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泰丰的“老虎肉”

胡展奋

外出消费，按理一个上海人是不该为区区账单大惊小怪的，多大的事呢，便宜也罢，昂贵也罢，刀钝也罢，刀快也罢，大抵一笑。大不了下次不来就是。

因为都在尺度里。惟过分地高价索取，过分地铡刀高悬，沪人是不服的，称之为“老虎肉”。

上海滩数十年曾有两件事让我感受到“老虎”的凶猛，一是岳父岳母那张“席梦思”——“保健床”，八千元，是他俩听了“部队军医”的“养生课”后毅然决定买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力劝他们别买，第一那“军人”一看就是冒充的，第二那货正规的发票都没有。但他们说人的一生三分之一在床上，焉能将就？

结果那床什么“健”都不保，岳父原本失眠的，睡了几年更失眠了。

第二块“老虎肉”是表妹那条“健美裤”，也是八千元，说是内含大量的“瘦身基本粒子”，结果穿了浑身起荨麻。

这第三块“老虎肉”可就是鼎泰丰了。话说鼎泰丰遍布各地，我吃过香港、臺北和上海老城隍庙的鼎泰丰，平心而论，滋味是上好的，价钱也是稍贵的，坊间舆论都是能接受的，没想到到了美国圣荷西（硅谷），它变脸了。

圣荷西的鼎泰丰坐落在大型购物中心，那天是招呼一位老友的女儿P，P居住圣荷西多年，要她介绍，她就带俩幼儿指向鼎泰丰，我们则四个成人一个婴儿，事先，P没有任何“虎口”的暗示。

惟过分地高价索取，过分地铡刀高悬，沪人是不服的，称之为“老虎肉”。

店堂的布置非常一般。感觉还不如老城隍庙的那一家，比台北、香港的鼎泰丰差更远。坐下。都是洋服务生。但是儿子儿媳以及P的一口英语都足够的溜，交流没有丁点的滞碍。我们点了它招牌的排骨蛋炒饭、肉丝炒饭各1客；素炒面1客；小笼3客；菜肉蒸饺2客；虾肉蒸饺2客；油豆腐粉丝汤2客；菠菜一客；西兰花1客。真心就这么点东西，而且吃口还很差，排骨是剪碎的，滋味居然还没烧进去。小笼的肉味木讷又甜腻，汤汁全无。那油豆腐简直塑料一样，粉丝烂得提都提不起，而且淡然无味；说说它的菠菜，还算炒得可以，但西兰花简直水里焯了一焯，放点盐而已，都是些什么东西，临结账，我们都傻了：155美元。

都吃了些什么东西，155美元。1054元人民币。吃一点点心1054元？

我们在美国一贯有个良好习惯，那就是购物时从不“迅速换算人民币”，什么“5美元？那就是35元人民币咾？”因为这种消费心态非常要不得，将使你步步惊心，到最后就甭想过日子。

同样在美国，洛杉矶的朋友林伟梁夫妇请我们吃午饭，6个人，哈仙达岗的“悦海酒家”，满满一桌的菜都快溢出来，包括我最爱吃的清蒸红眼鱼、加州大蟹以及油淋鸡一共也仅90美元，相形之下，圣荷西之鼎泰丰真是一个血盆大口也，今天偏要算一算！排骨蛋炒饭，上海的鼎泰丰大抵30元1盆，此地要96.9元。素炒面一般也就10元左右1客，此地倒要69.7元；那个“烂粉丝加塑料油豆腐汤”更离谱，上海的价格不会过15元，然这里是64.6元，其他以此类推，一顿点心没让你过1500元还算你自己识相又抠门的呢！

或曰，“不能这么算的！这是在美国！”总有人翻着白眼自以为“美国达人”地告诫你。

“那你说怎么算？美国又怎么样？！”我很想反问他，洛杉矶的“悦海酒家”不也在美国吗？“老虎肉”就是“老虎肉”，而且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你鼎泰丰点心披着美国皮在圣荷西唬人，我们又不是没有在美国生活过、请客过、消费过，美国的华人酒家多了去，哪有你这么黑心、黑菜、黑刀头的呢？

P呐呐地说，只有一个理由了，那就是地处硅谷，米珠薪桂，此地年收入没有20万美元是没法活的，科技高收入的人群太多，所以……

好吧。至少像个理由了。阿拉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