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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道取悦7亿人的“大菜”

时间:2024-04-23

阙政

那些年,春晚不仅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热闹,她的热力还将辐射剩余的364天,催生出许多个文艺符号式的存在。有时候无心插柳,酿成一则八卦,也会成年累月地发酵,天天霸占娱乐头条。

看着台上红装素裹的TFBOYS,90后们在羡慕台上的伴舞,80后们在问“谁是加油男孩”?70、60后们在感叹“原来TFBOYS有这么多人啊……”

所以你看,春晚怎么可能是取悦全中国人的晚会呢?即使她曾经是。

每个人的“春晚时刻”

曾经,每年除夕晚上8点,一家子总要团圆在电视机前,等待春晚红火开场。

那些年,多少相声小品令人捧腹,马季、黄宏、陈佩斯、朱时茂、侯耀文、侯耀华、赵丽蓉、巩汉林、赵本山、宋丹丹,他们是前网络时代的段子手,《五官争功》《超生游击队》《吃面条》《主角与配角》《打扑克》《打工奇遇》《如此包装》《懒汉相亲》《牛大叔提干》和“白云黑土”系列成了记忆里难以磨灭的经典。

那些年,多少歌曲通过春晚的舞台红遍全国。远的有费翔的成名曲《冬天里的一把火》,那英的成名曲《雾里看花》,那英和王菲合唱的《相约九八》。近的有王菲独唱的《传奇》,王铮亮配合着“大萌子”父女合影演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无一不是在春晚直播结束后仍然传唱了多年。而《吉祥三宝》《小苹果》这样的神曲,一经春晚的放大效应,也迅速成为各地省台春晚、综艺节目甚至公司年会上的表演大热门。

那些年,每个人都有自己记忆里的“春晚时刻”。有人对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千手观音》念念不忘。有人印象最深的是谢霆锋牵手董洁出场,“世纪新娘”的惊艳。有人惊叹的是连续转圈不带停的“小彩旗”。还有怀旧的人,为虎年“小虎队”变身“老虎队”再度唱跳热舞感慨不已。

那些年,春晚不仅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热闹,她的热力还将辐射剩余的364天,催生出许多个文艺符号式的存在。有时候无心插柳,酿成一则八卦,也会成年累月地发酵,天天霸占娱乐头条。还记得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找力宏”吗?后续又有了无数延展,成为娱乐圈的“迷之曲直”。还记得“好饭不怕晚”“要什么自行车”“这个可以有”吗?这些春晚带出来的流行语,用起来是不是有以一敌十的方便?

今年,春晚还犹抱琵琶全遮面的时候,吉祥物“康康”就已经先火了一把。许多吐槽声中,有意思的一条是“我很惊讶春晚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是啊,根据央视官方发布的数据,全国通过电视收看春晚直播的人次,从2013年的7.5亿、2014年的7.04亿,降到了2015年和今年持平的6.9亿。虽然一路下滑,虽然“越往南越不给面子”,虽然电视机的打开率都已经很低,但30多年来,春晚早就成了除夕之夜仪式感的重要组成部分,仅仅依靠这巨大的惯性,都使她“超级屏幕盛宴”的地位难以被撼动。6.9亿观众,对春晚来说是低谷,对其他任何电视综艺节目、或者票房动辄十多亿的电影而言,都仍然是不可企及的高峰。

广州分会场表演的阿尔法机器人。

被毙节目也会集体复活

每年春晚多次审查过程中“被毙”的节目单,也会轻易就上了头条。这种现象,和“猴塞雷”一样,都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春晚的影响力。

今年,引发最大争议的必定是“六小龄童无缘春晚”。虽然事后证实不是“被毙”而是根本没有获得邀请,仍然难以平息观众的抱怨和失望,以至于一直到春晚开播,都有段子手在编织“导演大事不好!外边儿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进来了!”这样令人会心一笑的情节。

六小龄童也不是猴年春晚唯一的遗憾。此前传说中要在春晚舞台上出现的“《琅琊榜》大聚首”,最后也没能如愿,“梅长苏”胡歌和许茹芸合唱,“霓凰郡主”刘涛成了江南三美之一,“靖王”王凯则索性掉了队。原本商定的“老鲜肉”林依轮蔡国庆与“小鲜肉”TFBOYS的混搭“腌笃鲜”组合也被换成了一群小鲜肉“大战”一群水果蔬菜。而开心麻花的小品也因为没赶上时间节点告别春晚。

