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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家庄:文学家族传承记

时间:2024-05-04

吴永强

一个作家,一个村庄,300余年光阴。中国文学史中,不会有第二个像蒲松龄一样伟大的短篇小说家,也不会有像蒲家庄一样著名的文学之村。蒲松龄的精神在这个村里不断流传,形成了历久弥新的文化场域。其后人不断延续先祖遗志,为聊斋文化的发扬做出了贡献。

蒲松龄的育儿哲学

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正月二十二日,淄川蒲家庄聊斋的床上,蒲松龄倚窗危坐。这个狭小的屋子,见证了他一生的文字追索。夕阳逐渐西下,室内光线暗了下来。外面天气阴暗,寒风轻轻摆动着窗棂。没有人声,儿孙们因一位老人的去世陷于悲痛。这天早晨,他的弟弟蒲鹤龄病逝,家人都赶去料理后事了。

两年前,长子蒲箬从济南请来一位画师,为其画像。蒲松龄身着公服,正襟危坐,左手拈须,右手扶着右侧椅框。官服太新,没穿过几次,裹在他身上显得很不自然。画师铺开长幅丝绢,采用对灯取影的方法,工笔细描,一丝不苟。于是,他唯一一幅画像流传了下来。

“一字褒疑华衮赐,千秋业付后人猜。此生所恨无知己,纵不成名未足哀。”四句诗概括了蒲松龄的一生。这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蒲箬终于安排好了叔父的后事,腾出时间,来到聊斋,看望父亲。父亲依旧倚窗危坐,双目紧闭,表情祥和。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睡着了。蒲箬轻声唤了唤,没有应答。伸手探父亲的鼻息,不禁呆住了。

蒲松龄和他的弟弟同一天去世。

蒲松龄曾为子孙编制了谱系命名用字,共32世:“竹立一庭,上国人英,文章显业,忠厚家声,门多贤哲,代有公卿,庆延宗绪,万叶长荣。”他有四子一女,通观其诗文,经常能看到他对妻儿的愧疚之情。尤其是他少年便娶刘氏为妻,一生大多在外坐馆,聚少离多,刘氏养育孩子甚是辛苦。蒲松龄结婚后岁岁游学,常年在外,特别是康熙十八年他去淄川西部西铺村毕际有家坐馆后,一年仅回家5次(五次休装岁已终),每次不足10天。

他经常为不能亲自教育儿孙而内疚,又为他们不能顺利科举而烦恼。在儿孙开始读书制艺后,便不断进行苦口婆心的教导和批评。《聊斋诗集》里有近20首是他教育儿孙如何钻研制艺、博取功名的。

比如长子蒲箬,《淄川县志》中有蒲箬的小传,传云:“家剧贫,父远出,亲操汲爨以供母。得闲即倡诸弟读书一堂,虽枵腹不恤也。”母亲得病后,蒲箬亲自跑到山中采药,夜晚遇到群狼围攻,万分危急之中,幸好有一队驮队冲散了狼群,才得以逃生。路大荒编著的《蒲松龄年谱》说蒲箬“二十七岁成诸生,旋食饩”,也就是考中秀才后不久就成为禀生。雍正四年(1726),蒲箬成为贡生,当时的知县亲自为其挂匾,匾额的题字是“经明行修”,准确地评价了蒲箬一生的德行。同蒲松龄一样,他也是以教书为生,然而他少有著述,其成就大大逊色于其父。

康熙二十七年初冬,蒲箬27岁时,考中了秀才,时在济南的蒲松龄十分高兴,写了《再到济南,喜箬儿入泮》表达喜悦心情。诗曰:“再到稷门菊尽霜,风催荷梗冻银塘。短檠照影人闻漏,晓被偎寒客恋床。少饮幸无多酒债,大男喜已得臣狂。英雄赚老真长策,又是浮生半月忙。”

俚曲和手稿的命运变迁

出济南城,沿经十路往东,过章丘,至淄川,经过蒲松龄西铺授业的地方,过淄川城,就到了蒲家庄。这条路,蒲松龄曾走过无数遍,300余年来,也一直是济南往东的重要通道,抵达孝妇河文化带,连接起了一省的文化脉络。

蒲家庄,作为延续蒲松龄思想的“实体”,显然已成为中国文学界最著名的村庄。村里最核心的去处,自然是蒲松龄故居。我曾两次特意寻访这个院落,走进极具明清风格的蒲家庄,随处可见聊斋痕迹,蒲松龄的遗产早已超越文学。

蒲家庄仿济南城建筑,村落呈“田”字形对称布局,反映了中国古代传统对称布局理念。村里街道曲折,农舍错落有致。主要街道东西南北均有通道,现主街为东、西街。村原有“围墙”,建有四门。东门曰“仙乡”,西门曰“平康”,北门曰“景徵”,南门曰“葵阳”。

蒲松龄兄弟四人,在他20多岁时,兄弟分家,“兄弟皆得夏屋,松龄独异,居惟农场老屋三间,旷无四壁,小树丛丛,蓬蒿满之。”夫人“刘氏剃荆榛,觅佣作堵。后来子女渐自成立,为婚嫁所迫,努力起屋宇,一子授一室,而一亩之院,遂无隙地。”

分家的时候,蒲松龄离开祖宅,自建房屋,度过了许多年艰苦的岁月。蒲松龄去世后,故居一直由其后人居住,至9世孙蒲文魁时,因故被毁,房主出走东北辽宁,聊斋仅剩残墙四堵。现在所见的故居,就是以此为基础扩建的。

如今,蒲家庄80%以上蒲姓人是蒲松龄后人。相对于《聊斋志异》在文学界的不断流传,《聊斋俚曲》则是当地久唱不衰的戏种。蒲松龄作为俚曲搜集整理的集大成者,其后人也成为这种剧种的重要传人。

俚曲是流传在淄川一带的古老民间俗曲。当年,蒲松龄据此挖掘整理出《迓迓油》《玉娥郎》等15个曲牌,创作了《聊斋俚曲》。史学家称,《聊斋俚曲》可与《聊斋志异》相提并论,是蒲松龄的又一文化贡献。

蒲松龄12代孙蒲先明是名副其实的“民间蒲学专家”,在村里很有名气。他花费16年时间整理出版了45万字的《聊斋俚曲集》。他整理的《聊斋俚曲集》有15个曲牌,“蒲松龄的曲牌有51个,现在能够唱出来的只有15个,其他的那些曲牌都唱不下来,因为现在光有词,没有调了”。

值得一提的还有《聊斋志异》手稿。清咸丰年间,蒲氏后人蒲介人携带《聊斋志异》手稿从淄川来到东北,定居沈阳,以卜卦和代写文书为生。后将手稿传到其子蒲英灏手中。1894年,蒲英灏供职在盛京将军依克唐阿幕府,依氏得知蒲英灏是蒲氏后代,藏有《聊斋志异》手稿,便商借阅,蒲英灏先以半部借之。此后依克唐阿进京参战,不幸染病去世,其所借的半部手稿从此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此后,這半部手稿在伪满时期还差一点被掳走。1947年,半部手稿差一点被农民焚毁。

1950年,蒲英灏之子蒲文珊将半部《聊斋志异》手稿捐赠给辽东省文化处,1951年转交东北文化部,经过专家鉴定确为真迹,系海内孤本。至今,这半部手稿已成为辽宁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如今,蒲家庄的《聊斋俚曲》和沈阳的《聊斋志异》手稿形成呼应,照亮了蒲松龄的文化脉络。从蒲氏文化原点不断扩散,不断被重新演绎的聊斋文化正是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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