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性别冲突”成了致富密码

沈彬

“性别冲突”已然成为流量界的富矿，向舆论场里念一下咒语就能够掀起惊涛骇浪，参与者就好像被某种寄生虫控制的宿主一样疯狂、躁动起来。

演员黄渤五年前在一档综艺节目中，帮助某贫困家庭的女孩丽丽，送了她一块儿童手表作为礼物。这件旧事最近被人翻出来按“性别冲突”的套路重讲了一遍：“儿童手表后来被家长转交給了弟弟”“奶奶重男轻女，打了丽丽一巴掌”……解说精准地踩中了性别冲突的雷，就地爆炸，冲上热搜。之后，黄渤等各方都出来解释，没有这回事！

撕裂的目的就是为了撕裂，既不是为了女性权利，也不是为了男性权利。

如今性别冲突成了流量的母题，随便找一点素材，嵌入“重男轻女”的故事套路，就是流量的保障，致富的密码，让网民趋之若鹜。

还有一起让人难受的事，武汉一名小学生在校园内被老师驾车撞死，妈妈仅仅因为衣着得体、妆容精致，不符合一些人心目当中死者家属的刻板印象，就被在网上公开羞辱、调戏。这位妈妈之后不幸坠楼死亡，以鲜血覆盖了鲜血，但还有人不肯放过这家人，开始用性别符号继续网暴、造谣其丈夫：“几百万的赔偿款，儿子和老婆都死了，这个老公太幸福了。我怀疑这个男的故意和老婆吵架，然后逼疯她！”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撕性别！一个刚刚失去了儿子，失去了老婆的男人，就这么再一次被人当成一个性别冲突的人血馒头，被各方细细咀嚼、反刍：“啧啧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整个事件的背后就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将一个本可反思很多严肃公共议题的事件（比如校园安全、自杀干预等）转向幽黑的阴谋论的深渊，性别口水仗的泥淖，这样的污蔑一旦出现在舆论场就像一包放射性核废料扔到水库里永远无法被清除，因为这种阴毒的阴谋论是无法被证伪的，等待被中伤者的是漫长的自证清白、剖心剜腹，漫长得像核废料的半衰期。

有一句经常被引用的女性主义的名言：“世界上的一切都与性有关，除了性本身，性只关乎权力。”但是，当一切都有关性别时，那么性别除了撕裂就什么都不是了。

女性主义成为当代西方文论显学，哲学、文学、社会学、政治学、历史学等等文科都可以被女性主义重新构建一番。女性主义是解剖刀，剖析之前很多历史路径深埋下的性别不平等，但在挥舞着“去遮蔽”“解构”的大刀同时，也消解固有的是非、对错，舆论场真是跑步进入了“后现代主义”，什么事都可以“后学”一下，都可以用性别来解构一番，再黑白分明的新闻，也能折腾成性别对立的阴谋论。

一种极端引致另一种极端，“抛开事实不论，这都是父权的错！”和“抛开事实不论，这都是‘打拳的错！”，这两条像畸胎瘤一样共生着，撕裂的目的就是为了撕裂，就是为了赚取流量和关注，既不是为了女性权利，也不是为了男性权利。甚至性别光谱的两极都达成默契——共同奔赴消解爱情、亲情的崇高，消解家庭的温暖。只不过，一方将家庭、婚姻等统统斥为“父权枷锁”，另一方将之斥为精致利己主义的心机。

可能一切都已晚，因为潘朵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性别冲突”已经深深陷入了舆论场和人们的心中。按这个套路，谁都可以轻易操弄舆论，成功剥离有关法治、安全、公平、责任、环境等有意义的话题，只留下散落一地的不堪和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