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上的科技创业

郭思远

自2014年开始，李克强总理在多个场合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并在今年全国“两会”进行具体表述。目前，中国正在掀起一股“大众创业”的新浪潮。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创业产生的企业数量创历史新高，达到365万个，相当于平均每天成立1万个公司。

6月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其中从创新体制机制、优化财税政策、搞活金融市场、扩大创业投资、发展创业服务、建设创业创新平台、激发创造活力、拓展城乡创业渠道等8个领域，提出了27个方面、93条具体政策措施来助力大众创业。

在“互联网+”背景下，更多的人选择互联网创业。在科技创业的大军中，人们总是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今天《人民周刊》记者来讲述一下他们的创业故事。

科研成果不能躺在纸面上

中关村形成了一个创业生态圈，在这里，创业者可以共享自己的成功经验。技术创新最终需要达到的目的是与人共享，虽然技术专利是你的，但不流通、不共享的技术是死的，没有活力的，只有与人共享，才能形成良性的生态圈系统。

北京数码大方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数码大方）就是这样一家企业，在提出“梦想、创新、务实”的同时，更加注重“共享”。“人没有梦，生活就会比较灰暗，你要做点梦，但是做完梦以后，你必须要创新，才能实现梦想。创新本身要清楚市场是什么，产业环境是什么，你的资源是什么，然后顺着这个来扎扎实实地做，需要务实。”数码大方总裁兼CEO雷毅说，“剩下一个事情叫共享，不叫分享，为什么呢？分享是我的东西，我给你，而共享是咱们一起来创造。”

1989年，雷毅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获得工学博士学位，此后开始留校任教。1993年被评上教授，是当年最年轻的教授之一，1996年开始担任博士生导师，1998年组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机械工程和自动化学院，担任首任院长。他人生的轨迹应该是会走上做院士那一条路，可在2003年他毅然辞职，开始组建数码大方。

雷毅说：“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有想法，希望学以致用、产业报国，但是不管你是作为院士，还是作为教授，都有一个问题要问自己：你的科研技术是不是转化成产品了？产品是不是被工业界认可、被市场认可了？否则，科研技术就永远都是躺在纸面上，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这时，雷毅周围有一批人劝他说：你现在都快40岁了，就甭折腾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学校担任个领导，评上一个院士，这条路多好啊！但雷毅不是这样想，他认为人要有梦想，要把“所有的坛坛罐罐全部扔掉”。

雷毅深有体会地说，在做企业过程中，他们这些搞科研的人，起初不知道外面市场是怎么样做的，就带着光盘一家一家上门拜访;刚开始，他们也不懂财务，也不懂包装，他们的软件甚至用草稿纸包一包，就直接给客户拿过去……然而，这样一步一步坚持下来了，不仅没有被市场淘汰掉，而且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过去，我们一直在讲我们拥有技术，但是所呈现成的销售额，并没有体现出技术的价值，我们一定要让价格和价值的转换成比例才对。”雷毅说，“创业初期，我们是小买卖，每年虽然都盈利，但都是量入为出、小步发展。后来我们才开始找融资，尤其是我们在布局工业云的时候，我们引入了融资，开始全面布局这个事情（工业云）。”

在全球范围内，雷毅率先提出工业云的概念。他认为，工业云就是创新生态的模式，这个生态模式就是在平台建设上面要1+N+N的模式。工业云通过整合云计算、物联网、移动互联网技术以及创新设计与协同制造技术，基于云计算平台为工业企业，尤其是中小型制造企业提供CAD/PLM软件服务、资源服务以及设计、制造互联网社区服务，有效降低工业企业信息化建设门槛，帮助企业充分利用互联网资源，创新设计、制造、管理模式，即拉动了工业软件产业链上下游整合，也促进了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

中关村有一个很好的地方，就是形成了一个创业生态圈。中关村搭建了一个大平台，把这些企业和人才拽在一起，成立产业联盟。雷毅说：“它（中关村）建立这个创业生态圈，这个很厉害。”

与此同时，中关村还是市场的助推器。据雷毅介绍，中关村管委会郭洪主任或其他领导去拜访各个地市领导，建立的合作关系，这实际是为中关村企业打开市场，“我们跟在后面沾光，这就像一个市场助推器。”

在雷毅看来，中关村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人才。中关村的高校院所非常多，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符合需求的人才。雷毅举例说，当你不懂嵌入式、不懂物联网，你会在中关村马上会找到人帮忙，你可以和科学院、高校等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形成一条生态链，这是中关村不可替代的优势。

雷毅认为，中关村在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硅谷的经验可以借鉴，但不可以照搬，硅谷最核心的是创业资源要素的动态组合，硅谷投资商、创业者可以随时组合、随时杀出，资本和技术结合跟着市场变化。而中关村除此之外，还有得天独厚的政策土壤和创业环境，因此，中关村应该坚持自己独特的核心竞争力，搭建好创新创业平台，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的创新创业生态圈。

