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朱景琪
据有关资料显示,“把调查对象缩小到在美国长大的华裔青年,从小在教会长大,成年后离开教会的比率高达75-90%”这都说明了美国“信二代”的流失比例都相当高。连当地的华文纸媒也惊呼:“华人教会经受着‘沉默的痛”。为此,研究者纷纷做出各自的解释。
据悉,美国的华裔约有4百万。根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12年调查得知,有52%的美国华人没有宗教归属。一些华侨华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入了教,各种教会也不失时机地利用各种渠道和办法,不遗余力地做工作,扩大教会的力量。我在这方面有些许的了解和切身的体会。
我在90年代初被公派去夏威夷留学,得到有摩门教背景的波利尼西亚文化中心的赞助,文化中心让我在与其比邻的、同样有摩门教背景的杨伯翰大学夏威夷分校学习。摩门教会没有忽略像我这样一个来自共产党国家的、年近五十岁的留学生。一天我在图书馆看书,旁边是两位碧眼黄发的美貌女青年,她们都穿着制服,胸前别有“Missionary(传教士)”的牌子。一听说我不是“教友”,马上说:“那我们现在谈谈好吗?”我理解他们“谈谈”的意思是劝我入教。我不假思索地脱口答道:“我到这里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我在这里有几个月了,摩门教朋友给我的印象很不错,但是我有很多信佛教,基督教等的朋友,让我加入他们的教,我还没想好要加入哪个教。”他们就不再和我多说了,此后再也没有传教士来找过我。
无论是自费生,还是赞助生,大多数二三十岁的中国青年都入了摩门教,因为入了教可以享受很多优惠待遇,特別是学生急需解决的打工赚钱支付学费、生活费的问题,文化中心或学校会尽量给教友安排工作,诸如在餐厅洗碗,在小卖店、书店卖货,在文化中心参与表演等等。因为学校周围并不繁华,学生打工的机会很少,不出远门就能打工就很诱人,况且工作不累,环境还干净舒适,不仅帮助家长减轻了经济负担,还不耽误念书,多好呀!一到礼拜天,青年男女们穿着节日盛装,一起涌到教堂做礼拜。此时,文化中心和学校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屈指可数的大陆来的公派生。而文化中心和学校这样做,真是一举多得:他们不仅扩大了教会的队伍,增加了新鲜血液,也便于管理这些学生员工,而且所支付的费用,比从社会上招募来的人要少许多。
然而,学生对于教会和入教的看法不尽一致。我们中国留学生也就是在学生餐厅遇见的次数多一些。一次,我听到一位上海籍的倪姓女同学说:“我在这里有几年了,对教会还是很有感情的。”旁边的一位山东来的男生马上说:“国家培养你二十多年,你就没有感情了吗?”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还有一次,一位学生低头闭目,虔诚地在做饭前祷告,另一位学生把她面前的餐盘藏了起来。等她祷告完毕,不见了刚才自己端来的饭时,显得怅然而不快,而其他同学在一旁偷偷地笑。此时,一位同学把藏起来的餐盘拿了出来。这位做祷告的同学对于刚才的不礼貌的举止并没有说什么,表示出了大度和谦让,又低头吃起饭来了。
在美国的华侨华人对于入教持有不同的态度。有的入了教,认真地参加教会活动,帮助教会工作。我的一位年近80岁的大学同学在新泽西州定居,现在笃信基督教,是教会活动的积极分子。有一次我给他打长途电话,他说他在教会里忙着不好接电话。我们之间快有五十年没有见面了,虽然这不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次通话,但是他不接电话我不好理解。难道忙到说两句话都不成?但是有的中国人入了美国籍也不入教。我有一位曾经在外交部工作的朋友,现年已60开外,到美国后嫁给了美国人,入了美国籍,现住在洛杉矶,但是一直没有宗教归属。
我的一位现年八旬有余的张姓朋友,80年代初到美国,因为父辈是基督教牧师,他在美国也一直参加教会活动。二十年前我随一个代表团访美,经纽约时到他家中拜访,见到他家里供奉着两种不同宗教的神像,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太太信佛教,但两人和平相处,每次他去教堂做礼拜时,夫人也必欣然陪同前往。
不过,有人入教有它的偶然性。我在纽约的一位朋友,几年前到美国,结了婚,可是膝下无子。为此,家里人常发生龃龉。为此,母亲一生气说了一句:“你们要是能生出孩子来,我就入你们的教。”不料过了几年,他夫人果真生了一个男孩,阖家高兴,母亲也就遵从诺言,正式洗礼入了教。不过她很快就以“吃不惯美国的饭”为由,很快回到了中国,而且表示再也不到美国去了。这当然是个例。
美国的华人教会有许多吸引华侨华人的办法。据我对加州和俄州几个华人教会的了解,他们除了讲经布道,散发各类宣传册子和书报之外,还组织多种多样的活动来加强教友和亲人间的联系,比如庆祝中美两国的节日。2017年万圣节时,我参加了奥华浸信会(基督教的一个支脉)组织的“丰收节”儿童聚会。孩子们在家长陪伴下,穿着节日盛装,兴高采烈地来到会场,吃着比萨,参加各种游戏和服装比赛,还展示了和自己着装有关的即兴表演,家家都乐融融地度过了一个简短而有趣的晚上。
