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西湘
前幾天回了趟老家。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今天回家,她问什么时候到,我说两个小时以后,她按捺住心中狂喜,马上安排弟弟去机场接我,在挂电话前她没忘抓紧机会问了一句“想吃什么”,我想了想,说:“煎豆腐吧。”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菜等着了。煎豆腐,辣椒炒田螺,炖土鸡。
第二天,母亲早上五点就起床,给侄女做了早饭,送她上了学,去菜市场买了鸭子回来。把我叫醒,给我煮了一碗馄饨做早餐。
母亲马不停蹄地开始杀鸭子,拔鸭毛。鸭毛特别难以除净,她在厨房弄了一上午才弄干净,把昨天剩下的宝贝辣椒切了,炒出一大盘“血鸭”来。炒完以后她自己尝了一下,连连顿脚,说味道不好。我也尝了一块,只是感觉米酒放得稍微多了一点点,味道总体还行。她嘀咕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也是这么炒的,有时候味道就特别好,有时候就一般。最后,在她的殷切注目下,我把鸭肉和辣椒全都吃光了,又吃了两大碗米饭,以实力为她的厨艺点赞。
吃完这顿,正坐在椅子上捧腹呻吟,她马上又开始问我下一顿想吃什么了。我想来想去说大白菜煮红薯粉条吧。晚上母亲便给我做了粉条,只是买不到好吃的白菜,又怕粉条太淡,所以用排骨汤下的粉条。我订了离开的机票,准备过两天就走了,母亲掐表似的算好了我还能在家吃几顿饭。她要精心安排,把我想吃的爱吃的都嵌在这几顿饭里,尽量满足我的口腹之欲。
自从回到家以后,我们便一直在讨论吃的问题。我这十几年都在外面,勤的时候一两年回去一次,懒的时候三四年回去一次,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人生所有事情都自己做主,母亲从来插不上嘴。况且如今她已年老,身体又不济,对于我的生活早已无力参与。她的双翼已经逐渐萎缩,管辖范围只剩下我回到家里的那几顿饭,她的拳拳爱意、万千挂念都只能煮进饭里。因此,这几顿饭对她来说就变得无比重要。
对于我来说,这几顿饭同样重要。我这人格局很小,又恋旧,常常想念家里的那口吃的,有时想得抓心挠肝。我经常做一个假想,如果我回到老家生活,家里的饭菜吃久了大概也会经常想念在外面吃过的一些美味,这两种想念,到底哪一种会更强烈、更难以忍受?不过,这个假想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这一辈子大概就只能漂在异乡,活在对家乡吃食的想念中了。
为着这同一个目标,我跟母亲勠力同心、最大限度地配合,她精心地做,我努力地吃,每天吃足三顿,每顿都吃到腰圆肚滚。
虽然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到最后她依然有点遗憾,因为我还要去大连,并不是直接回云南,所以不方便从家里带些吃的走。每次回到家里,走的时候她总要给我捎上一堆吃的,这小城别无长物,好在吃的总是此地独一份的,不管多寒酸也不会失礼。我没带任何东西,但是在临走前对母亲说,不用带了,都装进肚子、长成肉带在身上了。她也笑着接受了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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