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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树

时间:2024-05-04

王闷闷

1

要说村里谁和脸树走得最近相处得最好,毋庸置疑,大家定会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二女身上。

人们都说二女和脸树是一路的,都怪,脸树愿意二女抚摸,二女也愿意常去抚摸,你情我愿的事情,姜太公钓鱼的事情,其他人无权做出任何的干涉。

脸树是什么时候立在庙边上的,没人说得清楚,儿子问父亲,父亲问父亲,父亲的父亲说他爷爷那会就有,他爷爷已经化在了土里,所以无从说起。庙虽说不大,但若是哪个村里没座庙,是要被诅咒和笑话的,就好比女人不会生娃。脸树长在不大的庙墙边,间隔八九步。一般的树往高往粗长,枝叶四散开,脸树不同,高度和墙身做了平头兄弟,说实话,人们真是担心,如果哪天墙塌了,是不是脸树也要跟着崩塌倒地。当然,这只是人们的臆想。不过,现实中自从脸树高度停止向往天空后,卯足了劲在宽度上下功夫,如吃食好起来的人们的肚子,一圈圈的赘肉不断浮现,就那么个矮墩墩,枝叶胡乱散开,比四虎的头发都凌乱粘稠。长成这样也倒罢了,可它似乎故意挑衅甚至羞辱人们,在矮短粗的树干上生起疮来,先是小点,一天天变大,到西瓜大时,变起了裂子,一道道一道道,弯弯曲曲。远远看去,像是凹凸不平的疤核桃脸,再细看,像是浑身穿着细纹丝,妩媚不止的妖怪。

村里几个负责的商量,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谁家的树会长成这个样子,最主要的是,再长就要把庙墙给挤塌了,里面的神像就会露出来。神像要是被风吹雨淋了,这是大不敬,村子里说不准会遭大祸的。得抓紧,这矮墩子长得迅猛,尤为最近雨水多,有人说别看它一天悄无声息,坏着呢,暗暗出着劲着,村里有精明的细致人,拿尺子在它和庙墙之间的间隔处量盘,不量不要紧,一量吓一跳,真是一天一个变化,间隔在不住气地缩短,有时缩短半毫米有时缩短多半毫米。雨后日光一足,养分又跟得上,甚至一毫米一毫米地靠近。

容不得再犹豫,眼看黄历没日子了,量盘树干和庙墙的距离的人回来报告,剩不到八九厘米了,加上凹进去凸出来的疙瘩,在八九厘米的基础上,还得减去四五厘米,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当晚,在村委会窑里商量定,明天去镇上弄几个大的锋利的锯子,把这丑怪的邪树放倒,再找人,拿上镢头铁锨刨挖,连根去除,不再让长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村里派人开上三轮车去镇上取锯子,人们早已围在了矮墩子树周围,像一个个专家,边仔细察看树身及和墙的间隔,边沉思。有的彻底蹲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更像是一位深思的哲人。哒哒哒,三轮车进村时,太阳已经在山的边缘处冒了花,几个人气喘吁吁地抬着两个巨大的锯子往这里走,爬到半山腰,连口气都没顾上喘,径直地向着像是等待了几个世纪的人们走过来,自豪地给村领导报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等村长一声令,就可以开干了。

村长是二女她爸,人极好,人常说一儿一女活神仙,不过村长还不能活神仙,顶多是个人。孩子在数量上吻合了,但质量上有瑕疵。儿子大强长得人高马大,不巧应验了那句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儿子的智商可以说就是几条直线,不会拐弯,好在二女是好的,学习好,一考一个第一名,老师们都说,这娃娃将来了不得,定是能飞出这小山村的火凤凰,这也是对村长残缺的心的一种弥补与慰藉。

几个年轻人跃跃欲试,摆弄上了锯子,村长给厉声喊住,说,你们几个愣头青,没准备好就胡乱搞,馍在篮子里忙个屁,没听说过?忙婆姨嫁不下个好汉。这幽默风趣粗野的训斥,反倒惹得几个年轻人和围聚的人轰然大笑,年轻人立即接话,生怕话落在地上碎掉,说,那叔,你说,还要怎么准备,才能搞得好。村长看他们几个使坏,说,年轻轻的不学好,就讨教这么些话,说正经的,找根绳子来,把绳子挽在最粗的那根树枝子上,防止一会摇晃,掉下来把庙顶砸烂。年轻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得不佩服,还是村长想得周到。

