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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卢瓦尔河谷的和花艺师

时间:2024-04-23

余若

要是你看到了一头扎进绣球花堆里,抬脸冲镜头笑得如同五月阳光的巴蒂斯特·彼图先生,你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巴蒂斯特·彼图花艺(Baptiste pitoufleurs)工作室后面,竟然是一大片墓园!

巴蒂斯特身着蓝色衬衫,带着灰色工作围裙,笑容明朗。先于鲜花,我们反倒聊起了墓园。他为我们推开二楼工作室的窗,将秘密分享给我们—在每个周六,都有一对年纪大约70岁的老夫妻手持鲜花,来到这片安静的墓地,看望他们的女儿。他们总是长久地伫立于此,仿佛在与逝去的生命长久凝视,这让巴蒂斯特备受感动。

少年踏马扛花

这个位于西蒙宾高别墅区27号(27 Villa Simone Bigot)的工作间,原来是座没有窗户一片漆黑的冶金厂。巴蒂斯特与太太将它重新装修后,在二楼靠近墓园的一侧开了窗,现在工作人员就在明亮通透的工作室里来回忙碌,还有一只小狗神气地匍匐在地上。

“他叫老板,”巴蒂斯特笑着跟我们介绍,“这可是一只什么都想要的狗。”我们站在二楼,喝着巴蒂斯特亲手给我们做的浓缩咖啡。他指着天花板正中央悬挂着的一个巨大的用苔藓做成的灯帽说,这是他为巴黎莱佛士皇家蒙索酒店(Le Royal Monceau Hotel Raffles Paris)做的一个作品。

“苔蘚是我特别喜欢的另外一种细腻又复杂的材质,用法语念是‘mossderoche。”翻译过来大概是悬崖上的苔藓,命名非常浪漫唯美。相较于我们在中国常见的肥厚湿润的苔藓,“悬崖上的苔藓”显得非常细腻柔软,特殊的土壤、根系和水养维持了它的葱翠干净。巴蒂斯特说,如果用手抚摸,它的触感就像绵布料一样,这和来自北欧的苔藓有着完全不同的特质。用这种苔藓来制作作品需要花很长时间,眼前的这个灯帽他就大约花了四个星期才完成。

正预备找个安静的角落开始正式采访,巴蒂斯特已经不由分说地抬着一株与小孩等高的大绣球,带我们到了一楼门口的白墙下,白墙上是黑色的“巴蒂斯特·彼图花艺(Baptiste pitoufleurs)”字样。我们商量好了将采访放在这里进行,他想了想:“那我得把这里变成一座花园。你们看一看我像不像魔法师。”大葱花、大绣球、康乃馨、芍药、茴香……当然,重要的是,我们还在摆弄摄像机的时候,魔法师巴蒂斯特已经飞速创造出了一个小花园场景。他一会儿把紫色的大葱花放在鼻尖,一会儿从茴香丛中探出一张脸来,一会儿又突然扛了几朵巨大的绣球在肩上,大有“少年踏马扛花”的意气风发。

我们知道巴蒂斯特从15岁开始在巴黎学习花艺,但他的童年却是在素有“法国花园”之称的卢瓦尔河谷度过的,他的祖父祖母在当地酿制葡萄酒。卢瓦尔河是法国最长的河流,自然风光纯粹而甜美,这一切一直是巴蒂斯特艺术创作灵感的来源。

这令我们充满了“生活在别处”的诗意想象,我们试图从被花丛围绕的巴蒂斯特的回忆里找到他关于卢瓦尔河谷的印象:“如果要推荐一种卢瓦尔河谷的花,您最先想到的是什么花?”

“我会说是苹果花。”我们一时还没来得及搜罗出苹果花的样子,巴蒂斯特已经迫不及待与我们分享这种花于他而言的特别之处:“它和樱花很像,花瓣细腻,花型精美小巧。花期非常短,从四月底到五月。它们看着非常非常简单,但是实际内部结构非常非常复杂。”他还喜欢朝鲜蓟花,他用花艺师对于色彩的定义形容它们是“上橙色”。喜欢的理由和喜欢苹果花一样,因为它们都显得细腻又复杂。

他的作品正如他喜欢的苹果花和苔藓一样,剔除外在的繁杂,用一种直觉的形式表达,是来自卢瓦尔河谷的普鲁斯特式的“细腻又复杂”。

用想象去演绎生活

工作室所在的片区是宁静的,仿佛无法被惊扰。在这个工作室里通常只制作小型作品,巴蒂斯特还有另外两间更大的工作室,一间用于比较大型的制作,一间正在装修。他带着我们到同一条街上的另一间工作室参观,那里就显得繁忙许多,工作人员正在为第二天凌晨两点就要开始的丽兹酒店的花艺布置做最后的准备工作,这次的花艺是为了一个珠宝设计展的120周年庆活动而设计制作的。珠宝设计师是意大利人,他告诉巴蒂斯特,希望场景有浓烈的南法风情。