其实,面对动辄四五六七审的春晚,“被毙”才是常事。90年代的王菲曾因排练时乐感不好被拒,常客本山大叔也被取消过登台,没被毙过的大概只有连续上了31年春晚的冯巩老师吧。

被毙的理由有千千万,语言类节目是“事故多发地带”。当年,大兵的相声《热情服务》曾被导演组以“包袱不足”的理由PASS,他的另一个节目《赛诸葛》,则因为“主要是讽刺人类过度崇拜理性的毛病,认为什么都可以用理性的思维来解决”而被春晚下架。无独有偶,周炜、武宾的相声《圈子》,因为“表达中国人关系中的一个经典现象:有关系好办事”被毙。开心麻花的反腐小品《同学会》因为尺度太大被毙。巩汉林和潘长江的小品也因为“谈的是买房子的事,可能会让大家大过年的看着心里难过”而OUT。这也使得巩汉林将重心转移到影视创作上:“我不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搞笑和幽默,那种无聊的无厘头的确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太跌份了,不是我愿意做的事,重要的媒体更不能拿这样的节目糊弄老百姓。”

不过,春晚被毙并不代表登台无门。“春晚被毙节目今晚集体复活”,这样的新闻标题你一定见过。事实上,春晚之后半个月的“央视元宵晚会”,就是春晚最大的“接盘侠”——去年无缘春晚的《国色天香》四大美人:秦岚(饰西施)、佟丽娅(饰貂蝉)、王丽坤(饰王昭君)、马苏(饰杨贵妃),就在元宵晚会集体登台亮相。傅琰东当年无缘春晚的魔术《招财纳福》、开心麻花的反腐小品《同学会》,也都在元宵晚会复活了。

除了元宵晚会,各大地方卫视的春晚、中央各部委晚会,也是春晚遗珠发光发亮的好去处——比方众心所望的六小龄童,在辽宁卫视春晚和央视戏曲春晚都有上佳表现。当年小沈阳的《我要上春晚》在央视“三进三出”,最后还是落地北京卫视。

TFBOYS 红装献唱成名曲 获赞大长腿“颜值担当”。

春晚的个人风格

今年,1977年出生的吕逸涛成了春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导演。虽然年轻,但他与春晚的渊源却不浅。从2012到2014年,他已经连续三年担任春晚执行总导演。此前,他还曾担任央视大型节目制作中心导演和元宵晚会总导演。

实际上,30多年来央视春晚总导演基本都来自“央视系”。第一代总导演黄一鹤就不用说了,此后担任过多届春晚总导演,也是观众印象最深的几位:郎昆、袁德旺、金越、张晓海……大都毕业于从前的北京广播学院、现在的中国传媒大学,在担任春晚总导演前基本都做过央视文艺中心主任、文艺部导演。

央视春晚:侯勇、句号表演小品《将军与士兵》, 大阅兵重现、将军士兵齐上阵。

可以说,直到女导演哈文接手之前,春晚都没有太多的个人特色。她富丽堂皇、气势恢宏、花团锦簇,但谁来执导筒都差不多——随意播放一段春晚片段,你也许能猜出是哪一年,却不会立即反应到她的具体创作者是哪一位。

2012年哈文执导的龙年春晚,一个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舞台变得更立体了。多种多媒体手段一齐上阵,打造出了一种春晚前所未有的美感。另一个改变则是:草根演员的比重加大了,演出的技术性和艺术性也获得了空前的重视。两项一综合,春晚的娱乐性就显得非常突出,那两届春晚,也成为最近十年来最吸引年轻观众的春晚。

还有一些变化,可能是导演本身都难以预料的。比如4男2女的主持人组合、张靓颖和杨坤合唱《一辈子的朋友》,张杰和林宥嘉合唱的却是《给我你的爱》……这也使得哈文春晚被誉为“基情指数”最高的春晚。尽管并非有心栽花,却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春晚虽然始终是一项政治任务大过文艺的演出,但这些年来确实有更加娱乐化的倾向。

2014年,哈文“退役”,著名商业片导演冯小刚接棒马年春晚。当时公布的聘任名单,都是大腕级别——副总导演、语言节目总监:赵本山;艺术顾问:张国立、阎肃、冯骥才、刘恒、印青;晚会策划:赵宝刚、沈腾、彭大魔……冯导说:“领导找我做这一届春晚的总导演,其实就给春晚定了一个调子了。春晚的最高标准就是博人民一乐。”当时,他给马年春晚定的“八字方针”是:“真诚、温暖、振奋、好玩”。对于最受关注的语言类节目,还有个“四字方针”:“真、亲、小、乐”,“不再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歌颂”。