一切准备完备,拽树枝的拽树枝,拉锯子的拉锯子,锯齿顶在凹凸不平导致坎坷无比的树身上,起初好一阵剧烈的抖动,不过手握锯把的人早已预料到了,五根手指紧攥着锯把子,仿佛要捏出还残留在里面仅剩的几滴水,不容许有半滴的水存在,因为也许有半滴水就会让手指滑倒,锯子蹦脱,飞翔在半空,让这矮墩子树耻笑。村长再细心地看一番,就在要下令开干时,一件让大家至今想来都发怵浑身冒冷汗的事情发生了。

在村长喊开干的同时,轰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进,大家循声望去,惊愣住了。和树就要亲吻上的那堵庙墙坍塌了,砖块和泥土掺杂在一起,裸露在全无遮掩的阳光下。最让人们心生恐惧的是,矮墩子树的树干和露出来的神像一般高,若是认真看,恐怕要比神像低那么几厘米。年轻人的手指被汗水浸透了,锯把子湿淋淋,手指没有力气再握紧,锯子滑落在地上,拽拉绳子的人也丢下绳子,呆愣在原地,眼睛傻傻地在树与神像间穿梭,最明显的那个特征大家都已看清楚看明白,不过谁也没有言明。看着残破的庙墙,大家心知肚明,这棵矮墩子树锯不得,错怪它了,它不是妖树,而是棵好树神树。人们收拾起家具,从树上解下绳子,各自散去。

没几天,几个工匠在这里忙碌,重新垒砌庙墙,为了防止树干碰到墙,把新庙墙往里挪移了十幾厘米。按理说,还是不解决问题,这是在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后的无奈之举,新庙墙修起后,量盘的人继续去量盘,奇怪的是,自从新庙墙砌起来,树干再没有和庙墙缩短相间的距离。量盘的人就怀疑,是不是树干再不往粗长了,就把尺子绕树一圈测量,让人不解的是,树没有停止生长,树干还在变粗,可就是和庙墙的距离保持不变,村里把这个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包括来过几个外面的专家,看过后也无法说出其中的缘由。自此,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里有一棵神树。

2

二女从什么时候开始抚摸树及为什么抚摸,人们绞尽脑汁,想不起个具体时间。包括她爸村长,也说不清楚。二女学习好,村里无人不知晓,都做出了大胆的预测,这娃将来是做大事的,别看是女娃。众人说,上天总体来说是公平的,大强傻痴,二女就机灵聪慧,许是上天把大强的聪明才智全部给了二女,村长觉得听得过去,因为很多时候他也会这么一厢情愿地想老天。

二女小学升初中考到了縣城最好的中学,学费书费一律不要家里管,就光是吃喝,吃喝学校每天还给补几块钱,家里基本上不用花销;初中升高中,考了全县第五名,市上的重点中学点名要,她没了主意,学校有些老师说去,有些老师觉得去了不好,倒是留在县城的学校比较好,更自信,发挥得更淋漓尽致。她回家问爸妈,村长说去市上也好,市上的教育质量高,条件更先进,她妈不情愿,说就在县城,县城也好着了,说这话其实是爱女儿疼女儿,害怕出去太远,人生地不熟的生活不惯。最后的决定是按她妈的建议做出的,她留在了县城。

高三后半年,剩一个月就高考,学校的整个高三年级乱糟糟起来,老师们也管不住,说重了怕挫伤学生们的积极性,不说又害怕这一个月的松懈拉低整个升学率。二女给老师说,她要回家复习,学校太吵闹,复习不成。老师当即批准了她的请求。她在家里复习的井井有条,和学校别无二致,该是早上背什么就背什么,中午做卷子,下午看课本等,每天都安排的很紧。家里的爸妈是全力配合着,乃至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做着力所能及的配合。比如,今天这家给送来个吃的,明天那家给送来个喝的,听说她找不到一个安静背书的地方,大家就极力推荐村里的隐秘及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让这个将来在中国某个领域必将风起云涌的女娃专心致志地复习,好将来他们也能沾点光。二女对大家的帮助很感激,尤为给她提供早上背书的地方,特别满意。

大家看二女是胜券在握,都满心欢喜地期待高考那天的到来,等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也算是对他们无数猜测的验证,让他们也自豪骄傲一下。但大家的一切欣喜与期待等待落空了,二女没有去高考,当村里人知道二女没有参加高考,已经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学校的老师们也不相信,去教育局一核对,确实,就是他们看得无比重要把整个学校的希望全压在身上的二女。他们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二女为什么没去考试?她爸妈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了顶,半天反应不过来,找到她问,她在河边坐着,不管他们说多少,她沉默不语。

