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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批判性思维看王国维的文学意识

时间:2024-04-25

胡睿

王国维早年追求新学,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前辈学者曾给予他极高评价,百余年来学界对其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在这些研究中,有不少学者也发现了王国维文学意识的一些局限性。本文以《红楼梦评论》和《人间词话》为例,梳理王国维的创作历程,探讨如何用批判性思维对中西方文化进行双重审视。

1 《红楼梦评论》的开创

《红楼梦评论》发表于1904年,这部一万三千多字的红学论著沿用了全新的视角和方法:运用西方哲学理论阐释《红楼梦》,从美学的角度衡量这部中国古典小说的价值;试图以逻辑分析、推理比较的论证方法建立严密的诗学批评体系。这无论在《红楼梦》研究领域还是在中国诗学研究领域都是破天荒的,学术研究界大都指出,《红楼梦评论》既是现代红学的开山之作:又是中国诗学研究的现代起点;同时,还宣告了古典批评时代的终结,拉开了现代批评时代的序幕。

然而,可能是由于王国维对《红楼梦》独特的悲剧性审美体验偏离了人们普遍接受的对《红楼梦》故事的解读,亦可能是由于王国维所采用的德国叔本华哲学及美学本身的局限性和争议性,学术研究界认为叔氏哲学和美学不能诠释《红楼梦》的主旨立意。叶嘉莹认为王国维完全用叔本华哲学来解说《红楼梦》是一个“根本的缺点”,她认为“从哲学观点来批评一部文学作品,其眼光乃是完全正确的,只不过当批评时,乃是应该从作品本身寻找出它的哲学含义来,此一哲学含义与任何一位哲学家的思想虽大可以有相合之处,然而却不可先认定了一家的哲学,而后把这一套哲学全部生硬地套到一部文学作品上去。而静安先生不幸就正犯了此一缺点。因此,在《红楼梦评论》文中,他虽有极精辟的见地,却可惜全为叔本华的哲学所拘限,因而遂不免有许多立论牵强之处。”①

因此,我們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引进西方哲学理论解释中国古典文本是否得当?如果我们站在王国维的立场上应该如何改造这些文化。

2 《人间词话》的成功

1908年《人间词话》发表,相比较《红楼梦评论》而言,学界对于《人间词话》的肯定更多,认为这是王国维中国史学方法论上进一步的、更完善的创造。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了很多重要的诗学范畴:“境界”“真”“隔与不隔”等,这些在我国诗学史上无疑是开创的,但是他对这些概念又没有深入解释,所以引起学界很多讨论,但总得来说王国维创作《人间词话》是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之后的一次成功的尝试。

譬如叶嘉莹先生认为“至于《人间词话》则是他脱去了西方理论之局限以后的作品,他所致力的乃是运用自己的思想见解,尝试将某些西方思想融会到中国旧日有的传统批评中来。”②

从1904年到1908王国维的文学理论研究轨迹告诉我们,王国维是在不断修正提高和完善的过程中,对词学理论不断探索研究才写出《人间词话》的。但是我们同时也应该思考这种运用西方文学理论来阐释中国传统文学的方法,是否可以有一种更加批判的思维去创新,把中西文化看成更加平等的对象来创造更加适合中国文化的文学方法。

3 用批判性思维看中西文化

1907年,王国维撰《自序》两篇,回顾自身学思历程。《自序二》有段著名表述,将心中困惑和盘托出:“余疲于哲学有日矣。哲学上之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余知真理,而余又爱其谬误。伟大之形而上学、高严之伦理学与纯粹之美学,此吾人所酷嗜也;然求其可信者,则宁在知识论上之实证论、伦理学上之快乐论与美学上之经验论。知其可信而不能爱,觉其可爱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烦闷。”③

可信一方面指康德那样的理性哲学,一方面也代表西方哲学,可爱一方面指叔本华那样的生命哲学,另一方面也代表中国文化。从《红楼梦评论》和《人间词话》来理解他“可信”与“可爱”的纠缠,在后者的意义上,传统文化温暖之可爱有问题,西方文化严密之可信也有问题,因为温暖的文化不关心生命的痛苦,可信的文化又不温暖,所以“共同局限是什么”这个问题就出场了。

比如可信的文化如何在中国也能让人感受到温暖?这应该是王国维要深入思考的问题,因为中国人似乎没有生命的无聊所感受到的痛苦,所以叔本华哲学有什么局限?叔本华哲学在中国需要怎样的改造?如果叔本华哲学需要改造,怎么能把宝玉看成是象征生命痛苦的一个符号?怎么能把王国维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绝望投射到宝玉身上?宝玉如果用改造后的叔本华哲学去阐释,会不会既可信也可爱呢?其实宝玉生命的痛苦是不能成为其哥哥酵朱那样继承家庭重任的痛苦,是不能成为儒家文化所需要的人因此父母都不喜欢他的痛苦,也就是不能成为宝玉所认为的混账东西之污浊的痛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痛苦?是无所上进之心与要求上进之伦理产生的不快。这不是叔本华的永恒之欲望不能满足的痛苦,我们每个人如果生活中感觉不好的时候是不是叔本华哲学里生命永恒欲望的痛苦?做一个这样的追问,就会发现叔本华、尼采的哲学不能准确描述中国人的现实焦虑。拿叔本华意义上的生命痛苦在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生命中好像很难找到贴切的生命例证。如果找不到这样一个例证,那么就必须对叔本华的哲学进行审视和改造。这样一来,王国维走到鲁迅的道路上去。所以鲁迅没有自杀,王国维自杀了,说明鲁迅是双重审视,王国维却是单项审视,单项审视走不到“共同局限”发现的创造性道路上来。

但是叔本华让王国维感觉到他不可爱,主要不是在“人生的解脱”这类问题,而是《人间词话》中他欣赏的中国审美文化“义”、“理”、“性”等哲学,正是造成生命痛苦的原因。他觉得可爱的中国文化是什么呢?那就是王国维与中国文化是同一条生命,“义”、“理”、“性”等哲学必然派生中国的雅致性审美文化,如果从“性”和“趣”的视角下看《人间词话》,发现王国维喜欢的正是导致王国维自杀的审美哲学。

4 结语

总的来说,王国维用西方的文学理论阐释中国传统文学,是史上第一人。他以其深厚的中国古代文学素养,融入西方美学思想,酿出具有很高审美理论价值和审美鉴赏指导功用的作品。但他所在的历史时期,西方哲学犹在转型的过程中,所以在当时他的思想会有一些局限,我们对于这些文化成果应该予以尊重和审视,我们应该明白单纯的依附西方的文学理论来阐释中国文学是行不通的,我们可以在对中西文化进行双重审视的基础之上,试着创造更适合中国文化的文学理论来促进我们的文化更好的发展。

注释

①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②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③周锡山.王国维文学美学论著集[M].北岳文艺出版社,1987.

参考文献

[1]周锡山.王国维文学美学论著[M].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1987.

[2]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

[3]朱维.王国维文学批评的接受史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

[4]廖明君,吴炫.“本体性否定”与艺术批评——吴炫访谈录[J].民族艺术,1999年.

[5]高淮生.王国维《红楼梦》研究的评价与反思论述[J].红楼梦学刊,2005年第6辑.

[6]张晓芝.《人间词话》百年研究反思[J].许昌学院学报,201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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