那几年,春晚从一个端庄却乏味的女人,变得越来越娇俏玲珑;那一年,观众也在期待,咱们的冯导会让她变得更迷人——只是没想到,结果与期待大相径庭,一向以娱乐大众见长的冯导,交出的春晚,居然又让女人端起了架子来。连他此前吐槽过的“中国式审美”:“披红挂绿镶金戴银……从庙会到春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四种颜色。过去咱们汉族可没这么不着调,东方美学也不是这景象。咱能自信点、素点、雅致点吗?不是把所有鲜艳的色儿都堆一块就代表美了。”——也被他本人再度实践在了马年春晚。

打那之后,春节联欢晚会就成了“春节吐槽联欢晚会”。有人说,春晚好不好看是其次,看春晚,就是为了看懂第二天大家的神吐槽。

无法吐槽的猴年春晚

2016,猴年春晚。正当大家打开了微信,打开了支付宝,准备迎接一个“春节吐槽暨抢红包联欢晚会”的时候,却蓦然发现:画风突变了。好像,除了怎么咻也咻不到的“敬业福”,没有什么可吐槽了。

这么多年来,每届春晚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槽点:重北轻南。但是今年,总导演吕逸涛把它给堵上了。春晚的理念,一直都是“东西南北中,全民大联欢”,但猴年春晚,是春晚首次设置多达4个分会场——泉州、西安、广州、呼伦贝尔。按照导演的说法:“泉州是闽南文化的代表,西安是大唐文化的代表,广州是岭南文化的代表,呼伦贝尔是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的代表。此外,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西安是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样也贯穿了‘一带一路的精神在里面。”

为了突出“春晚是全国人民而不只是北方人民的春晚”,吕逸涛特别增加了南方节目的数量,从去年春晚的只有一个南方节目,变成了今年春晚的五个南方节目——苏州评弹、浙江越剧、西南少数民族歌舞等等,“希望通过这种调整能使春晚的收视均衡一点”。

然而,这种试图调和全国观众口味的尝试,并没能挽救主题先行的整体创作。

理所当然,春晚是弘扬主旋律的大型文艺晚会,没有人会要求春晚剑走偏锋、另类拔群。但同样是弘扬主旋律,春晚的创作规律和新闻联播难道是一样的?为什么整台春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部广告植入特别硬的电影,看完之后,不但广告没记住,连一个经典段落都留不下印象?

其实,办春晚一直是件“惊动高层”的事。在她的诞生伊始,演出形式就处处是颠覆。1983年第一届正式春晚的总导演黄一鹤曾说:“以前的电视节目,电视人都是教育者,观众是被教育者。高高在上的,我们告诉你们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告诉你热爱祖国,你就热爱祖国……我们是教育你的。观众没有任何权力来指挥电视台的节目,都是领导给你安排的,不是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而春晚的创举,一是‘打破舞台上下的格局,设置演出区和观众茶座,中间不设间隔,并‘穿插中国传统的有奖猜灯谜活动;二是‘实况直播,设置热线电话,让观众实时打电话进来点播节目。”

当年,让不让李谷一唱《乡恋》,让不让张明敏唱《我的中国心》,都是要在《毛泽东选集》里寻找理论依据的。黄一鹤找到“凡是有人群的地方,绝大多数都是好的,都是爱国的”这样的毛主席语录,才敢名正言顺地请来港台演员。可以说,春晚的每一步创新,都走得很小心,很难——但是要走回头路,简直一蹴而就。

去年,曾经分管了头十年春晚的央视前副台长洪民生,就曾发声批评:“老百姓需要酸甜苦辣咸所有的味道,我们放甜味容易,苦、辣却最难做到。”今年,他也再度批评春晚政治味太浓。

怎样歌颂新时代?今年春晚广州分会场的540台机器人其实是个正面例子——29架无人机协同表演,540个机器人之间的同步误差达到毫秒级别的处理能力。不需一句口号,已经体现了中国高科技的突飞猛进。可惜,并不是每个节目都有这样“点到即止”的高明。

多年后,再回想起来,猴年春晚留给观众最大的印象,可能只是“摇一摇”,“咻一咻”,爱国福与和谐福漫天飞舞的除夕,唯独只有传说中的敬业福,消失在零点的钟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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