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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一条姓陈的河流(散文)

时间:2024-05-04

许文舟

这条河流不长,只有10.4公里。当它正打算甩开膀子狂奔,就一脚跨进迎春河怀中,没有拒绝的可能了。我在它身边生活工作二十多年之后,才发现有人给这条河流写诗,诗写得比情书还缠绵,于是才注意起它来。

再短的河流也有名姓,这条流经洛党镇箐头村、桃花村、洛党村的河流,姓陈,叫陈家窝河。因其短,别说在中国地图上,就是县上的地图里,它也只是细细的一条线,但它能从全县最高海拔的黄竹林山3098米的峰顶出发。

车停下来,背上行囊,我要与一条姓陈的河流走一段路,看见它摔倒,我无法扶它,但它会自己站起来,再继续行走。行走,是河流的宿命。

雨季尚未到来,河水较小,正好可以看陈家窝河温柔的样子,被大水洗刷过的石头,都以一种想跑的姿态在河谷顿坐,很容易在这些石头上,读到流水不经意的足迹,水有多少波纹,石头上就有多少痕迹。是的,作为石头在水中立足,有一千种可能,让它随波逐流,我想一定有许多石头是走掉了,或变成砂砾,留下来的石头都在河里生了根,以至在枯水期,人们能看到时光的图案,原来是可以由水画出来的。

水虽然小些,仍然可以在一处处叠坎看到悬挂的小瀑布,水帘一展,一条河便诗意起来。谁也说不清,水帘织成的空间,有否真的有当地人所说的妖孽与鬼魅,凶神与恶煞。在河里玩耍的孩子说,只有少量的田鸡与即将绝迹的小蝌蚪。孩子们一到陈家窝河,就变得比蝌蚪自由了。10公里多的河流,恐怕不下几十处坎。大坎,让水悲愤填膺;小坎,让水欢呼雀跃。当然也会有一处处深潭,让疲累的河水稍稍一顿,有了某种回旋,就有某种美,把一池涟漪养得波光潋艳。

有时是一处平滩,河水低头不语,牛羊装点草甸,放羊的老头铺一张羊皮蜷曲着身子大睡,守在他身边的不是那只猎狗,而是清凉。清凉是陈家窝河的体温。零星的帐篷,有来自邻县的几户人家,想借河水一用,涤洗或沐浴,离开老师的作业,孩子就变成蝌蚪。这时,是正午,我们席地而坐,把带在身上的干粮通通往胃里打包,想轻装上路,因为再没有力气,让我们既要担负,还得看渐行渐美的翠影叠姿。

路就在河的两边,时而需要跃过踮脚的石头,时而需要攀援苍岩老藤,像猴子一样荡过去。女作家们不敢这么随风一荡,拜访一条河流,她们显然太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是的,是去约会,约会一簇簇细浪,也用不着穿得那么花哨,裙裾一飞,你就不敢大胆而放肆地在一条河两岸上跃来跃去了。女人爱花,陈家窝河可是花的天堂,山茶花落下残红,楚女花粉墨登场,风吹蝶舞,一抹微淡的粉轻敷于你的脸颊,多像是当年柳永吻别一个姑娘的唇印。谁说羊粑粑花没有妖娆的资质呢?蝴蝶三下两下,便把花的脂粉弄成雨雾山岚,玻璃色的花瓣,竟也有蚂蚁点点滴滴的泪痕。陈家窝河从高处一路走来,两岸的花都是边开边谢的。不知藏在何处的蜂鸟,显然也该在花中醉糊涂了吧,东一声西一声,未成曲调,却也含情。

苹果抢手,馒头却剩很多,可口的酱菜佐餐,让我这个老肠胃病患者也痛快地吃下两个大馒头,因为拜访一条河流,不仅需要诗的才情,更需要健硕的体能。谁也没理会瓶装水了,陈家窝河水诱你伏下身去,整个儿爬在水边,贪婪地喝个够。凉而不寒,微微回甘的河水,通透五肺六腑,连每一根细小的血管可能都感受到了。

