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独角兽”

钱敏

独角兽是古代神话传说中一种虚构的生物，形似白马，头有一角，稀有而高贵。2013年，美国著名投资人Aileen Lee借用“独角兽”之名，指代那些私募和公开市场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创业公司。很快，“独角兽”一词便在硅谷乃至全球投资圈流行开来。

结合“独角兽”定义，前瞻产业研究院日前筛选出2018年有外部融资且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优秀企业，进行相关研究，并发布《2018年中国独角兽企业研究报告》和《2018年中美独角兽研究报告》。两份报告对全球独角兽企业分布情况、中美独角兽企业对比情况，以及中美独角兽企业差异行业进行了分析。

数量和估值

中国“独角兽”双双第一

《2018年中美独角兽研究报告》显示，2018年全球共有独角兽企业429家。其中，中国以205家高居榜首，接下来是美国、英国、印度、德国和韩国，分别为149家、15家、13家、8家和6家。论数量，中国当仁不让，以47.79%的绝对优势领先全球。

根据报告，中国205家独角兽企业累计估值达9573亿美元，美国次之，累计估值5548亿美元。值得一提的是，中美两国独角兽企业累计估值占全球总比的88.83%。显然，无论以数量计还是以估值计，在2018年“独角兽”世界舞台上，中国都是最耀眼的一颗明星。

中国独角兽企业分布在金融、文化娱乐、汽车交通、企业服务、物流、硬件、本地生活、医疗健康、电子商务、房产服务、教育、旅游、工具软件、广告营销、体育运动、游戏、农业、社交网络等18个行业。其中，汽车交通行业独角兽企业最多，金融行业累计估值最高。

从企业分布的行业看，分布在汽车交通领域的独角兽企业多达27家，分布在金融、企业服务、电子商务、医疗健康、物流、文化娱乐、硬件、教育、房产服务等领域的均达10家以上。从估值的行业分布看，金融行业累计估值最高，达2931.31億美元，占中国独角兽企业总估值的30.62%。其次是文化娱乐，估值为1315.35亿美元，占13.74%。汽车交通和企业服务居第三四位，分别占12.53%和11.98%。

金融不仅是累计估值最高的行业，也是平均单个估值最高的行业。2018年，中国独角兽企业平均估值为46.70亿美元。其中，金融为单个估值最高的行业，达112.74亿美元;文化娱乐、本地生活、企业服务行业单个独角兽企业估值均高于平均估值;汽车交通、硬件、物流等行业则低于平均估值。

同时，这些独角兽企业的分布还呈现出不平衡的地域特征。2018年，中国独角兽企业分布在包括香港在内的全国12个地区，其中北京数量遥遥领先，达87家，超过第二位上海1倍多。排在二三四位的上海、广东、浙江分别为41家、27家和24家。其余8个地区数量都不足10家，依次为江苏8家、香港4家、四川4家、湖北4家、重庆2家、山东2家、贵州1家、安徽1家。

通过进一步整理发现，独角兽企业区域分布呈现出一个明显特征，即数量和累计估值都高度集中在北京。不仅以42.43%的数量优势独占鳌头，从企业累计估值看，北京也最高，以3648.21亿美元占据总比的38.11%。其次是浙江，3057.33亿美元，占比31.94%。上海居第三，1389.41亿美元，占比14.51%。湖北、贵州、四川等地合计估值较少，占比均低于全国总比的1%。

核心竞争力不强

中国“独角兽”尚需修炼“内功”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所作梳理，全球独角兽企业分布在27个行业，其中中国分布在18个行业，而美国独角兽企业则分布在24个行业。

总体来看，最容易产生独角兽企业的行业是企业服务行业，全球共有79家企业服务类独角兽企业;其次为金融和汽车交通行业，分别为52家和42家。在27个行业中，排名前三的行业独角兽企业集中度颇高，占据总数的40.33%。

中国独角兽企业数量最集中的三大行业与全球规律一致，但排序正好相反，依次是汽车交通、金融和企业服务，分别为27家、26家和23家。美国独角兽企业则高度集中在企业服务、医疗健康和金融三大行业，分别为47家、17家和14家，累计数量超过全国一半，而中国前三大行业累计数量仅为全国的34.15%。

汽车交通和企业服务，作为排在中美两国独角兽企业数量榜首的两大行业，各自有着怎样的表现？

汽车交通行业，中国独角兽企业数量远超美国，达27家，而美国仅5家。然而，从头部企业估值看，中国滴滴出行为600亿美元，低于美国Uber的720亿美元。此外，中国汽车交通独角兽企业所涉领域比较单一，而美国独角兽企业细分领域则更加多元，包括自动驾驶、电动滑板车、喷气式飞机共享服务等。

