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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面具,为何如此独特而迷人?

时间:2024-04-23

至理

在非洲,秘密社会通常连接着部落传统和习俗,成为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权威。这一社会通过“面具”悄悄崭露出一角:每一张面具都用自己的奇特造型传递出独一无二的含义,成为整个社群共享的秘密语言。

使用面具在非洲是一项古老的传统,在史前时期的非洲塔西利山脉撒哈拉沙漠地区,就曾发现绘有戴面具人的岩画;在南非古老的布什曼人的岩画中,也有戴着动物皮和鸵鸟头面具的猎人形象。现在,在西非和中非地区,所有信仰万物有灵论的部落都在使用面具,但是在东非和南非地区却比较少见。

外来者容易被非洲面具的奇异外表和仪式所吸引,然而,对于非洲人来说,其社会性才是根本。面具代表着来自森林或热带稀树草原的精灵,这些精灵会控制人的行为,会吓唬人,也会与人娱乐,时而安置和平,时而挑起战争。面具因在人世和超自然世界之间搭设桥梁而成为社群事件的调停者,你必须畏惧它所携带的力量。“面具会说话也会倾听,倾听人对生活、对生命的永恒渴望,从而使人了解自己生而为人的种种局限。人需要掌控自己的恐惧和希望,那样的时刻他们将自己转化成戴面具的人。”

面具一旦覆盖着穿戴者,穿戴者就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转化成了神灵附身的媒介。面具如同一种无声的语言,作为个体的面具穿戴者会死去,但凝聚了非洲部落共同信仰和认知的面具不会消亡——“一个人可能会离我们而去,会被取代,但是面具却不会消亡。你不会看见面具有坟墓,坟墓是为人准备的。”

非洲面具在造型上大致可分为一般面具、面具顶饰、盔形面具、肩荷式面具、装饰性面具等,多以人面、动物或人面与动物相结合造型。这些人面形象千差万别,有的仅有眼眶、牙咧嘴、恐怖至极,有的双目微睁、嘴角微翘、优雅娴熟,有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神秘莫测……不过,也存在粗犷、稚拙、淳朴、简约的风格共性。这种具有独特艺术表现力的面具,很容易把欣赏者引入一个玄妙迷幻的世界,却又往往让欣赏者忽略了其艺术表现手法的高超性,而急于去探究这些形象是什么、从哪里来、用来做什么等种种问题。也许这就是非洲面具的魅力所在,让人惊叹于艺术而瞬间又忘却了艺术。

神秘的部落宗教文化

1907年夏天,毕加索在巴黎的博物馆看到非洲面具时感到极为震撼:“原来这才是绘画!”于是,他给安德烈·马尔罗写了一封信,说道:“这些面具并不能和所有其他雕塑相提并论,不,它们完全不同,这些面具是有魔力的……这些非洲面具是代求者,我是从这时开始才认识这个法语词的。它们抗驳一切,抵抗未知与充满威胁的灵体。我醍醐灌顶了,同样,我也是抗驳一切的,我也认为一切皆未知。

之后,毕加索在那幅名作《亚维农少女》里,把右面两位少女的脸画成了非洲面具的模样。不止是毕加索,当时很多艺术家都受到非洲原始艺术的震撼,直接改变了20世纪艺术发展的方向。

非洲人认为,面具代表着祖先或者动物的灵魂,或是神话英雄。他们用木头、陶器、织物和青铜制造面具,用动物牙齿、毛发、骨头、角、羽毛、贝壳甚至稻草和蛋壳装饰细节。

在节日或祭祀活动中,他们戴上面具舞蹈,举行仪式,和现实之外的灵魂交流。面具会用不同动物的部位代表不同的美德,如羚羊角、鳄鱼牙代表力量,半睁的眼睛代表耐心,宽阔的额头代表智慧。

非洲面具的另一个主题是女性面孔,它们被认为是各自部落里能够代表女性美丽的特征。而代表祖先的面具,常常被造成人类头骨的样子,在各种仪式中,带上面具的人象征着祖先之灵,保护着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们。

