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垄断”江湖

吴越

2013年注定是网络文学的井喷之年。这一年的12月25日，国内首个网络文学本科专业在上海成立。两天之后，百度以1.915亿元收购完美文学，标志着网络文学市场初步形成百度、盛大、腾讯三巨头并存的格局。包括之前莫言担任名誉校长的网络文学大学成立，江南成为2013作家富豪榜首富，进一步预示了网络文学的领军地位。

网络文学彻底改变了文学格局，颠覆了文学的命运。莫言、王安忆等传统作家也已经被网络拨动，成为引领潮流的一部分。传统与网络，正在打造一个新的文学世界。

网络文学15年：

颠覆传统的巨大金矿

15年前，台湾理工科一大学生以“痞子蔡”的网名在网上发布了一篇名为《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短篇小说，这部简单轻松的作品很快风靡网络，遂成了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

当年多少媒体就是以一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展开讨论：有人叫嚣着新时代来临，以后注定是网络文学的天下；也有人高呼网络文学垃圾，消失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可是时至今日，网络文学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有了更繁荣的发展，当然在繁荣的下面也凸显了参差不齐的水准。

从痞子蔡、安妮宝贝、宁财神到创作《明朝那些事》的当年明月、《甄嬛传》的流潋紫、《盗墓笔记》的南派三叔……一代代“网络写手”不仅终于获得了“作家”的身份，甚至已经逐渐走到了中国文学舞台的中央。

这一切与网络文学迅速产业化密不可分。像盛大文学这样的网络文学平台公司，如今不仅帮助作家完成作品的线上发布和付费阅读，还迅速推动一部作品完成商业化：从实体书出版到电影、电视剧版权销售，再到网络游戏等周边产品的开发……

如今的互联网已经变成中国文学出版市场一个巨大的掘金地。

“这个行业一直是我们在定义的。”盛大网络总裁、盛大文学董事长邱文友说。“网络+文学=？”占中国文学类网站市场份额超过70%的盛大文学一直坚信，等号的另一端一定是一个巨大的金矿。

盛大文学主要有两个盈利模式：一是通过版权签约获得作者的作品版权，然后向读者提供付费阅读；二是对一些受欢迎的作品提供给出版商、游戏商、影视公司进行再加工。

这也是网络文学的主要盈利模式。

“大家都认为郭敬明最成功，但他的小说最高销量仅200万册。而唐家三少的销售是1000万册，而且这些作品在影视、游戏方面的拓展特别广泛。有了高质量的内容，周边的产业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大的金矿。”盛大文学CEO侯小强说。

“今天我们的赢利模式已不单纯是靠付费阅读了，我们依托网络文学已经延伸发展出了七八个产业，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拥有七八个赢利途径。未来两年，保守一点说盛大文学的收入可以翻两倍，利润可以翻四倍。”邱文友说。

盛大之外，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大佬们看到网络文学的商机，不惜重金布局网络文学业务。2013年年初，起点中文网的一场“出走风波”更是为这场无硝烟的战争扇了一把火，引发了一场关于争夺“大神”作者的战争。

而到了年底，百度收购完美文学，价格为1.915亿元。这个消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百度的流量大量来自于音乐、文学等内容，而盗版音乐已禁止，盗版文学也逐渐走不下去，百度需要正版内容将流量变现为前向收费，收购一家网络文学网站意料之中。

从江南到唐家三少，产业链上的作家制造

上个月，2013第八届中国作家富豪榜品牌子榜单“网络作家富豪榜”发布。唐家三少以2650万元版税蝉联冠军，被称为“中国网络作家之王”，天蚕土豆以2000万版税位列榜单第二。而这两位，又刚刚被聘为新成立的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网络文学专业的教师。

在以纸质图书版税为计算标准的2013作家富豪榜主榜单中，作家江南以2550万元夺冠。但这一数字还是不敌以网络付费阅读获利的唐家三少。唐家三少无疑才是2013年中国作家的首富。而江南，也只不过是一个披着纸质出版外衣的网络作家。