在陈家窝河面前,许多人都想变成坏孩子。不只因为河水的身段比任何女子都腰肢还软。

陪伴着陈家窝河的不是野花,不是夜雾,不是白昼撕心裂肺的蝉,夜晚雪纱长裙的月色。是一些比人身上的毛细血管还稠密的小路,是一些随时可以把人绊倒的石头,冷不防扎进掌心的荆棘。

驮着草纸的马帮老远就听见头铃了,后面是粗糙不已的吆喝。赶马雀在树影浓处学舌,间或有镘懒下懒下地敲。勐氏纸厂就在岔河百花岭,300多年过去,只留一堆虚玄的石头,差不多都已被苔藓与杂树淹没。一群人磕磕绊绊,终于从水里将第一张纸打捞出来,想来,一定有繁琐的仪式,就像时下的现代人对某件成功的事情,所要进行的表彰或奖赏。

竹子经过煮、捶、漂洗、揭、捞、晒等几道工序,一张草纸便进入生活,进入丧葬与祭祀,成为礼单与家谱。纸张上到处有草的潦草的踪影,草纸由此得名。每年农历五月起,水碓便会懒洋洋地动身,把刚散叶的嫩竹舂成浆。伴生石灰入塘,差不多要两个月时间,放去石灰水,去渣,加水清洗,用槌头反复捣洗竹条,再用草垫或其它物品盖上进行发酵,两三个月后竹条充分腐烂。在舀纸前,将发酵后的竹料放在碾盘上反复碾压,直至将竹料碾压成粉末状,碾压好的竹料倒入舀料池中用拱盘反复搅拌,用竹竿打水,将可粒竹料打烂,捞出粗料,就可进行舀纸了。帘子放在床架上在槽子里左右晃动一两次,帘子上就有了纸浆,提出帘床,将帘子翻转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上,轻揭帘子,一张舀制的草纸就生产成功。

造纸术是中国四大文明之一,说什么也很难与一条藏在深山老林的河流扯上干系,但它终是扯上了,而且还源远流长。驮纸下山的马帮都要穿过密林,沿着陈家窝河走出黄竹林山,再到顺宁古城。马哥头们除了勐家给付的工资,还能从路上找些酒药草根、铁皮石斛之类的东西变卖。一旦老了退出,很多马哥头都成为街头郎中,那些切成片碎成粉的包治百病的中草药,就是他们晚景惨淡时自己给自己的犒劳。

陈家窝河的勐氏纸厂,分上下两个地方。上纸厂的发酵池,填满了无边蔓延的杂草,当年那些棰竹子的水碓,难觅其迹,但我仿佛听到水碓的声音,由远而近。完成那么多道工序,造纸的人,往往比一张草纸消瘦。下纸厂尚有堆垒的土石方,像战壕,竹子复仇般往上面扎根,密实而有某种狠劲。随着“灭勐安汉”历史的转折,勐氏纸厂就算废定了。一些草纸仍然流落民间,添补到祭祀、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些草纸成为勐氏家族绝命的殉葬品,灰飞烟灭。

一张草纸,布满竹的纹理,举在先民的手里,接受顶礼膜拜。于是,人们的想法和世态在纸上繁衍,落下黄竹林山朝云暮晖,落下灵应山含泪的忏悔,石洞寺骨瘦如柴的洞箫,以及一场爱情里柔媚的眸子,窈窕的身段。谁说刀天生与血有缘,那些篾刀终其一生在竹身上穿行,破竹的刀仿佛涂满月色,而划篾的刀,又与篾丝一起舞蹈。孩子们落下第一笔,并在上面种植梦想,当墨在纸上晕染开去,那个梦就越来越清晰。