尽管中国汽车交通领域独角兽企业为数众多，但大多集中在新能源汽车和共享汽车上，而这两个领域近年来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政策的助推。由于政策助推，汽车交通领域成为投资风口。2012—2018年间，中国关于汽车交通行业私募股权投融资事件约为1276件，尤其2015年以后，行业融资事件呈爆发性增长。凭借资金优势，一大批“独角兽”野蛮生长，诞生出瓜子二手车、人人车、大搜车等优秀独角兽企业。

然而，核心竞争力不强是中国面临的一大痛点。数据显示，中国27家汽车交通独角兽企业平均估值仅44.43亿美元，这与美国5家独角兽企业181.2亿美元的平均估值相去甚远。在无人驾驶等先进领域，中国更是没有独角兽企业出现，这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中国汽车交通基础技术相对薄弱，核心技术落后于美国。

此外，品牌形象维护也是中国独角兽企业需要注意的方面。以双方头部企业为例，刚刚过去的2018年，滴滴出行恶性事件爆发，上市计划不得不推迟;而Uber则公布了一系列包括自动探测车祸和隐藏号码在内的安全功能，采取多项措施改善品牌形象。报告分析称，Uber正筹谋上市，其估值或将进一步猛涨至1200亿美元。如滴滴方面不及时作出有效调整，双方差距可能越拉越大。

企业服务行业，美国独角兽企业数量以47家大幅领先中国（中国仅23家）。美国独角兽企业细分市场广泛，大数据、云服务等高新技术企业占比较多，技术优势明显，拥有较为成熟的企业服务市场。中国则更多选择购买国外的企业服务，对本土企业服务的有效需求不足。相比之下，中国企业服务市场尚处于发展初期，产品不成熟，但发展潜力大。

美国企业服务发展已有数十年历史，市场竞争非常成熟，大中小型企业对企业服务都不陌生，付费习惯早已养成，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竞争格局和良性发展生态。反观中国，企业服务行业发展较晚，国内企业信息化程度低，付费能力和意愿差，行业仍处于蓄势阶段。目前，中国企业服务行业的龙头体量远小于欧美等发达国家的龙头体量。如SAP的市值已达到1239.5亿美元，而中国用友的市值仅为63.4亿美元。好在中国市场体量庞大，随着未来云计算渗透率的提升，中国企业服务市场将逐步打开。

当然，作为核心竞争力，企业服务的产品和技术才是拉开差距的关键，这方面中美独角兽企业有着较大差异。经过多年发展，美国企业服务独角兽企业产品已成长为以“智能型”为主，而中国独角兽企业产品还停留在“节约人力”的“体力型”阶段。因此，中国“独角兽”想要实现追赶，关键还在于“内功”的修炼。

超级“独角兽”

中国金融一枝独秀

行业估值方面，排在第一的既不是企业服务也不是汽车交通，而是金融。根据报告，金融行业独角兽企业累计估值最高，达3807亿美元，超过全球独角兽企业总估值的1/5。这其中，中国金融功不可没。

2018年，全球范围内共产生超级“独角兽”（指估值在100亿美元以上的初创企业）29家，7家属于金融行业。来自中国的超级“独角兽”最多，为13家，其中多达5家属于金融行业，分别为蚂蚁金服、陆金所、京东数科、微众银行和比特大陆。中国超级“独角兽”中，金融行业估值占比也最高，达43.43%。

如前所述，金融也是中国“独角兽”累计估值最高的行业，其估值高达中国独角兽企业总估值的30.62%。以1476.92亿美元估值领衔超级“独角兽”榜单的蚂蚁金服尤为亮眼。有赖于蚂蚁金服的高估值，中国超级“独角兽”累计估值达5506.31亿美元，为第二名美国的近2倍，占超级“独角兽”总估值的57.52%。

从“独角兽”各行业平均单个企业估值看，中国的金融、文化娱乐、本地生活、企业服务四行业的平均单个企业估值高于全行业平均值，美国的汽车交通、房产服务、高端装备制造、旅游、游戲、金融行业六行业的平均单个企业估值高于全行业平均值。不难发现，金融是中美两国唯一共同选项。

2018年，中国金融行业独角兽企业上榜26家，平均单个估值112.74亿美元，即使去掉估值最高的蚂蚁金服，平均单个估值依然高于全国“独角兽”46.28亿美元的平均估值。

近年来，互联网金融的异军突起对传统金融业无疑是巨大冲击。一则以余额宝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的出现冲击了商业银行的存款业务;二则以支付宝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快速发展冲击了银行的支付业务;三则互联网信贷的发展冲击了商业银行的盈利空间。同时，监管政策的从严也对传统金融业形成了巨大的合规压力。