今天的数码大方，拥有很多的技术创新产品。截至目前，他们拥有超过200项专利和著作权，大部分技术都申请了中国专利，部分技术也申请了国外专利。对于很多国外企业侵权问题，雷毅说：“我们今天创新的东西会也会被国外竞争对手抄袭过去，他们也在做，这对我们专利和著作权有一定的影响。但我还是说那句话，不能说外头在下雨，我们就不出门了，喋喋不休地抱怨盗版或者国外品牌不正当竞争，只能让人同情，但是企业要发展要争口气，只能靠自己，把技术做好、把服务做好，只有自强自立才能往前走，才能赢得市场尊重，就是要有这种心态。”

目前，数码大方的主体市场在中国，但在24个国家已经有产品销售。雷毅说：“我们并购了一家美国公司，通过并购这种方式，我们也非常了解国外最先进的技术和市场动态。”

好产品也要抓住市场机遇

在人们的印象中，天津人总是能说会道，而且特别有幽默感。北京国承万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承万通）创始人及CEO郭成就是天津人，似乎天生就有一股子幽默劲儿。

郭成时常认为，生活本来挺枯燥的，还不给自己找点好玩的事就没法活了。在创业团队里，他充当了“兴奋剂”的作用，“没事，我的一个任务是每天跑过去挠哧他们两下，给他们讲个笑话。”

他又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如果一件事他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是不会去做的。用他的话来说，“没用你做它干吗？”

2010年，郭成获得荷兰代尔伏特理工大学博士学位，主要是研究物联网技术。他相信自己应该是最早做物联网的那一批人，因为自2003年开始，他还是在读硕士的时候，就开始接触物联网，当时还没有“物联网”这个词，而是叫传感器网络。

郭成第一次听到“物联网”这个词，应该是2007年一次在欧盟总部召开的会议中，有人提到“The internet of things”，后来才知道国内翻译成了物联网。

在那次会议上，参会者讨论的非常激烈，郭成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一帮人都坐在前面，就像中国开大会一样，几个专家在哪里激烈讨论。当时他还觉得挺兴奋的，在欧盟总部开，感觉挺新鲜、挺高大上的。但他现在回想起，觉得这是一个意义不大的会，因为没有主题，几百人一块讨论一天，能讨论出来什么结果来？

他记得，当时讨论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如果物联网运用于用户的生活，那么就没有隐私了。可是从今天来看，大家担心的反倒不是这件事，而是物联网的杀手运用。所以，郭成觉得，从科学的角度和从商业的角度看待同样一件事，会看到不同的方面。

郭成在欧洲求学期间，一直在做物联网的基础性研究，同时也参与一些标准的制定。他多次参与到欧盟FP7、FP8项目，也参与研究、制定了无线传感器网络链路层及路由层关键协议，如物联网6Lowpan协议的制定。

博士毕业以后，当时的他苦于找不到物联网的杀手应用，比如利用物联网养猪，可以看看猪长得好不好，可后来发现牧民实际上不需要这个，他们会把猪赶出来就能看到猪的成长情况。因此，郭成的研究就开始转向，也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做可穿戴设备。

在2011年到2012年间，郭成经常参加一些活动，并参与组建国际半导体产业联盟。他在联盟里大概做了一年时间，就参与到半导体照明联合创新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前期组建工作中，并担任该实验室的项目总监，主要负责智能照明的技术研发。

在郭成看来，他自己是一个不好好做学问的人，而且是一个相当不好好做学问的人。于是，在2013年7月，郭成率领自己的创业团队成立国承万通，主要聚焦在包括半导体照明战略新兴产业在内的光电、信息领域，从事“可穿戴电子技术及产品”的开发及产业化。

郭成觉得，做可穿戴电子的想象空间很大，“人把计算（设备）穿在身上是迟早的事儿，能随时随地和一台机器进行交流获得信息，人类抵挡不了这类诱惑，这个事是（人类）一个前进的大方向。”因此，他主要关注“跟人相关的事”，比如人的声音、图像、动作等怎么和机器交流，产品主要是和穿戴联系在一起。

从2013年9月开始，国承万通研发一款智能手表，实际上功能和小米手环差不多。但由于当时公司刚成立，什么基础都没有，造成了产品比预期投放市场的时间晚，这时候，小米手环已经开始铺天盖地地做广告推广了。

“当时我们就有一个感受，朝着一个技术和产品一块上，攻关可见光通信技术，做一个全世界最小的同类设备。”郭成说，“虽然在技术和产品上我们冲过来了，但是也造成我们比预先投放市场的时间晚，我现在回想一下，如果我是现在这个状态，回到去年9月份做这件事，至少为自己挤四个月时间出来。”

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投放时间，但由于产品获得国际大奖的外观设计及创新地使用光通信技术，销售情况还不错。如今国承万通正在融合自己的技术及工业设计优势打造后续产品，将好技术、好产品、好机遇融合在一起。