她好像成了哑巴,谁也不能使她开口说话,发呆发愣,一呆愣就是一整天,村里人即使很失落,也还是想得知其中的原因,等待着她爸妈的回答,众人如嗷嗷待哺的孩子,始终盯着她家的动向,把老两口为难的,连家门都不敢出,只有痴傻的哥哥大强,还一如既往地在村里肆意游逛。

人们得不到当事人及当事人亲人们的解答,就开始各自猜测,却毫无结果。她的木讷与沉默征服了一切,整天要不哪里也不去,要不就是整天在村里瞎跑。时间一长,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她爸不甘心,带她到省市的医院都去过,一个像是商量好的答复,说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两个办法,一个是在医院治疗,一个是带回家,在家里休养。医院的治疗无非就是关在房子里,一天打针输液,她爸舍不得,还是带回家休养。回来后把村长辞了,众人都劝说,继续当着,只有在他的带领下,村里人才能富裕起来,日子好过。看这几年的光景,谁家还住土窑还吃个不好的了。他去意已决,谁说都没用,女儿成了这样,儿子也那样,哪里还有心思当这村长,也没心再给村里人服务了,既然自己服务不好,就给能服务好的人腾地方,让他们去继续服务。人们还是叫他村长,说不管怎么,他都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村长。

他急躁得没办法,好好的娃娃,精精灵灵,突然间就变得不知红黑,托人找了个出名的神婆婆,让神来看看,女儿的无故痴傻,是不是被什么妖鬼邪恶的东西给缠上了。神婆婆在躺下的二女身上,一会舞剑一会默念一会撒米一会吹火一会泼水,最后得出的结果,有几个小鬼在,不过这是娃命中注定的,过段时间慢慢会好起来。神婆婆在打了折扣发了慈悲心后索要了五百块钱,给留下三道符,一道贴在门上,一道缝在二女的枕头里,一道在晚上十二点去村里的十字路口处烧掉。一辈子精明能干的他,信了神婆婆的话,谨慎小心地按着嘱咐的做,期盼女儿尽早逃脱魔鬼的手掌,快点好起来。

3

一天,有人看到二女常到庙边上的矮墩子树跟前去,用手抚摸不止,像是母亲抚摸孩子,也像是恋人间的爱抚,抚摸的很认真很专心。人们没当回事,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去抚摸一棵奇怪的树是正常的,仿佛不去抚摸才是不正常。后来的日子里,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村长家二女抚摸树的行为,村长也看到了,多次拉开,带回家,可管不住。村长打算把她关在家里,妻子哭闹的不行,舍不得,毕竟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其实村长的心里也是不愿意,无奈。只好任其发展,每天在村里就行。

不久,村里有了传言,传言把村长、矮墩子树、二女、庙墙、神像联系在了一起,人们说,若不是二女经常去抚摸树,抚摸树上凸起的疙瘩,他们还想不到。二女奇怪的傻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虽然没有具体的时间点,但有一个是可以确定的,村长召集村委几个其他的领导锯矮墩子树及实施后,儿女就出现在树边,开始抚摸。人们不禁恍然大悟,矮墩子树非但没有锯成,还被人们敬为神树。村长要锯一棵神树,会不会是神树对村长的惩罚?不幸的是惩罚落在了女儿二女的身上。村长听到这话后,把自个关在放零七八碎的边窑里,吃烟吃得是烟雾大罩,妻子出来看这个架势,以为是里面着火了,直喊叫救火。村长一声愣叫,别喊了,没着火,该做什么去做什么。妻子趴在窗子上往里看,果然,只见他在炕上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吃烟,地上躺着一堆烟把子,妻子说,你哪根筋不对了,少抽几根,原先遇事也没见你这样过啊。里面的人坚决地说,去做你的事,不要在这碎念碎念。妻子嘴里嘟囔着什么,走开了。

村长那天直到月上来,卧在对面山头上,才从窑里出来,一身的死烟气,端起锅台上妻子给留下的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4

转眼两三年过去了,二女本身就长的俊俏,这两三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发育与成熟。二女的胸部变得丰满起来,衣裳紧绷绷的,白皙的皮肤水灵灵嫩嗖嗖,犹如河岸边常年湿润润的石崖缝隙,不住往下滴水,还是夏上院子里刚成住花的西红柿,村里的女人们在羡慕之余叹惋道,这么好个女子算是毁了,不然找婆家挑拣着找了,现在只能委屈了。

