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对于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来说,童年的记忆大多有饥饿的味道。我的老家在武陵山区的彭水县农村,一句俗语“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就道尽了那里的贫穷落后。
在记忆中,我始终忘不了老家的枣树。
童年的时光总是慢悠悠的,年少的我趴在门槛,舔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稀饭,眼巴巴地盼着天黑。因为饿,我们做过不少荒唐的事。生产队新育了红苕苗,我们会偷偷把已发芽的红苕种扒起来,用袖子一擦,就往嘴里填。我们常常往山里跑,山林里总有一些野果子,红籽、刺泡、八月瓜,也许还有板栗、核桃,这找寻的过程无疑是快乐的,日子也变得绚丽多彩了。
当然,最令我们牵挂的还是生产队分枣的日子。在村子的中央,矗立着两棵老枣树,树干遒劲,枝繁叶茂。春天的时候,老枣树发出新芽,开出白色的花,随风招摇;夏天里,树叶茂盛,嫩嫩的、绿绿的小枣,如繁星点点;最美妙的无疑是秋天,枣子红了,宛如一个个小灯笼发着亮光,孩子们的眼睛也亮了,满是甜蜜的希望。
一般在中秋节前后,生产队长会通知社员集中打枣分枣。这可是我们的节日啊!大人小孩都汇聚到枣树下,唱着跳着打闹着,竹竿一敲,熟透的枣子红雨般噼里啪啦落下,四处溅起欢快的笑声。
僧多粥少,每家其实分不到多少枣。当母亲接过属于我家那份枣时,我们簇拥着母亲都把手伸了进去,抓住一颗就往嘴里塞,慢慢咀嚼,生怕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惜,这种甜蜜的滋味总是很短,没过几天,枣就没了,徒生出更强烈的期盼。
在童年,我是多么希望拥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枣树啊!要吃枣子自己栽树,我把刚吃过的枣核搜集起来,埋在了自家屋后的空地上。在我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春天来了,空地上终于长出了一棵枣树苗,我的喜悦无以言表,我把哥哥姐姐和母亲都喊来参观,让他们也分享我的快乐。
我把满腔的心思都放在照顾小枣树上。我拔除了空地上的杂草,反复翻了土,还请大哥编了个竹笼罩着它,天晴了我为它遮阴,下雨了我为它搭棚,犹如心肝宝贝般呵护着。我看着小枣树一天天长高……
可事与愿违,我还是没有保住这棵枣树。
那是一个傍晚,我刚从山上砍柴回家,姐姐过来告诉我,枣树出事了。我心急火燎地跑去看,只见竹笼已被掀翻变形,枣树被连根拔起折成几截,树叶散乱一地。我顿觉天塌了一般,咬牙切齿叫嚷着:“是谁把我枣树毁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姐姐拉住我说:“刚才大伯牵着牛从这里路过,可能是牛吃的吧。”我抓起一把柴刀就往大伯家的牛圈跑去,姐姐在后面追我。
我跑进牛圈,只见老牛趴在地上,嘴里“吧嗒吧嗒”地反刍着什么,我心里满腔的恨呀简直要爆炸,挥舞着柴刀就向老牛背上砍去。顿时牛背上被划拉出一道伤痕,老牛痛得跳起身,在牛圈里直蹦跶。大伯闻声赶了过来,见我没头没脑地砍牛,一把抱住我,夺过柴刀。我恨极了大伯,用手打他、用脚踢他,大伯没有还手,丢下我走开了。我更感伤心无助,在牛圈里滚来滚去嚎哭。
我就这样闹着,谁劝也不听。四邻跑过来看热闹,都说我是“犟牛”,一棵小树苗算什么事呢?最后,母亲赶回来了,她没有打骂我,只是把我背回家,让我独自哭了个够。
当我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已是黄昏。我又来到屋后那块空地,让我惊讶的是,就在原来栽种小枣树的地方,重新栽上了一棵枣树,比原来那棵还大还高。原来,母亲昨晚到后山寻找了半夜,终于找到了一棵枣树苗。我伤痛的心终于又看到了希望,我盼望着枣树早日长大。
枣树一天天成长,我也在长大,还没有等到枣树结出果实,我就离开了家乡,去外面求学、工作。但我至今仍时时牵挂着那棵枣树,总想象着枣树开花结果的样子,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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