靠着网络付费阅读，很多网络作家的收入超过了纸质畅销书作者，这无疑反映了当前大众阅读的变化，但中国作家富豪榜似乎并没有给予网络作家相应的“待遇”，只是在每年评选时，在主榜单之外单独给网络作家设了一个子榜单。“要是把我们网络文学作家算进去，我比他们都高。”唐家三少说。

现实中，唐家三少和江南是好朋友，住在同一个小区。

虽然在传统文学界名不见经传，但在网络文学界，江南绝对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以江南为首的幻想文学作家吸金力崛起，在文学市场大行其道，向文坛发出重要信号：幻想文学现已成为通俗文学的主流，标志着网络文学超越传统文学已经开始。

在《此间的少年》、《九州》、《龙族》这三部江南的成名作中，后两部都是幻想文学。在江南看来，近年来幻想文学在中国已渐入主流，其传播的励志、奋斗等价值观丝毫不亚于现实题材。

江南说：“中国幻想文学缺少很多东西，最缺的就是作者。”他创办杂志《九州志》，就是希望让与他一样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拥有一个专门写幻想文学的平台。“做杂志最艰难时，我在北京一个饭店吃羊蝎子，吃着吃着就泪如雨下。想想做了好多事都没有回报，感觉自己再没有热情坚持下去了。”

如今，江南已不仅仅是个写作、交稿、等版税的作家，他正在试图将幻想文学打造成一个产业。从2009年写作《龙族》伊始，江南就与出版方一起分析了中国图书市场上所有玄幻故事的优劣，他们反复讨论，将能够吸引读者的故事元素变形重组，将故事中不够完善的部分予以修正，在随后的每一个出版环节中都力求尽善尽美。“仅仅是一个封面，就分成3个画家同时进行。”网络、漫画、游戏，多载体、全产业链的运作让《龙族》的成功远远超过了一本书的承载量。

莫言们的网络回归

在一些主流文学和传统文学的作家的眼中，他们对待网络文学却是另外一种态度和看法。他们批评网络文学，“网络文学作品的文字太差了”、“惨不忍睹”、“简直难以卒读”；网络作品中“文学注水肉”现象严重，写得太长、太滥、太水；网络文学采用以字数论钱的经营模式，完全商业化；“盗墓”、“玄幻”、“穿越”等类型小说扎堆，缺乏文学创新形式……

然而，网络文学与纯文学的合流之势，经过2011年的几次试验，在2013年岁末达到顶点。

2011年，茅盾文学奖首次向网络文学敞开大门；在中国作协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年明月和唐家三少当选为中国作协全委。

2013年10月30日，被称为“中国首家培养网络文学原创作者的公益性大学”的网络文学大学，在北京宣告成立。莫言担任名誉校长，谈起网络文学，他感慨地说：“网络兴起时，我心里想自己肯定不会用电脑的；网络文学出来后，我又不准备跟它打交道。世事很难料，没想到，今天自己做了网络文学大学的名誉校长。”

上世纪80年代末，莫言在老作家韶华家第一次看到了电脑。他看着这个慢吞吞的机器，心想，我这辈子肯定不会用电脑，但几年以后他还是用上了。90年代，友人向他展示如何上网，听着吱吱嘎嘎的上网拨号声，他又想，我这辈子肯定不会跟网络发生什么关系。

当然，莫言现在不仅会上网，对新生事物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被问及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的关系时，莫言说，本质都一样，都是文学。莫言谈到，社会的发展是不可阻挡的，可以对网络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但是必须客观面对现实。网络文学是文学的一部分，传统作家跟网络作家都是作家，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借助网络平台写出更优秀的作品，奉献给读者，这是一个作家最重要的任务，也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刘震云的观点更鲜明。他认为传统作家和网络作家这样的叫法是不科学的，比较科学的区分是一本一次写成的书和一本分几百次写成的书之间的区别。网络文学最大的特点是每天都在连载，把每天的新创作发出来，但这种创作方式并不只是网络文学才有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张恨水先生的小说在申报连载，也是每天在发。这样的连载小说，特别适用于盗墓、爱情、武侠题材，因为它是情节小说。连载的作品跟一口气写成的小说，在结构上是不一样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