村里的二流子后生很多,常有事沒事的戏逗二女,看二女路过或二女抚摸树,就对二女说下流话。他们戏耍是戏耍,但不排除他们真的对二女有垂涎的意思。就拿二女的容貌来说,上下川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傻痴但容貌不傻痴,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戏逗二女最多的是家里光景好的雄伟,名字叫的大,实则是个小鸡崽子,瘦得和根麻柴棍子一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家里就这么一个娃,宠惯的不像样子。

雄伟蹲在小卖部前的石头台子上,抽着烟,和边上几个一搭的闲聊,不时蹦出一些淫秽的话语,看到二女过来,肯定不会错过这个能让他淫荡的心得到抚慰的机会,色迷迷地盯着二女说,二女,你又抚摸树去了?二女不言语,像是没听见,只管按着自己的步子前进。雄伟觉得尴尬,加上边上其他人的嘲笑调侃,脸面有些挂不住,继续强作欢喜地戏言二女,说,二女,你咋还不好意思了,这有逑个什么,年轻女娃想让摸太他娘的正常了,可你狗日的选的对象不对,怎么能选那么一棵矮墩子还满脸疙瘩的树,要不这样,你从我们这里面选一个,怎么样?边上的几个人也蠢蠢欲动起来,配合着雄伟的话语。

二女依然没在意,雄伟觉得这样的无视是最难堪的,尤其同伴们在的情况下,于是走上前去,拦挡住径直前行的人。堵住了右边,二女向左边走;堵住左边,二女向右边走,就是这样,来来回回,遮遮挡挡,其他几个同伴也上前来,加入到围追堵截中,嬉笑着,继续说前面没有说完的话。

雄伟欢笑着说,二女,你的身体怎么能交给一棵树么,真是把好东西糟践了。就是,可惜了,多么好的身体。你们别说,这憨女子长的真俊,我突然有个感觉,那个啥来着。是啥,快点说。就是那个啥,和那个谁一样,去年结婚的,现在叫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去年结婚能叫什么?对对,想起来了,我总觉得她被人 ×过。这你就胡说八道了,人家没交男朋友也没结婚,怎么会被人 ×过。

雄伟助长了邪恶结论的风头,说,我看那谁说的对着哩,就是像被 ×过,我看,是不是你们谁他娘的独自偷腥了,老实交代。

其他人忙摇头摆手,说,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被村长听到,挨骂是轻,挨打是比明天都保险。

雄伟扭头一笑,说,不要一口一个村长,她爸早就不是村长了。话语止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说,四虎,你个瓷锤,站在那做什么。自从二女傻痴了,你不是经常远远地偷看她,别以为人家不晓得,现在能当面看了,你却和个婊子一样,假正经起来,什么龟孙,怂货。

刚才那会,在所有人上前加入到对二女围截的行列里时,四虎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被雄伟现在看到。

四虎说,你们快乐你们的,管逑我做什么,老子就爱偷看。

雄伟不屑地笑起来,对其他人说,呀,你们快看,四虎这狗日的,脸红了,和猴屁股一样,像谁家大姑娘头回上桥子,扭捏起来。对大家说完,又转过头,说,你狗日的就不要装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瘙痒,现在把机会给你,你上去给咱验验,看二女是不是处女,这可是美事哩,别他娘的再装了。

四虎没有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嬉笑闲聊的人,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突然怒骂起来,雄伟,你们这群畜生,对一个傻痴的女子下手,算人了?装,装你爷个嘴,你以为人家都是你那逑样子。雄伟显然没有料到平时乖善,用村里人的话说,一锥子攮不出黑血的四虎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的笑容当即冻结,指着四虎的鼻子骂,娘的,你狗日的今天是吃错药了,连老子都敢骂,活腻歪了。说话中向四虎扑过去,其他人相继过来,四虎肯定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只能被压在地上暴打,

间隙里抬起头,看那双轻盈的脚走远了,双手抱头,身体蜷缩起来,把整个世界都忘却了。

四虎被雄伟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捶打,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只要没出人命,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的。四虎带着浑身的疼痛,很多地方肯定是淤青或积攒了淤血,脸上的红肿是难以掩饰的,拖着拐瘸的腿向着后沟里那孔孤寂的老窑走去,上扬的嘴角上已经干透的血迹再次裂开。四虎自记事起,就被人们叫做野孩子,说白了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父母在他三四岁时就离去了,那会在村里,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稍大点,住在自个家里,出去了,村里人会可怜他,这家给塞个馍,那家给舀碗米汤等。所以,他现在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有人管,更不要说他们不会把他打死,伤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四虎前几年在外面闯荡,也没有闯出什么成绩,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这里,整天在村里闲逛。同龄人不是搞对象就是成了家,他哪样都不占。没有谁家的女子愿意跟他,他是穷鬼逛鬼,跟了他,只能吃苦受罪。他也就不着急,破罐破摔,主要是着急没用,一天一天顺其自然地过着。