写诗的人,学什么都难,但学得会爱惜一张纸。

从纸厂下来,陈家窝河变得粗壮起来。但我发现,除了从凤城到石洞寺的公路桥,就再也见不到一座桥架在陈家窝河上,得益于那些石头,或立或卧,便是天生桥一座,即便是洪水期,随便一跃,就到了河的对岸。分散的河流在石头间奔腾,只有啸叫与轰鸣,并不能剪断密布河岸的小路。

表面上看性格爽直的陈家窝河,也有一桩桩爱情故事,听后会让人心情凄惶。

一个洗脸盆大小的池子,没有缘由地蓄满清水,再满就泼出来了,可是满了,水却没有出来。黄竹林里簌簌落下的竹叶,差不多一锅烟功夫便会将水池倾覆,就在这时,一只小鸟不知从哪里飞出,将竹叶一片片衔出,抬走。一位猎人口渴异常,伏下身去,一咕噜将池子里的水喝干,结果,怎么也走不出黄竹林山了,一直到第二天小鸟飞来,才带着他离开这里,走出迷途。

传说中的小水池还在,边沿满是苔藓,池里真的没有一片竹叶,尽管风一吹,落下来的竹叶,不是落到水井的左边,就是落在水井的右面。传说的小水池原来是神的水杯,因此凡人动到了,必有所报,轻易让你迷路,重则七窍流血。至于水井里的水是否有毒,当地向导说没有,过去这里有过孔雀,屙屎到水井里,猎人误饮造成伤害,至于现在,由于传说像是一件魔袍,披在谁身上都是令人惧怕的东西,谁也不会喝下这水池中的一口,哪怕喝得口干舌燥喉咙生烟。一群人围着这小水池七嘴八舌,石洞寺小道人从百花岭采药下来,脚步轻松,俨然世外之人。面目清秀的小道人,身板儿虽细瘦却挺拔有力,粗布衲衣,下摆随着轻快的步子一扇一扇的,大有武侠小说里练功人的味儿,更有意思的是手里还翘个手机,正与电话那端的人聊得喜上眉梢。

我知道他是石洞峙的小道人,每次我进寺自然少不了烧香许愿,而小道人似乎不想让我陷在这些事中,他总是泡一壶春茶,把话题引向别处。说他发现这个月的月亮是有些变形了,这显然是玩笑似的禅说,我向来对他的古琴、竖笛与鼓乐有着迷的地方,而茶道是他一次次把我从老远的小城约到寺里的理由。

小道人竹篮里的重娄、龙胆草与金银花是新采的,还有几箭竹笋,鲜得还滴着水。小道人盘腿一坐,他谦逊地笑而不语,听我们臆想、猜测、揣度。其实我们是失礼了,对一条姓陈的河流的指手画脚,还算得上真正意义的拜访吗?小道人说,任何一条河流都有名有姓,都有一个尊称,陈家窝河姓陈,因一个村庄得名。这个村庄就在河的右岸,每年的收获都有河水的功劳,要不是一条河流的滋润,歉收会是每年的定局。接着道人讲了这个水池的事,其实水池本无毒,也无孔雀屎那层意思,是人们误传了,一个美的故事可以传下去,一个折腾人的瞎说同样可以传下去。这么清的池水怎么可能有毒呢?道人飞身跃上悬崖,折下一片酒果树叶,折叠成船形的小瓢,他舀了一瓢,先敬大伙,见众人推辞,他这才饮下。然后体态端庄地打起坐来。

除了人为投毒,大自然的水绝对没有害人的意思!

