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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帖融合的物质性探讨

时间:2024-04-25

罗文婷

摘 要:自清人著述言及碑帖二分对峙,扬碑抑帖的论调为一时主流,但碑学、帖学的界定也随时代、随书家观念的不同而千差万別,时有前后抵牾。以刻拓为物质属性的帖学,其本质和“墨迹”的帖有很大差别,从物质性角度也更接近于碑。文章试对碑、帖的物质性的共同之处加以探讨剖析,界定碑帖融合的时间,阐明碑、帖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而是融合中的盛衰交替。

关键词:碑帖融合;物质性;碑学;帖学

“短笺长卷,意态挥洒,则帖擅其长;界格方严,法书深刻,则碑据其胜”①,阮元所提出的碑、帖分疆方式,至今仍被奉为圭臬。自清人著述言及碑帖二分对峙,扬碑抑帖的论调为一时主流,然随着相关论述的增加,碑帖的界定也随时代、书家观念的不同而千差万別,且同一书家的书论,也时有前后抵牾。

康有为的碑学思想,较阮元、包世臣的北碑南帖更为偏激,他提倡尊碑抑帖,并形成较完整的碑帖批评体系,然其《广艺舟双楫》中关于碑帖界定的言论,却不甚明晰。

《广艺舟双楫·尊碑》:“迄于咸、同,碑学大播,三尺之童,十室之社,莫不囗北碑、写魏体,盖俗尚成矣。”②

《广艺舟双楫·体变》:“今学(即碑学)者,北碑、汉篆也,所得以碑为主。”③

沙孟海《近三百年的书学》一文,较为全面总结了碑帖较为通行的几种定义。碑,其一专指北碑;其二为北碑加篆隶;其三为北碑加唐碑,不包括篆隶,即广义上的碑学包括唐碑。帖学的界定:其一为学晋(人之帖);其二为写晋唐以来行草、小楷,此类帖,沙孟海先生又将其分为两种,即以而二王為界限,分为在二王范围内,和在二王以外另辟蹊径的行草、小楷(但不包括从碑学体系中衍生出的行草写法以及颜真卿的楷书);其三为学阁帖。

不同的碑学家,对帖学的定义有所差异,则“碑学”、“帖学”二分法即存在着先天缺陷,以此为基础概念构建的书法史框架,也势必有其缺漏,过分强调碑学、帖学两者的分别,易导致的思维定式——即清初帖学盛行,中期碑学趁帖学之微,到晚期沈增植、于右任等人的出现后才开始碑帖融合。但“帖学”是宋元之际出现的概念,作为一种和“碑学”相对应的存在,为其附加的属性,而非

本质。

在没有印刷的古代,图形需要依靠金石、木板的刻拓使得才可以传播流通,从物质性的角度而言“碑学”有赖于金石的刻拓,“帖学”同样有赖于木石的刻拓;“碑学”依托工匠的刻拓行为,帖学依托的也是工匠刻拓,碑、帖的物质基础和形成方式均相类似,区别只在于前者为非文人的篆隶楷书,后者为文人的行草书。

“碑帖”之碑则指北碑加篆隶。帖学之“帖”,即狭义上的帖,单指刻帖,即刻在木头或石头上供临写的书迹。自北宋《淳化阁帖》④为“祖帖”始,帖者大兴,“帖学自宋至明,皆所宗尚。”⑤以此界定帖学,一方面碑帖对峙所针对的“帖”,是辗转翻刻后的拓片,而且由刻、拓所形成的印刷体系,是古代书迹传播的重要途径,古代书家见到拓片的概率势必高于墨迹。

以刻拓为物质属性的帖学,其本质和“墨迹”的帖有很大差别。基于毛笔和水墨在纸上运行而出现的墨迹,由于水墨调和和运笔速度所造成的浓淡干湿,以及牵连绞转的细微动作,都会一一呈现。即便是初唐双钩廓填的《兰亭序》,虽然运笔速度不被显示,但其墨色变化依然被保留,以此来显示书写过程中的流动性,这样流动过程也正是墨迹书帖的美学观念。“帖学”之根植于“刻帖”,这一行为的本质是镌刻而非书写,“帖”的外轮廓虽然接近于墨迹,但其内质是“空白”的线形,体现不出用笔的轻重缓解和墨色的干湿变化,这与墨迹的必要内容有悖。刻帖仅余下一种字形,这种是镌刻而非书写的行为,与其说更为接近于墨迹,毋宁说更倾向于碑刻。除却其书体是文人化的小楷、行草书,风格更偏向于秀美以外,学帖者在临写拓片过程中,更多在于对线条形状的把握,这与学碑时所注重的内容是一致的,那么学帖者书写时所产生是碑刻意识,而非墨迹意识。