在礼拜天,教会为了解决父母带孩子的拖累,在教堂里辟出几间屋子,安排专门人员教这些孩子画画,做游戏,吃糖果,颁发奖品,等等。他们有时还组织教友外出游览,为资深神职人员庆贺寿辰、结婚周年等活动。一些经商的教友把诸如冷冻水产品,月饼等商品,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教会去卖;一些教友在自家后院种植的、自己又多余的新鲜蔬菜,拿到教会里去送给其他教友们分享。凡此种种,都加强了教友间的维系和往来。
教会的经费主要来自教友们的各种“奉献”,教会也有不少的支出,包括给神职人员支付工资,教堂水电气物业,房舍维修等等。教会一般都定期向教友公布账目。虽然教会的经费有限,但是还会给教友及其亲友提供免费自助餐,也请一些没入教的人吃饭,尽管次数不多;抑或分片举办家庭聚会,参加者每人都带着自制食品,气氛轻松,既便于联络感情,交流各自的情况,又享受各家美味的菜肴,充满了人情味。教会好像承担了我们工会所有的工作,还包揽了妇女和青年的工作。比如,他们按照美国“Baby shower”的习俗,组织大家为教友产妇赠送婴儿服、玩具等礼品。
对于个别有困难的教友家庭,教会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和照顾。和我们同在一个小区居住的刘、唐夫妇,几年前已经加入了美国籍,可是一个女儿不幸患上了白血病,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而失去工作的妻子就在医院陪护女儿。为此,教会每天派人轮流给他们家的另一个孩子做饭,照看。雪上加霜的是,曾获博士学位的刘先生也失业了,还是教友兄弟伸出援手,给他重新找到了工作,使这个濒临绝境的家庭获得了轉机。
教会除了关心教友外,还委派和受访者年龄相近的教友,对第一次来美国探亲的教友的亲人进行家访。2010年的一天,我和夫人正在拜访新来探亲的一位老人,落座没多久,一位年约60左右岁的简姓女士专程驱车来看望这位老人。满头华发的简女士装束不奢华但得体大方,她姗姗来到老人面前,热心问候,嘘寒问暖,谈天说地,气氛温馨和谐,但从头至尾没有一句提到《圣经》和教会。她还给主人带来了一盒礼品,使人感到她的真诚和亲和,也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在占美国总人口约1%的华人,是在孤独中生活的少数民族。教会所做的这一切,把入教的华侨华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教会中也有少数白人参与活动),使宗教生活成为华侨华人生活的一部分了。教会使他们感到有所依靠,教会活动也大大地充实了他们的业余生活和内心世界。
也许,华人教会在历史上曾经兴盛过,然而如今它正面临着萎缩。据皮尔研究中心称:放弃任何宗教信仰的华人比例显著增加。在华裔中,从少年到成年改变宗教信仰的人的比例高达43%。
早在1996年,Helen Lee 就撰文描述北美亚裔教会第二代的出走潮并把这现象称之为“Silent Exodus(沉默的出埃及)”(Exodus:《圣经》旧约中的第二卷语,指约公元前1300年以色列人离开埃及一事——作者注)
纽约牛津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The Religious and Spiritual Lives of Emerging Adults》一书指出:在北美社会,随着普遍性的接受教育时间的延长、婚姻的延后、职场流动性的提高,以及父母在经济上支持儿女的能力和意愿的提高,18-29岁年轻人的生活越发充满变动和不确定性,也较难稳定地委身于教会生活。
据有关资料显示,“把调查对象缩小到在美国长大的华裔青年,从小在教会长大,成年后离开教会的比率高达75-90%”(我见到的其他一些调查数据也均在此范围内)。这都说明了美国“信二代”的流失比例都相当高。连当地的华文纸媒也惊呼:“华人教会经受着‘沉默的痛”。为此,研究者纷纷做出各自的解释。
Barna Group 的资深研究员David Kinnaman把矛头指向北美教会本身。他认为“信二代”出走有六个原因:教会对孩子的过度保护,肤浅的信仰教导,对科学的恐惧和反感,论断和压抑的信仰氛围,对别种信仰的排他性,以及没有留给年轻人怀疑的空间。也有人认为华人教会应当解决的问题是:“我们(教会)是谁?我们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有哪些旧有思维和做法需要更新,即,上帝的福音如何挑战、更新我们习以为常的文化、人生观和世界观?”(见2017年10月号《奥华新闻》)。但是这些就是造成这种局面的真正原因吗?是在美国的华侨华人对宗教的认识产生了变化?它和中国的崛起,经济的大力发展,国际地位的极大提升也没有关系吗?还是他们找到了自身摆脱孤独的妙方了呢?这些都有待于局内人士来作解答了。
抽文1: 美国的华人教会有许多吸引华侨华人的办法。他们除了讲经布道,散发各类宣传册子和书报之外,还组织多种多样的活动来加强教友和亲人间的联系,比如庆祝中美两国的节日。
抽文2: “信二代”出走有六个原因:教会对孩子的过度保护,肤浅的信仰教导,对科学的恐惧和反感,论断和压抑的信仰氛围,对别种信仰的排他性,以及没有留给年轻人怀疑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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