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外一首）

从前。从前就是昨天，就是我的四十四岁

还是一个青年。从前，我曾经三十五岁

那一年的一场大病废了我的酒功

三十二岁那年，我结婚

来年喜得贵子；十七岁时醉驾自行车

撞到一辆行驶的货车上

自行车扭曲了身体，而我完好无损

十五岁，送姥爷上火车

不幸跌落在二站台下的铁轨上

差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火车腰斩

那年冬天的煤气中毒，使我的灵魂

在天空中游荡了很久

七岁时，和两个小伙伴到生产队的果园里

偷食刚种下的花生，我们不知道

花生种被剧毒农药浸泡过

或许，有点鬼使神差，我没吃

致使两个小伙伴，在公社医院洗了一天的胃

四岁时下河玩耍，不幸滑进了深坑

多亏村里的一个长者把我救出

否则，人生就仅仅是一道浅浅的划痕

两岁时一场大病，夭亡的巨大黑幕

曾经长久地笼罩了寿光县朱桥大队

那个姓孙的大家庭

从前，曾经有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个月

母亲说，那是我的老家，

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降生的那一刻，人生就被高高地抛上了天空

哦，人生的抛物线，四十五岁正是最高端

过了这一天，就要开始向那片蔚蓝滑落

但愿它沿着物理的弧线飞行

不要“啪”的一声，直线落地

在此后的岁月里，我想继续侥幸活着。

梦中杀人

镂空一根绷紧的神经

我再一次在梦中杀人，并且杀了很多

我知道，我没有杀人的胆量

才在梦中展示自己的才华

杀了这么多人，我一点也不恐惧

一点也没有遮天蔽日的血腥气

我每杀一个人，都要检查一遍

然后，补上一刀，直到他们露出

猪一样的血脖子

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恶魔也没有帮我找到原因

走出屋子，我看到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

上书：民间借贷，无需担保

我返回血案现场

重新检查那些还冒着血的尸体

在我下刀的地方，都有一小处纹身

分别写着：二十万，五十万

八百万，三千万，二点三亿……

在二点三亿的下边

还有五个字：裸官，副厅级

透过血水，那么清晰

杀错人了吗？这分明是个贪污腐败分子

我翻动了一下他的身体

他的额喉里还憋出了一声

未及挥霍的叹息

（孙方杰，1968年8月出生，山东寿光人，山东作协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