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祭”的林生斌

沈彬

林生斌，无疑是最近的“顶流”。这个4年前因为保姆纵火而失去了妻子和3个孩子的男人，因为宣布娶妻生女而从苦情的祭坛跌落，再加上亲属不和，提供了太多流量物料。

网友祭出了一个个杀招：“小三”新妻，一发入魂;妻儿墓的造型是“十字锁魂”;林给庙捐的井是“镇魂井”是让妻儿永不超生;最后的阴谋论“共识”是，现在的妻子和林，一起勾搭保姆放火烧死妻儿，骗了绿城公司1个亿。哦，还有利用苦情人设诈捐。

可能林生斌不是什么完美受害人，也可能利用苦情身份来营销，和死者的父母还有矛盾，不过，没边的阴谋论的毒害，其危害已经不限个体了，而是在败坏整个网络的清朗氛围。所以，连上海网信办旗下的“上海网络辟谣”公号也现身辟谣，解释“镇魂井”不过是一口机井，没有那么多封建迷信的幺蛾子。

人人都知“猎巫”假，只是流量真的香。

80厘米深的机井里面藏不下脑补出来的山村贞子，但是，却把很多人的恶趣味投射到了赛博空间里。我也不想替林生斌辩解什么。

我想谈另外一桩“异曲同工”的事，也是老婆去世、男方再婚引发的风波。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谣言风波吗？纪录片《人间世》中的癌症妈妈张丽君，她拒绝引产，用自己的性命换下了“小笼包”。而造谣的枪口却对准了张丽君的丈夫韩某某，“妻子死后仅一年，丈夫就再娶了，孩子还被过继给其堂姐”。短短几字，杀人诛心。

鳏夫再娶，再正常不过，却被一些人带节奏压到了十八层的贞节牌坊之下。韩先生做出澄清：没有过继孩子，更没有表姐，会起诉造谣者。这个事从头到尾就是“猜想”，怎么就激起网友恁多义愤，生发出恁多的感慨来？证据呢？理智呢？

韩先生不像林生斌那么在网络上营销，没在网络上留下可供咀嚼的“物料”，干巴巴谣言很快就被辟谣了。网友们实在从这根甘蔗上嚼不出什么汁水来，也只能“弃剧”。试想，韩先生如果是一个爱在微博上记录和新任妻子感情进展的点点滴滴的人，该是多少人嗅出蛛絲马迹，成为阴谋论的培养皿？

同一个配方，同一个味道，要的都是流量和撕扯感。其实，在流量社会里，一切能引发流量的东西，都可能带着恶趣味的“模因”，它是脐下三寸，它是“键盘柯南”，它是阴谋论的优越感，它是地图炮的酸爽，它是突破文明阈值之后下坠的加速度……一切理性、正直、慈悲和宽容的品质，自带着反流量的“票房毒药”。

最近，一个叫“吨姐”的网络推手自编自导了“宝马占路虎车位”的闹剧，又是堵车，又是派铲车来，又是藏獒，又是藏獒被毒死，一出一出，没完没了，粉丝跟着起哄，多开心啊。结果，“吨姐”因为造谣被当地警方拘了。

粉丝完全不知道这是网上演戏吗？不，粉丝们要的是这种“假痴不癫”的放纵感。“郭老师”的粉丝，要的就是那种隔着手机屏幕窜稀、闻屁的无下限感。去年“来女士失踪案”里的网友，要的是从几帧新闻影像里就能破案的“柯南感”。“徽州宴”的老板娘没牵狗绳，威胁他人，被警方拘留之后，那么多主播跑到这家饭店门前，直播卖艺、唱歌、尬舞，是维护人间公道吗？至于看到井沿八个角，就想到八卦;想到八卦，就想到道士捉鬼，就想到山村贞子，就想到“镇魂”，你说，这是满足了什么样的快感？

人人都知“猎巫”假，只是流量真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