5

二女抚摸庙边的矮墩子树,一摸就是大半天,有时一整天,直到月上来,家里人来找,她才回去。有些人好奇,问她,二女,你摸那树疙瘩的什么?那有什么好摸的?她静默着,冷冷地看问话人几秒,走开。既然问不到,那就自己去看,耳再听也不如眼看的真实。他们错开二女在的时间,走到树跟前,先双手合并鞠三个躬,然后走近树身,仔细看树身上凸出来的疙瘩,看了一遍又一遍,往后退几步,发现,有几个疙瘩上出现了脸的轮廓,像是在哪里见过,满脸的裂纹倒显得真实生动了不少,但还是无法分辨,其他的只是被摸得光滑了不少。那几个疙瘩上的脸轮廓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看会眼睛就花了,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雄伟疯了,这是村里的重大新闻,四虎觉得怪异,前几天见了还好好的,没有一点疯癫的迹象,怎么一个人说疯就疯了。把他爸妈急躁的团团转,也是走各大医院,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案,后来和村长一样,请了神婆婆来化解。一段时间后,雄伟疯癫的事实证明了神婆婆的法事是没有起到作用。雄伟爸妈找到常和雄伟一搭相处的人询问,终于在曹庄那里问到了原因。

那天天刚擦黑,他们俩闲着没事,在公路边游走。

雄伟说,呀,曹庄,你说二女还是不是处女?曹庄从雄伟的语气里听得出,这麻柴棍子是对二女真动心了,不然不会在事情过去七八天了还念念不忘,再次提起。曹庄说,我哪知道,我又没有上过。雄伟看眼腕上的手表,把眼睛抛向半山腰庙旁的矮墩子树那里,说,曹庄,和我去碰碰运气?啥运气?你不用管,跟我走就行。去哪里啊,这么晚了。雄伟眉飞色舞起来,边走边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地走着,说,放心,有你的好处,跟我混这么久,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曹庄扪心自问,真没有。

当走上山路时,曹庄就后悔了,說,你是不是去找二女?

雄伟只管往前走,不太搭理后面磨叽犹豫的人,说,真他娘的聪明,不然我这会上山去见鬼啊。

曹庄不言语了,去想其他的事情,要是一开始就知道雄伟是要去找二女,找到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他绝对不会苟同。曹庄怨怪自己,压根就不应来这里,到头来,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可就惨了,有可能被关进去,别看村长现在不在位了,但千万不要觉得就灯枯油就尽了,工作那会的人脉关系肯定一直没断,到时候他就是再怎么找人,也会无济于事。他现在想这些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能说出来,只能跟着往前走。

雄伟转过头,说,能不能走快点,前面又不是有狼,把你狗日的怕的,不晓得这会二女回去没?

曹庄想,前面非但没有狼,倒是有一只温顺的羊,此刻正从山下往上跑一只狼,恶狼。他希望二女现在已经回家了,没有留在那里,这是他祈祷的,也是能避免那肮脏事情发生的一种可能。

夜没有黑到浓郁,模糊中还能看到事物,只不过是在万物上罩上了一层比较劣质的布料,庙旁的矮墩子树在,曹庄感到庆幸,没有看到二女,雄伟叹口气,表示莫大的遗憾。就在他们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后面闪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二女,雄伟顿时欢快起来,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曹庄呢,五雷轰顶,心里默念,二女啊,你好好的呆在后面,出来做什么。雄伟笑嘻嘻地上去,把二女拉过来,二女没有挣扎,顺从地跟过来,雄伟的眼睛里露出绿晶晶的光芒,把二女依靠在树上,对曹庄说,你给咱把人看住,我先来。曹庄痛心地嗯了一声。二女看到一张凶恶的脸和胡子拉碴的嘴巴向她的脸戳来,她开始挣扎,两个人扭打起来,他不想去看,去看这让他伤心龌龊的一幕,背站着,看着山下的路,真希望从山下走来一个人,哪怕离得很远,他都有借口说来人了,阻止这场悲剧发生。雄伟是欲火烧身,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耳朵眼睛嘴巴鼻子里全是浓稠的欲望,堵塞住了外面进来的一切,得有特别尖利的器具戳穿,可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有如此的武器?