巴蒂斯特告诉我们,正值巴黎秋冬高定时装周,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整个星期,他的工作满到恐怖,今天我们来探访他倒成了他忙碌前最后的放松。“除了丽兹酒店,在香槟产区兰斯城(Reims),法国最古老的香槟品牌之一巴黎之花(Perrier Jouet)要举行250周年庆,我们将为他们进行场地布置。我们还同时在准备巴黎莱佛士皇家蒙索酒店的花艺,对方要求有热带的感觉,比如像肯尼亚或者马达加斯加。”

在我们的想象里,这样的创作似乎是受限居多,但巴蒂斯特显然不这么认为,这种需要花艺师按照客户的需求一点一点达到商业与艺术完美契合的创作方式,恰恰是他非常热爱的。“这就像是一个舞台,我要用我的想象去演绎,这也是我要的生活。”

巴蒂斯特说,他的花艺创作手法和风格,来自父亲。他称赞他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创造家,但他还做不到。回到我们见面时的工作室,巴蒂斯特接着给我们介绍自己的花艺,我们发现他这时候是异常严肃的。他说他的花艺是纯正的法式花艺,特色鲜明而有个性,但更重要的也是整个作品的协调。他从一旁拿起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了几朵玫瑰的梗,见我们纷纷赞叹花朵的美丽,便让我们嗅一嗅它们的香味,味道比一般的玫瑰要浓郁得多,他说:“要知道,越香的花,生命越短暂。”

巴蒂斯特决定为我们包一束花。他很快地挑选了几枝粉色的芍药和杏粉色的贝拉安娜绣球,配以增加香味的凌风草。令我们惊叹的是,平日里与野草无异的凌风草在他的搭配下竟然这样美貌。

放弃鲜花相当于放弃生活

巴蒂斯特让我想起了普鲁斯特,还有我最崇敬的时装设计师——伊夫·圣·洛朗先生。普鲁斯特是圣·洛朗先生一生最崇拜的作家,其敏感纤细的笔触几乎影响了圣·洛朗的一生。我与巴蒂斯特说起自己曾追随着圣·洛朗先生生活的足迹去了他在摩洛哥的私家花园,巴蒂斯特愣了愣,转过身指了指墙上的“Baptiste pitoufleurs”的品牌标识道:“这就是圣·洛朗先生为我们取的。”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说起花艺品牌的名称,巴蒂斯特谈起圣·洛朗先生的审美坚持:“他说‘放弃你的苹果花名称吧,这是在巴黎,黑白配色也是他建议的,毕竟这是巴黎人最喜爱的经典,他说‘别太老土。”

接下来我得到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其实我曾为他送了差不多30年的花。他也是对我的艺术创作影响最大的人。”他与圣·洛朗先生的交集从未曾听人提起,包括他自己。据巴蒂斯特所說,过去有近30年的时间,他每天都为圣·洛朗先生家里送花。圣·洛朗先生是他的大客户,更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

巴蒂斯特对圣·洛朗先生的回忆也格外细腻动人。“圣·洛朗先生是一位非常寡言的人,当他说话的时候需要仔细聆听和解读。而当我去他家工作的时候,他只想让我一个人去。如果我忙不过来,那我就会每次都安排同一个可信的员工去。”

近30年,一个漫长的时间段。巴蒂斯特称他受圣·洛朗先生影响甚深。比如说各类不同颜色的搭配,比如花数总要做到恰到好处等等。这种圣·洛朗式的完美平衡,从此与巴蒂斯特的卢瓦尔灵魂融合在一起。在圣·洛朗先生的葬礼上,巴蒂斯特仍然是那个给他送花的人,他用3500枝麦穗装点了他的棺殓。

在许多媒体的报道中,巴蒂斯特是名副其实的艺术家,但他却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花匠,或者,花艺师。如果拿“艺术家”“设计师”这类的词汇来形容他,他心里都会有负担,他总是自称是来自卢瓦尔河谷的农民。

在漫长的时间里,巴蒂斯特也曾经对花产生过厌倦。当烦心和疲惫的时候,或者没有创作灵感的时候,还要处理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他就总会想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什么都不想管。但总是在一个小时过后觉得自己有点傻,怎么可能放下呢?“对我来说,放弃鲜花事业就相当于放弃了生活啊。”

那么说的时候,他在储藏室的门外看到了苔藓装饰制作的网球比赛裁判坐梯,那也是他做给巴黎莱佛士皇家蒙索酒店的,瞬间精神又起。他爬上苔藓坐梯,作登高望远状,浓烈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眉目深厚,令他也不由自主晃了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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