这种形式和中国古代的傩祭舞蹈十分相似。当然,非洲面具展现出了它强大的地域和文化特色,以及独特的世界观。

根据传统信仰,在仪式上,疯狂的音乐和舞蹈将佩戴面具的人变成了与祖先交流的灵魂。在仪式上,戴面具的人有时会有智者或翻译陪同,帮助解释祖先的信息。

在这样的舞蹈仪式里,用非洲传统乐器演奏的音乐是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有趣的是,人们对面具的魔力有着难以置信的信仰。一位音乐家对摄影师说:“显然,这些面具没有发挥它们真正的力量,否则你根本看不到、拍不到它们,你的照片里只会有一片空白。”

非洲面具的样式之多也超乎想象:广阔的非洲大陆上,民族和部落多如天上的星星,更不要说还有国家、地区、村庄之分,比如Dan面具、Bwa面具、Kwele面具,它们只是众多面具艺术的小小一部分。

面具,一种完美的媒介

丹人(Dan)生活在西非的利比里亚的东北部和科特迪瓦。Dan面具既是娱乐,也是社会行为规范和控制力量的物质象征。起初,面具为个人家庭所有,根据穿戴者地位的不同,面具被赋予了特殊的名字,并且受到不同的供奉。

只有在秘密社会中具有参加仪式资格的男性才能制作面具。面具为年轻的男性仪式参与者提供保护,以免他们在仪式中受到破坏或恶灵的侵扰,直到他们有一天进入了精靈的领域。

在丹人的社会中,世界分成两个领域——村庄、村民所在的人的领域和森林、野兽所在的精灵领域。精灵领域被认为是神圣的,想要从人的领域穿越到精灵领域,只有借助于来自两界的物质材料,面具就是其中一种完美的媒介。一旦男性戴上面具起舞,他就将自己转化成了精灵。舞者在仪式中进入迷离之境,说出来自精灵的智慧之语,教导人们如何生活得久长、健康和富足。

Bwa面具来自马里和布基纳法索的农业社区,由居住在其领土南部的人制作。Bwa面具被认为具有特殊的力量,由佩戴它们的人控制。面具的眼睛图案来自猫头鹰,钩鼻子来自犀鸟,这两种鸟都被认为有神奇的力量。面具木板上的几何装饰图案是非洲面具和雕刻中必不可少的设计元素。它形成了一种节奏,与面具的内在精神力量相呼应。Bwa面具用于庆祝男孩的成年礼,象征着神话和道德训诫:男孩必须先学习,才能被成人社会所接受。

Kwele人相信巫术,认为个人的遭遇和社会问题都来自巫术的作用,因此他们通过一种名叫“beete”的仪式,保护自己免遭巫术的伤害。

Kwele面具有两个羚羊的大角,脸部则通常涂有白色高岭土。Kwele人认为,各种意外死亡、流行病和个人的困苦都是由巫术造成的。巫婆生活在男性或女性宿主中,它们在夜间出现,以受害者的内脏为食。破解巫术的方法是举行仪式,其中包括面具表演,并且,持续一个星期的仪式还伴随着羚羊狩猎活动,羚羊肉在闭幕式上被众人分食。在狩猎期间,妇女和儿童留在村里,一两天后,戴面具的人“离开”森林,进入村庄,并邀请人们来跳舞和唱歌,这个仪式还伴随着神秘的远古传说。

Lwalwa面具采用简单的几何形状进行风格化,以表现面部特征。面具是用一种名为mulela的木材雕刻而成,并用来自mulela树的果实染色。Lwalwa的雕塑者是部落的特权成员,并且他们代代相传,享受最好的待遇。Lwalwa面具在他们的庆祝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

Teke面具用几何符号装饰,并用水平条纹分开。它们用粘土和油漆着色。Teke面具的特征是在脸的中间有一道分割线,而且每个图案都有自己的特定目的,与其外观无直接关系。Teke面具的圖案颜色包括了白色、褐色、黑色、蓝色和棕色。在婚礼、酋长的葬礼或重要集会时,人们都会佩戴Teke面具。