曹庄听到尖利凄惨的声音时,迅速转过头,看到雄伟直往后退,指着二女,说,鬼,有鬼,这里有鬼。曹庄的身体瞬间穿过一股冰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过去,扶住雄伟,说,怎么了?雄伟。雄伟是方寸大乱,腿脚软成一滩稀泥,直往地上掉,嘴里不住地说,树疙瘩里有脸,有魔鬼的脸,就是二女身后的树疙瘩上,我看见了,一张奇形怪状的脸对我笑,白生生的。他试着把目光慢慢投射到树上,但没有看到雄伟所说的脸,倒是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窸窸窣窣。雄伟的身体从他的手里往下溜,他尽量去揽抱,临走时给二女说,你也快点回去,我们先走了。下山的路上,雄伟的步子直拌蒜,走几步就拌自己一下,一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他在旁边不住的大概地解着。到了大路上,雄伟突然笑起来,说,曹庄,应该是你狗日的搞的鬼吧,嫌弃我没让你先来吧。他想说什么,却被雄伟截挡住,摆摆手说,算逑了,我回了。

曹庄看着远去的人,身体直挺挺的,丝毫没有下山时的软塌,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看看自己的鞋,鞋上还沾着泥土,分明不是梦。

6

村里把雄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再次证明了矮墩子树的神奇,不是一般的树。二女每天还是按时去抚摸树,风雨无阻,谁也不敢去阻拦,怕遭到什么不测或染上什么坏兆头。村里这几天在唱戏,旱的,好长时间没下雨,地里干的庄稼种不进去,于是就请来戏班子唱几天,祈求龙王老爷下点雨。不大的庙上香火旺盛起来,不断有人来烧香布施。戏台在山下的土滩里,临时搭建起的,一刮风,就黄尘漫天飞,迷了人的眼睛,鼻子口里都会沉下土沫子,哈啦一声,连痰带吐沫吐出一堆。晚上唱晚会,村子周围四面八方的人都来看,年轻后生最多,骑着摩托一会到这一会到那。骑着的好像不是摩托,像是带翅膀神马,随意飞翔,边吆五喝六。

二女这几天穿了新衣裳,家里觉得,一个是女子大了,再一个这几天人多,把她打扮得干干净净,别让人家笑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衣裳,从县城的店里买的几件,主要是人俊,加上衣裳合身,二女好像变了个人,跟天上下来的仙女别无二致,往过一走,招惹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泛直溜,跟着她走动好长时间,直至跟不上了才不舍地撂开。

晚上的戏场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二女后晌一吃饭就走了,她妈说,这几天人多,晚上早点往回走,不然我和你爸就撵来了。她点点头,出了门。轻飘的身姿,苗条的体格,看得她妈直掉眼泪,不然是个好女子,不说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码可以找个好人家,可现在,唉,真是老天耍戏人了。

九点多时,她妈在家里听见戏场的人直呐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蜂窝戳了一棍,嗡嗡嗡嗡嗡,她妈心慌乱,一阵也坐不住,出门去找。戏场里果然发生了事情,在千瓦的电灯下,两个人的头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手按着,真害怕手放开时,血喷起来,溅到天上,那可如何是好?她妈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有女儿,在戏场里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通往矮墩子树的山路上找到了她,她蜷缩在路边的山沟里,浑

身瑟瑟发抖,嘴唇微乎其微地闪动着,她妈安慰着她,乖哄着给扶持到路上。在下山的路上,她妈听出她蠕动的嘴唇里发出的几个字,扔石头,扔石头。她妈很高兴,这是女儿自不正常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不管说什么,终究是说话了。

几天后,两个穿警服的人来到家里,她妈吓坏了,给警察说,我们家都是老实人,没有犯事,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来的警察说,大婶,别害怕,我们是来了解点情况。

警察坐下后,说,事情是这样,前几天你们村不是唱戏嘛,晚上,有两个年轻人的头破了,现在调查清楚了,他们是别的村子的。他们的家人报了案,说是戏场有人在黑夜里故意扔石头,才把自家孩子的头砸破的。当我们问到他们,在这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或原先在村里有没有和谁结过怨,他们说没有。但我们看出他们在撒谎,就发话,没有的话这事就完结了。他们倒是愿意,可他们的家长非要追究出个一二三来,觉得这样的伤害是不能饶恕的。于是,实在被逼问的没办法,他们说出了一件事。

她妈紧张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坐在炕栏上。

她爸毕竟是男人,见过大场面,异常平静地说,什么事?

