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5
记得高中时代,一幅黑不溜秋的肖像画闪电般“击中”了我!
肖像叫《父亲》,油画,画面的主人公是“阿拉上海人”倍感陌生、土得掉渣的乡下人,尺寸却辉煌如悬挂在天安门城楼上的领袖像。精细刻画苍老皱纹的画像,瞬间触动了我的心底,让我意识到,日常所见的千万个平凡“父亲”,哪怕卑微如野草,也值得颂扬。
毫不夸张地说,它与《伤痕》为代表反思“文革”与人性的小说一样,开启了我的心灵历史,促使我“问个不休”,也懂得关注小人物身上的力量、情感乃至生存意义。
“罗中立”三个字,便随着那幅《父亲》,烙印在了我的脑海。
倏忽30多年间,我无数次在博物馆、美术馆、画廊以及书籍上与罗中立的作品不期而遇,没有一次轻易忽略,总将目光停驻一会儿。尽管《父亲》所处的社会语境早已远去,新时期越来越多的优秀油画不断冲刷着我的观念,以致我对“罗中立”的感受趋于平缓,但我想说,罗中立对我、对我们这一代曾经意味着“精神面包”,融入了我们的思想血液!
当年,刚刚走出“文革”阴影,整个社会的视觉之胃處于饥渴状态,饥渴到看似被“神圣的东西”填满、实际却空空如也,而油画《父亲》给了人们极大满足。今天呢,时代的列车早已驶进物质和观念极其丰富且千奇百怪、互联网智能技术主宰一切的魔幻时代,罗中立始终坚守的“乡土”视角及其文化发掘,引导人们透过重重雾霾,依稀还能捕捉被唤作“意义”的稀有之物。满足感或许不复当年那么强烈,但他从逼真化的人物描绘转向高度提炼的超验性魔幻,他在“山坳里的绘画”里孜孜不倦地探求独特的艺术表达,作品所体现的审美意识和人文价值,已经成为中国当代绘画史河的灯塔之一,代表了油画艺术“中国化”的面貌和方向。他的绘画带着浓烈的东方乡土气息,无论是早期一举成名的代表作《父亲》,还是之后一改照相写实主义风格、试图以夸张变形手法演绎的《故乡组画》系列、《巴山夜雨》系列,都带有他个人风格的辨识度,以及他扎根于民族和乡土的思想光芒。
前不久在上海展出、题为《大师在保利——罗中立相约翡丽甲第共话文化传统》的近20幅手稿真迹,来自罗中立上世纪90年代的创作,令我一见倾心。手稿里,线条粗野、笔触肆意、色彩浓艳,勾画了大巴山乡村的原始性和质朴感,让我窥一斑见全豹,认识到艺术家的绘画作品之所以生机勃勃,得益于他对脚下那片泥土、山坳的厚实情感。
在我看来,罗中立的手稿价值一点儿不逊色于其油画作品,尽管手稿只是画家于忙碌间隙“嚓嚓嚓”即兴画出的碎片化“日记”,只是帮助艺术家构思完成一件件大作品的草图,但当我“孤立”地研读手稿,深深地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文献意义,感知到画家的“某一时刻”。诚如罗中立所言:“……手稿没有最后作品完整,却远比照相机记录得更真实,更有价值。”
罗中立的艺术道路是曲折的,他16岁以优异成绩考入四川美院附中,毕业后却在小县城钢铁厂做了一名钳工,凭着绘画天赋和对梦想的执着,他在兼任工厂“宣传干事”、参与很不起眼的墙报宣传工作以及当年一些连环画“小人书”创作中,走出了他的未来。他个人命运的转折点是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而立之年的他得以考入四川美院,念大三时因创作《父亲》而一举成名。成名看似偶然,其实平淡的偶然里酝酿着“必然”。
重读罗中立,我仿佛回顾了自己的一段心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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