Kota面具以其雕塑人物而闻名,被称为“mbulu-ngulu”。它们用木头雕刻而成,并覆盖着黄铜或铜片以增加它们的力量。Kota面具人物有非常风格化的头部和简化的菱形身体,它们的脸是椭圆形的,凸面代表雄性,凹面代表雌性,有些人物的头部两侧有脸。Kota面具被视为圣物,因为它们被视为祖先遗物的保护者。Kota人崇拜他们祖先的遗物,因为他们相信可以呼唤祖先的力量来帮助解决他们今生的问题。

Senufo面具则融合了人类和动物的特征。Senufo艺术家在他们的社会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因为他们的面具和雕塑被认为有能力帮助生者和死去的祖先之间进行交流。

源自西非的Senufo面具和雕刻艺术,就是震撼了毕加索的现代艺术的灵感来源之一。他们的艺术同样有着祖先和神灵崇拜、成年仪式、葬礼祭祀的作用。葬礼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死亡葬礼”安排在死者去世后的几天内,仅持续一天,只有一个小委员会参加这个葬礼。死者埋葬一年或多年后,再举办一次“干葬”,当粮仓丰足的收获季节和旱季,就会举行干葬。干葬是对死者灵魂的净化,并让他转世,仪式会持续好几天。在此期间,村庄里葬礼舞蹈和庆祝活动是不间断的。

然后,戴面具者成了主角。每个面具象征着一种神秘的动物。面具不仅是一个脸部道具,还和服装、舞蹈形成了一个整体。

戴面具表演的舞蹈是可怕的,这是为了驱逐恶灵,并激励祖先的灵魂,他们用这样的舞蹈迎接死者。这里的人始终坚持这一传统,在围成一圈的舞池中,戴面具者开始在音乐的伴奏下舞蹈。

这些仪式直指人心中令人震颤的潜意识,它们不是简单的仪式,而是关于现实和灵魂生命和死亡的戏剧语言。

向先祖表达敬意

约鲁巴人是西非的主要民族之一,他们的“恩干干”面具广为流传。“恩干干”的意思是化妆、伪装,这样的面具通常用于奥都恩干干节日,在整个约鲁巴地区,这是一个向祖先表达敬意的表演。

恩干干面具表演起源于约鲁巴人的奥约王国——大约在17世纪,而后传播到约鲁巴人的整个统治区域。在约鲁巴人眼中,世界由生者、死者和未出生的孩子组成,约鲁巴人特别重视家庭和家族之间的连续性,生者的世界被认为与死者的世界相连,在死者的世界里祖先对于子孙后代有着实质性的影响。因此,每年一度或两年一度通过举行恩干干面具节以示纪念,既可以展示祖先的形貌和力量,也表达了子孙们对祖先的孝敬和崇敬。

恩干干团体,由代表家族血统的成年男性和女性组成,专门负责为葬礼、家族中其他特殊场合、恩干干节上的恩干干表演制作行头。在这些热闹的场合,身着盛装的男人在整个镇子上穿行,形如祖先的化身,伴随着赞美和诅咒的歌声。妇女和孩子们在一旁歌唱、舞蹈和观看,但他们始终与戴面具者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因为祖先神灵的行为是难以预测的。

恩干干的行头都是由男人制作和所有,有时制作者还要与裁缝甚至是雕塑家进行深入的交流,特别是需要制作一个木质的面具或头饰时,必要的话,还要寻求可以和神灵世界进行沟通的占卜者的帮助,并且一名草药师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会为行头的制作者提供具保护作用的药囊。恩干干团体的领导者,负责举行仪式使面具圣洁化,并选出最终在表演中穿戴面具的年轻男子。

能拥有一套这样行头的人不仅被赋予了责任,同时还增强了个人的声望,彰显了个人与自己家族之间的亲密联系,会受到约鲁巴人极大的尊敬。

奥古人生活在西非尼日利亚的西南部和贝宁的部分地区,赞比托(Zamg b eto)面具源自奥古人的重生信仰,认为祖先的神灵可以借助面具与生者取得联系。“Zamg b eto”的字面意思是“光之神”,表明这一仪式通常在夜间举行。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更加复杂的组织和社会结构的出现,奥古人的社会、文化价值观(包括宗教信仰)都整合进了“赞比托”之中,赋予了它现在的形式和内容——变成了赞比托的移动性和超自然力量。穿戴赞比托面具者在街上漫步,被认为可以赋予部落以法律和秩序,防止盗贼和纷争,保护居民免受伤害。