警察说,他们那晚被石头砸之前,曾经欺辱过你家二女,但你们请放心,他们说没有欺负成。我们一开始也不信,等他们把事情彻底说出来,才相信的。他们说,那天晚上看到你家二女后,就动了歪心,两个人把你家二女拉到戏场一个偏僻的角落,准备欺负,可就在他们对二女动手动脚时,两块桃子大且有棱有角的石头相继向他们飞来,砸到了他们的头。他们说,按道理,你家二女身上也落下了血迹,今天来就是看这个,再就是想问问你们,村里有没有谁和二女的关系特别好,或从小耍大的?

她爸妈想了半天,说,没有谁,我家娃自小就少言语,内向,和她好的基本上没有。

这时大强进来,傻笑着,对他爸妈说,呀,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警察立马警惕起来,问,这是谁?

她妈缓过神,说,这是二女她哥,傻痴,打小就这样。

警察把大强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说,好的,今天就这样,若是以后有什么事,还请你们配合,打扰了。

他们把警察送走后,村长就把儿子大强叫过来,厉声说,大强,唱戏那几天晚上,你有没有往戏场扔过石头,老实说。

大强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开了。

她妈怨怪老汉,没事凶什么自己的儿子。

村长说,趁早有个了解,不然别人也会问他。村长的眼睛看着两个警察坐过的凳子,女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女人安慰儿子,让说出那天晚上去哪里了,有没有扔石头。

大强哭着说,没有的,那天晚上在家玩呢,你们都在的。

他们真是急糊涂了,当晚儿子确实和他们在一起,要吃炒瓜子,她还给炒了瓜子。

后来警察再没有找他们,他们也把这个事情逐渐忘却了。

7

人一辈子婚姻是件大事,大强虽然傻痴,但也得成家,这不是大强想不想,村长必须得让成家,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在他这辈就断后了,这要比挨上几个耳光都难受。他要给儿子张罗着娶媳妇,哪怕花再多的钱。前几天有个人说,不远的一个村有个女子,腿脚有点不好,但精精灵灵的,看他要不要带儿子去瞧瞧。他现在没有其他的要求,只要能给他家把香火续上,其他的一切都好说。带儿子去了一看,好女子,配自家儿子是绰绰有余。人家女方家的条件,既然委屈了自家的女儿,那就得用钱补上,最后说定,给十万彩礼,再就是敲锣打鼓的给迎娶走。

家里最近开始拾掇窑洞,给儿子做新房用。他老了,家里缺人少手,就把四虎叫来帮忙,四虎他了解,是个好孩子,打小命苦,不然现在也成家了。家里没有个立杆的。四虎来了也勤快,只要能做的他都做,拌水泥、抱砖、担水都他一个人。人常说,一匠人三小工,四虎一个人就伺候两个匠人,且都能赶上,匠人们说四虎能行,做事有章法,前几年出去没白闯。四虎言语少,只是不停地笑,吃饭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上两碗。二女还是一天不着家,肯定去抚摸那矮墩子树了。

村长最近经常盯着干活的四虎发呆,想着什么。人一辈子,活得难怅,娃娃小着愁急的长不大,大了又愁急的成不了家,成家了还愁急的日子过不好。儿子大强是给看得成家了,可二女呢?他们老两口照顾不了一辈子,总得有个人来照顾她,哥哥大强肯定指望不上,嫂子毕竟隔着一层,最好的办法是给二女找个能对她好的男人,也是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晚上收工后,村长对妻子说,老婆子,我这几天盘算,给二女也找个人家。

侧躺着的妻子说,是该给找个人家了,可哪里有这么个合适的人了,主要是怕对二女不好,那咱将来就是在地下也不安心。

村长点着根烟,说,你看四虎怎么样?

妻子说,呀,我怎么没想到,别说,四虎还真不错,你完了试着和四虎说说。

村長再没说话,一口一口地吃着烟,忽明忽暗的烟芯子闪照着他的脸。

大强的婚事办得很气派,村里人都说大强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世转到这好门门上了,有好爹好娘。也算是了却了老两口的一桩心事,不然心里常紧绷绷的。

8

秋深了,天一天天的凉起来,自从给大强结婚做新房的窑拾掇后,村长就常把四虎叫来一起喝酒闲聊。这天,家里杀了羊,晚上吃羊肉,村长把四虎叫来一起吃。四虎在天黑时来的,进了家门,村长招呼他坐炕上来,炕上摆放着炕桌,炕桌上放着一盆羊肉,盘子里放着馍,碗里有刚捞出来的面条,边上放着烟酒。

