准上参差不齐，呈现出工人人均日产量少的局面。这导致印度企业对政府施加强大压力寻求政策、市场庇护；再有，印度人口达到12亿，对于基本的日用生活工业品的需求是刚性的，人口规模的集聚效应造成了消费需求的集聚效应，但是这种大量中国低价产品的涌入，使得印度本国同类企业受到巨大冲击，在80％的印度人还在依赖各种轻工业、加工工业为生之时，印度不得不采取一些贸易保护政策，以保证相关行业的就业率，以维护社会稳定。

除了玩具，印度还对中国钢铁、化工、纺织等产品实施进口限制措施，对中国碳基合成醇、乐果、纯碱、铝等产品发起保障措施调查。这反映的是在这些领域中印之间的对外贸易的核心问题是结构问题。中印两个发展中国家都在争夺国际市场，同时又互为对方重要的对外贸易市场，都以低价产品出口为主，因此这种贸易结构上的趋同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决定了双方的贸易摩擦不断。

共同市场中各自的竞争力

然而，印度并非一个没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金融危机后，印度企业在软件出口下滑时，接到美英更多的信用卡贷款、银行贷款的讨债业务，接到美英金融企业恶化大裁员后更多的数据处理外包业务。当发达国家纷纷将部分服务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但在这个领域，中国却竞争不过印度。

原因很简单。印度是英语系国家，中国是汉语国家，语言的不同使中国与西方产生了了解和沟通上的隔阂；其次是文化认同上，西方对印度比较认同，尤其这些年美国以印度来制衡中国，中国企业在国际收购企业上、竞购项目上就要受到阻碍，而印度几乎没有阻碍，从2005～2007年底，印度海外并购600亿美元，是中国同期的3倍。印度在教育上、职业教育上、商业习惯上与西方往来密切，正是这种海外关系网使印度在海外投资、拿项目、并购等方面如鱼得水，容易沟通。而中国企业太多只能接中小单子，因为中国超越3万人以上的软件企业较少。

但是，中国制造业良好的配套产业链、熟练工丰富、交通设施好、电力充足、资金充沛、大量跨国公司代加工配套产业链发达等，这些都是印度企业望尘莫及的。

很明显，通过对比，中印企业在海外拿项目的竞争力是受到中印两国商业环境的不同而不同的，中印无法复制对方，却也存在较大的合作空间。

在新近公布的经济刺激方案中，中国着重拉动基础设施建设，而印度计划在41个城市兴N41座软件城，这表明两国政府对于各自在今后竞争力的规划方向。因此，中国企业应该有意识地寻求相应的合作机会。中国服务外包企业应当在印度与当地中小服务外包企业加强合资合作，把低端业务外包给印度企业。在服务外包高端上，中印在中国合资为宜，利用中国的廉价软件工程师进行数据外包处理、一般性设计外包处理，聘印度高端软件工程师来进行中高端设计外包处理。

在制造业中，印度由软件强国转向硬件强国需要中国芯片制造、设计和机械组装流水线等方面的帮助，而印度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和产品的开发，也有值得中国企业借鉴之处。例如，印度正推出一款20美元的笔记本电脑，塔塔集团推出了每辆2050美元的Nano全球最低价车。

中印两国在某些领域同样存在自己独特的竞争力。这样的信息传达出的是，两国由竞争走向合作仍有很大空间。

先便人后利己的外贸思路

全球未来的外贸机会将存在于GDP增速上升的新兴发展大国中，如印度、巴西等。这些年来，中国外贸企业重视欧美，对新兴市场的关注才刚刚开始，因此对于新兴市场的合作方式仍需在思路上有些转变。过去我们强调低价产品的销售，这样不仅抑制国内企业的利润空间，同时比较轻易就会碰触到贸易保护的“雷区”。对与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市场，中国企业的贸易思路应该更多地从助人利己、资源各尽其用的角度考虑。

金融危机后，中国企业去印度投资有两点可行，一是合资、二是改变制造地。这些方式将增加印度就业、税收，减少产生贸易摩擦的机会。

印度本土电力大型设备生产商过少，来不及完成过多的订单，交货又比较慢，所以，我认为中国出口到印度的电子机械、大型电站设备、电器电力设备、交通设备和玩具都不会有阻力，而2007年印度铁矿石出口中国产品总额占该国产品总额的59％，2008年前11个月上升到71％，中对印出口主要是高附加值产品如电子机械，现在增加为电力设备。由此可见，中国企业参与印度电力设备、电气设备、传输分送电设备及其相关配套产业链将有后续机会。

然而，如果仅把印度反倾销看作单纯的贸易保护主义进行还击，将使中印贸易环境恶化，不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