赞比托面具有不同的尺寸、颜色和功用。一般来讲,是用拉菲亚棕榈树的叶子染色干燥后扎成草垛。在大部分的西非文化中,棕榈树树叶,特别是新鲜的叶子,象征着权力,与传统的神灵和魔法相关。通过它们,戴面具的人得以进入神灵的世界。

面具有红色、绿色、黄色、紫色或棕色,或者这几种颜色兼有,染色的材料来自于一种具有特殊“魔法”的植物。这些色彩并非只是为了悦目,而是带有高度的象征性,代表着自然秩序中生命的不同面向:活力、肥沃、积极、痛苦、牺牲、成熟和其他。可以说,赞比托囊括了生命的方方面面。

有大约30万布瓦人生活在西非的马里和布基纳法索。布瓦人是由老者组成的组织来管理。与周边的文化不同,布瓦面具并不由秘密社会掌管,而是归整个家族所有,但长者负有照看的义务。家族当中无论男女都可以接触到面具,但只有年轻男子才会在仪式上穿戴。

布瓦人的面具分为两种:第一种由宽大的植物叶子制成,代表自然和野性。第二种由木头制成,代表着保护他们的不同精灵。所有的面具都象征着创世精灵的儿子多沃。多沃是人与精灵之间信息的传递者,同时也代表植物和动物。生活在北部的布瓦人戴叶子面具,南部的布瓦人后来更多使用源自附近村庄文化的木质面具。

很多面具都代表自然的精灵,其外表被描绘成动物的模样,每一张面具都有不同的意义。比如,猴子代表骗子,猪代表不洁。其他的更为抽象的动物面具则是“多沃”的不同面貌,但其目的都是为了保护人类。

鸟被认为是信使,能让布瓦人与超自然的世界交流。面具上通常使用红色、白色和黑色,这不仅是装饰,更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红色象征生命和危险,白色象征死亡和疾病,黑色则代表纯洁和知识。

布基纳法索地区的面具主要用于葬礼。仪式的表演主要就是讲述精灵和布瓦人相遇的故事。穿戴面具者跳起复杂的舞步,刺激由面具所象征的精灵行動。这些舞蹈也讲述了不同动物面具所代表的故事。

大约有2万比约果人散居在西非几内亚比绍共和国比热戈斯群岛的约20座岛屿上。从古至今,比约果人都存在着严格的年龄等级制,进入成年的男子需要参加成年仪式以获得新的身份。通常,17—27岁被视为中等年龄群体,成年仪式差不多就在此年龄段后期举行。仪式上,男子戴上公牛面具、模仿动物的攻击行为来展现动物的兽性,预示着青年人将要与自己不羁、自由的生活告别。为什么会是牛?牛对于比约果人的重要性,可以追溯到欧洲人在15世纪晚期到来之际,当时葡萄牙航海者将这种动物带到了岛上。

实际生活中,比约果人的高死亡率意味着年轻男子不能总是顺利地成年,年轻女孩有时也会替代男性参加仪式从而加入成年群体。成年仪式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仪式面具因而成了一种连接,从幼稚到成熟,从成熟又到永生,标定着比约果人的生命历程。

要真正感受非洲面具的魅力,还需要置身于特定的环境。面具只有配合着特定的服装、发饰和动作,在令人眩晕的火光和音乐中激情舞蹈,才能显现出真正的魅力。当然,这种魅力不仅仅是艺术上的,更折射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风俗与文化,正如法国文艺批评家马尔罗所说:“非洲面具不是人类表情的凝固,而是一种幽灵幻影……羚羊面具不代表羚羊,而代表羚羊精神,面具的风格造就了它的精神。”因此,也只有了解更多的背景知识,我们才能获得艺术上和情感上最高程度的愉悦。

随着历史的发展,非洲面具的功能和使用者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如今,这种造型独特、风格多样的面具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很多面具已经走出部落,走出非洲,为世界各国人士所喜爱和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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