从2011年回国到2013年创业以来，郭成一直在中关村奋斗。在他看来，中关村正在形成自己的生态圈子。比如在中关村创业大街，这里正在聚集一大批的创业者和投资人，通过分享和交流，有些创业想法就会变成现实，而且，创业者不需要东跑西跑去寻找项目和投资，在这个圈子里，应有尽有。

微型企业如何孵化

每个企业家创业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秘辛。北京精进电动公司（以下简称：精进电动）董事长余平就是如此。在回国创业之前，余平在美国完成了硕士研究生学业，并读过MBA。之后，他进入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工作。在工作期间，他就认识到，未来新能源汽车一定会有发展，而且真正的机会就在零部件。

2005年，他就萌生了做新能源高效汽车零部件的想法。因此，2006年至2007年期间，他开始接触这方面的业务，并着手做创业计划，筹备自己的创业团队。

2007年底，余平举家回国，开始创建精进电动。刚开始，便得到中关村支持，公司在中关村电子城科技园孵化器里成立。那时候，他们在中关村提供的优惠场地办公，享受科技园办公平台，甚至会议室都可以共享。公司也从一两个人到十几人，再到后来上百人，从零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做起来。2008年初，余平的创业伙伴蔡蔚博士回国，为刚起步的精进电动注入了一股力量。

“哪怕是5万、10万的创业补贴，对公司早期都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余平说，“钱虽不多，但等于给大家注入了强心针，知道政府对我们这种微型企业是非常支持的。”

当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以后，余平继续依托中关村对成长型企业的支持，让公司茁壮成长。据介绍，通过中关村科技担保公司提供的几千万元科技担保，精进电动很顺利地拿到贷款，而且利息不是很高。同时，还利用中关村科技成果转化的重大统筹项目，支持精进电动在业务方面的成长。

从2009年开始，精进电动给美国菲斯科汽车公司做配套电机。可以说，正是由于这个项目，让精进电动建立起了汽车级电机的研发、生产、供应链、品牌，打造了包括采购，销售、物流、进出口在内的整个产业体系。一直到2012年，公司效益成长都比较顺利。

在创业过程中，企业发展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也肯定会有一些生死考验。市场风险就是其中之一。真正考验余平和精进电动的，还是发生在2013年的那个市场严冬。

2013年精进电动最主要的客户美国菲斯科汽车公司，被另外一家供应商的问题所累，破产了。一下子，精进电动70%的销售额都没有了，而且，当时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由于政府的补贴政策更迭出现了真空，也没有订单，公司处在一个比较严重的生产停滞状态。

也就在同时，余平和他的团队卧薪尝胆，及时地做了产品转向，针对国内商用车市场，开发了大量新的产品，而且，这些新产品成功地改进了市场里原有产品的不足之处，性能也得到了大大提升。

“我们之所以敢投入做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我们对整个市场抱有高度的信心，坚信国内市场能够恢复正常。”余平说，“确实，我们的预测和判断也起到了很大作用。当我们投入以后，很快国内市场就恢复了。”

2014年，精进电动逐渐进入良性循环，第二季度就创造了全年单季度产值，打破了公司历史上单季度产值的纪录。余平说：“在2014年之所以我们能够上来，就是因为在2012年以来我们做了大量技术研发。我们把这些研发产品充分地转化成科技成果，再把这些科技成果充分地转化成生产力。这不但在行业里产生了技术的升级换代，而且对公司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单个产品就能做到1亿以上产值，同时社会效益也非常好。”

据余平介绍，精进电动的科技成果让传统客车节油45%～50%，大大提高了传统客车的节油率。同时，在减排方面，还能减少80%～90%排放。“我们的科技成果转化，在公交领域治理雾霾、节能降耗、发展城市友好型公交等方面也作出很多的贡献。”

经历过危机之后，精进电动目前已经发展得非常快速平稳，但自身变化较大。公司客户由原来单一客户转变成多元客户，市场从出口市场转变成国内外市场并举，产品从只有乘用车转变成乘用车、商用车都有，而且，客户市场供应链的多元化也做得非常充分，可以讲，精进电动上升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在余平看来，国际科学合作也是吸附全球创新技术的体现。他认为，中国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很多国际大公司都想进入中国市场。中国企业或买或租，或与外国公司共同开发，或直接在国外投资研发中心，或购买国外的企业，让其变成自己的子公司等，都实现了全球创新技术在落地中关村。余平说：“通过这些方式，中国企业更加具有国际视野，国际交流也更多，头脑也更灵活，做得比别人多，做得也比别人好。”

在很大程度上，技术成果能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是由于中国具有实现技术成果转化的土壤和环境，具备这种承接技术的能力。通过需求和创业的双向带动，促进科技与经济的结合，最终实现技术成果产业化发展。

对于中小企业来说，在刚起步的时候，能够得到政府政策和资金支持，这是非常关键的。正因此，中国企业要不断提高自主知识品牌，由“中国制造”转化成“中国智造”，抢占全球科技创新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战略制高点，逐步实现创新驱动的战略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