对传统金融业来说是压力，对互联网金融而言则是机会。这些年，中国金融“独角兽”们正是站在时代的风口，迎来了各自的起飞。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8年是互联网金融动荡不安的一年，在历经行业强监管和P2P行业爆雷潮之后，大量互联网金融平台被淘汰出局，其中亦不乏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独角兽企业。随着中国互联网金融行业一批重要监管政策的出台，大平台成了避风港，这进一步强化了头部电商公司的互联网金融平台竞争力。

在监管趋严的背景下，巨头公司们也面临“被迫”开放的问题。2018年，京东金融定位转变，更名京东数科，由自营金融业务变为对外开放平台。蚂蚁金服、百度金融、苏宁金融等也都积极转变定位，把原本最赚钱的消费金融、网络小贷、货币基金等业务开放给持牌金融机构。

总体看来，2018年虽然互联网金融普遍遭受重创，但互联网领域的投资热情却比以往高涨，不仅获得投资的企业数量大幅提升，获投金额也越来越大。

此外，互联网金融的一个分支——互联网保险也在2018年迎来空前的繁荣。报告称，根据历史经验，保险是慢发展行业，其比贷款领域的浪潮晚5年出现，2013年是贷款类互联网金融创业的高峰期，2018年和2019年应该是保险创业的高峰期，保险创业公司能遇到很好的时代机遇，互联网保险的春天将正式到来。

扬长避短

中国“独角兽”前景可期

从数量分布看，2018年中国超级“独角兽”主要集中在金融业，除此之外，当属文化娱乐和物流行业，而这正是中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两个行业。

2018年，中国文化娱乐行业独角兽企业上榜18家，估值规模1315.35亿美元。从平均估值水平看，单个独角兽企业平均估值73.07亿美元，高于全国“独角兽”估值均值。从最新一轮融资情况看，截至2018年底，中国文娱行业独角兽企业大部分处于E轮，估值最高的今日头条已达到F轮-上市前，2018年最新一轮融资金额达40亿美元。

今日头条和快手是超级“独角兽”，中国文娱行业独角兽企业累计估值也因此被拉高。今日头条以750亿美元的估值在2018年全球“独角兽”榜单中排名第二，目前今日头条已成为中国移动互联网领域成长最快的产品之一;快手也以200亿美元的估值成为2018年全球“独角兽”榜单文娱行业中排名仅次于今日头条的独角兽企业。而美国文娱行业独角兽企业仅5家，且没有诞生超级“独角兽”，合计估值也只有109亿美元。

从榜单上各个文娱独角兽企业的细分领域看，中国更显丰富，包括媒体及阅读、视频、影视、音乐、综合文娱、动漫等;而美国题材则相对单调，以视频、媒体、影视和音乐为主。从商业模式看，中国打开了多方营收渠道，美国的营收渠道则较为狭窄。以资讯类媒体为例，今日头条收入渠道包括广告、订阅、渠道、电商、游戏和网站合作等，而美国的Buzzfeed则单纯靠广告营利。

2018年，中国物流行业独角兽企业上榜18家，估值规模659.82亿美元。在整个物流行业，菜鸟网络和京东物流表现突出，以200亿美元和134美元估值排在前两位。

中国物流行业从早期相对独立的纯粹仓储和运输起步，由于微观经济主体分散，在此阶段，整体上处于企业极其分散、规模普遍较小、竞争非常激烈、利润十分微薄的尴尬境地。随着中国产业结构日益走向规模化和专业化，信息技术的大量应用，电子商务的兴起以及对成本控制要求的提升，物流行业也开始进入整合阶段，从无序走向有序，各种新的业态开始出现，涌现出大量具备强竞争力和高成长性的公司。

物流园区进一步将众多物流企业聚集在一起，实行专业化和规模化经营，发挥整体优势，提高物流效率。中国政府及企业近几年不约而同将其作为推动区域和城市物流发展的重点工作，给予大力支持。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中国包括运营、在建和规划在内的各类物流园区共计1638家，较2017年增长35.4%，基本形成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物流园建设发展局面。

尽管中国独角兽企业数量多、估值高，一些行业优势突出，但这并不意味着发展一帆风顺，前景一片大好。报告指出，中国独角企业兽面临四大隐患：一是平台型企业多，科技竞争力不强;二是“烧投资人的钱，创自己的业”;三是安全风险意识不够;四是组织架构变化频繁，专业人才缺乏。而这些问题，需要政府和企业共同想办法应对。

中国证监会2018年推出新规，为科技独角兽企业开辟了上市和回归的绿色通道，报告看好未来中国独角兽企业的发展，认为今后将在A股市场看到更多超级“独角兽”的身影。报告预测，新能源汽车、金融科技、互联网服务、医疗健康和科技硬件将会是中国“独角兽”集中登场的五个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