从物质的角度来而言,碑除了字迹本身之外,还会保留那些有意无意留在石头上的痕迹,比如石花或是风雨侵蚀的痕迹,从而形成了令扬碑人士所痴迷的“金石气”。“帖”通常只保留了木石板上的书法用笔,但是木板同样可以表现一些独有的内容,比如因为木质的纹理所导致的转折处较刻板,起笔收笔处较粗糙,这样也会呈现出并不流畅的、带有古拙意味的书迹,明代某些书家会刻意临写这些这些内容,由此观之,这样的“木板气”是否可以视为“金石气”的先驱。薛龙春在《雅宜山色》中言及王宠的字有“枣木板气”,但古代评论家却认为是没有得到法帖的神韵;而金农、伊秉绶等清代碑学盛行时代的书家,却因着“金石气”,得到“古雅”、“奇古”的高度评价。薛先生把这样的差异解释为不同时代评价体系的“套语”所致。黄惇也同样指出,刻帖由于漫漶不清或是翻刻致使失真,就会被视为劣书,但碑刻因其残破模糊,更显苍茫大气而倍受赞扬。

巫鸿的《论拓片》中提及:“如果概括名帖的历史,与其说是原刻产生拓片,毋宁说是不断地从旧拓片产生刻板”⑥。刻帖的辗转翻刻,造成失真,章法、字形在多次翻刻后,极有可能与原贴有所差距,而且在审定过程中的评断失误,也可能造成劣书被刻。唐人小行草接续魏晋遗风,使转方法和提按顿挫的用笔技巧十分丰富,而历经五代、宋、元的翻刻过程中,细微精妙之处可能会在反复拓印之际碑被坏,或因为刻者的忽视而消失,刻帖在势必只会在翻刻愈加粗糙。因为拓片的漫漶不清,在明清之际催生了臆造性临摹,原本丰富多变的运笔动作,被平推和平拖所代替,绞转、顿挫的笔法被削弱甚至于消失,导致书写的笔画走向快速易写的状态,甚至于走向程式化。

这一时期碑学的兴起,篆隶书对行草弱态的强势介入,并不是碑学帖学针锋相对的开始,而是碑对帖一种补充,是对“帖学”笔法线条的日趋枯寂简易的反弹。碑、帖相同的物质基础与刻拓方式,决定了碑、帖两种不同风格的书法形式的内质一致性,而这样的特性正是碑帖融合的桥梁,碑、帖长期二分化是由于特定的认为因素和历史因素所造成的,但实质上二者从不是非此即彼的状态,而是一种盛衰的交替趋势,碑帖的“对立”与“融合”,是二者相磨合的过程,找一个最佳的平衡点。

注释

①阮元:《历代书法论文选·北碑南帖论》[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②康有为:《历代书法论文选·广艺舟双楫》[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754.

③康有为:《历代书法论文选·广艺舟双楫》[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778.

④《淳化阁帖》为目前可见的最早的实物拓片,宋代刻帖著述均多以《淳化阁帖》为首,《辍耕录》载“淳化祖石刻”,后世论帖者也多以此为刻帖之祖,在于《淳化阁帖》之规模、影响,在刻帖中的地位。然其并非刻帖起源,根据黄伯思《东观余论》,以唐《弘文馆帖》(褚遂良校对)为刻帖之始,另有言以《昇元帖》或以《澄清堂帖》为祖帖者。

⑤马宗霍:《书林藻鉴》[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192.

⑥巫鸿:《时空中的美术第二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84.

参考文献

[1]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2]沙孟海.沙孟海论书丛稿[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87.

[3]薛龙春.雅宜山色[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3.

[4]巫鸿.时空中的美术第二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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