他刚坐定,村长给他递来烟,说,你想吃什么,自个拿,就这吃的。

他接过烟,掏出打火机,探过去给对面坐的村长嘴里噙着的烟点着,再给自己点上,说,好的,你和我婶他们也吃。

村长挪动了下身子,说,这炕真烧,咱先吃咱的,不要管你婶他们,他们自个会吃。

他就着吃了个馍,倒得吃了碗面。村长看吃的差不多了,就扔出话题,两个人闲聊,喝酒。两个人你敬我,我敬你,连喝了几口,把话就彻底说开了,村长说,四虎啊,你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爸妈走得早,你现在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娶个媳妇。

四虎笑着说,叔,你就别逗我了,我这个条件,要啥没啥,谁家女子愿意来了。想又能怎么样,所以后来干脆就不想了。

村长的语气严厉起来,说,你看你这娃,怎么能有这想法,老话说,穷没根,你人好,怎么能不想了呢?你这样不好,得娶,男人一辈子不成家,即使有再大的成就,那也是失败的。

四虎把一杯酒猛灌下去,筷子夹起一大团肉,塞进嘴里,说,叔,唉,活人可是难了,人不长前后眼,原先的事情,现在看来完全不值得,可那会谁知道。老天常就是这么日弄人了,坏透了。

村长把酒给他倒上,安慰说,没事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耿耿于怀,以后的日子才是正经。叔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看我家二女怎么样?你觉得可以的话,只要你对她好,我给你们操办婚事,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和二女好好过日子。

四虎顿时呆愣住了,半天没缓过来,等缓过来时眼泪从眼眶里直往出滚,哭得和个泪人一样,村长后来也哭,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一起抱头痛苦。四虎边哭边说,老天爷呀,你真是日弄人了,真的是日弄人了。

酒醒后,村长把这个事情,再次和四虎说起,四虎说让他好好考虑下,主要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二女。村长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四虎和二女结婚那天,四虎喝了很多酒,见人就说自己上辈子不晓得做了什么好事,现在才能娶到二女当妻子,众人都祝贺恭喜。在拜爸妈时,四虎说,爸,妈,我自小爸妈走的早,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爸妈,我会用心去孝敬你们,对二女好,让二女过幸福的生活。这话把周围围聚观看的人都说感动了,直抹眼泪,说二女好命,遇上四虎这样憨厚诚实的人,大概是上天早就注定的,两个娃娃都是好的。

晚上洞房,村里人简单的象征性的玩闹了下,就都走了,说,让两个新人早点休息吧。

十二点多,窑里的灯灭了,没多久,二女就把门掼的咣当一声,跑出去了。四虎随后跑出来,追上去,边喊,二女,你这是要去哪里?外面黑漆漆的,十点多那会天上的星宿还爬得满满堂堂,稠得一个紧挨着一个,这会却阴得黑沉沉,一个星也看不见。二女向着矮墩子树的方向跑去,四虎紧追着,到矮墩子树跟前,二女停住了,抚摸着树上的疙瘩。他过去拉她,她绵软的手在他的手里,像是放了团棉花糖,他不舍得用力,轻轻握着。二女的另一只手把腰身上的宽红带子抽下,搭在树枝上。他迷惑不解,慢慢靠近二女,低声说,二女,怎么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二女的另一只手一直抚摸着树上的疙瘩,月逐渐从黑云里显露出来,一个角,牙,少半个,半个,多半个,完整的现在天上,照亮了地上的人。他眼睛发直,不敢眨动,在二女摸着的樹疙瘩上,现出一张清晰的脸,他惊恐不已,浑身僵硬。

他握着二女的手滑了,二女的手变成了一条鱼,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二女看一眼他,说了两个字跑开了,消失在了黑夜里。

原来……

他僵硬在原地,没办法挪动腿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女和黑夜融合在一起,月又遭到了黑云的围攻,在变小变暗。二女的爸妈追到这里时,和他说话,他一句都听不到,他们看他没反应,先走开,去追二女。

他看着树疙瘩上的那张脸,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矮墩子树这会是一汪水一面镜子。

人们找了一夜,二女没有找到,等有人路过矮墩子树时,看到四虎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挂着,跟着宽大的红带子一起摇晃着,像一片肥大的树叶。

树疙瘩上的那张脸,被人们发现后,但没有人认得出是谁的脸,后来人们干脆就给这棵树起名为脸树。

责任编辑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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