道人从包袱里取出一些包子,拈花半日,喜山乐水,最后还得复归饮食男女,三下五除二把包子弄下肚。这时有放羊的老头围拢来,他不懂一条河流流得如何仙风道骨,他知道10公里的路上,19个大的叠坎,21处深潭。他能说出黑熊什么时候出没,野猪何时寻欢,白腹锦鸡栖居的老树在哪个方位,横陈在河上的枯木什么时候结出香蕈和木耳。大家给放羊老头敬酒,有点小小的歹意,是想让他说说与陈家窝河有关的爱情,老头经不住酒力,说有一对自由恋爱的男女,就是在这条河上殉情的,原因是男方家太穷,穷得一石头砸进去砸不到什么,而女方家又富。殉情固然不幸,更不幸的是,他们居然还带走了怀在肚中的孩子,因为珠胎暗结,实在走不下去了,他们相约在陈家窝河净身,然后就把野花当成虚拟的婚床,悄然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正午,凤城的气温是29度,而陈家窝河4公里的地方,着裙装的女子还会觉到一些寒凉。随着河之源的临近,整条河流仿佛就是一群叨叨叙语的孩童,组成天籁。这是五月,尚有杜鹃花忙着辞树,花瓣是神仙翅膀,沐着清新的风摊开,恐怕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飞翔了。

我看不是花的飞翔,或许是爱情的灵,在我们俗人面前,一展缤纷。男的带箭弩壮胆,女的带月光上路。于是,我的逆流而上,有了淡淡的期待,衣袂飘飘的一双情侣,在往事的风中扶摇。

流水皆留下脚印,只是人们太粗心了,无法端看。在陈家窝河,有些石头就是被水咬噬得骨瘦嶙峋的,正如我在“西藏的石头”中所写,再硬的石头在河流里却变得十分柔软。有的石头上,则有水绘的仙侣,当洪水喧啸而过,又会有水的脚印在石头上斑驳。

陈家窝河的水一年四季都清澈见底,有人不信,说凤庆山有多高,雨有多高,不信雨季的降雨量不会引起洪水,说着就直接跑到陈家窝河,结果还真是接连下了几场大雨,但河水仍然清澈。

从河头桥到源头也就6公里距离,可是真的走起来,不知要比平地的6公里走出多少倍的时间与辛苦。午后的阳光仍旧热烈,但燥热很快被风削平。我看见这条姓陈的河流如何诞生,又如何恋恋不舍地离去。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倒是有种羽化成仙之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诗人玉把一阕《关雎》朗诵得压了所有人的气场,我想,连憨厚的黑熊也会躲在密林深处感动的吧。在陈家窝河之源,就该有啼唱爱情的小鸟,就该有在水伊人,剥离掉附在我们灵魂上的俗味与灰尘啊!

马帮早就解散,马帮走过的小路并没有衰草连天,间或有歇气台,善心人置舀水的瓢,放几个杯子。赶马的阿哥已经远走,放羊的老头也有这份兴致,在天热得要下火球的大中午,把羊赶到河岸,吼几句上气不接下气的山歌,开干。玉米粑粑用火烘出来,酒是用葫芦装的,倒了半天,还不见踪影。其实,一葫芦烧酒早就被老伴倒去伴腌菜萝卜了。老头一气之下扔了葫芦,嘴巴撇得变了形。

陈家窝河的源头说法不一,因为三条小河都来自差不多高的海拔,当地人称之为三岔河。其实,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河流了,它的步履比河流的轻,它的身段比河流的软,它的流法比河流诗意,它的节奏比河流缓慢。但我还是遵从当地人的叫法,将三条溪水称之为河。左边的一条源头是一片小小的草甸,草没有花多,最美的几朵是不时前来觅食的白鹇。中间一条源头是一片茂林修竹,当地人称之为黄竹林,凤城街天抢手的箩与筐,篾帽与竹椅均自来这里的黄竹,篾刀曼妙,一棵竹便成丝成线地雀跃。右边的一条源头是一堵石岩,水就从石岩的肋巴间渗出,远看像一条白练。五千年前的约定,它们一定要汇聚一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奔波,一起跃进、跌落。

如果你还是想早上买菜时遇上的短斤少两,邻居不怀好意地扔你些果皮纸屑,同事请客时有意无意间疏漏了你的名字,那么即便你在河之源,也未必有所收获。是的,生活就是这样,有无数种变数,就是探访在家门口的陈家窝河这样的事情,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卦过吗?这就是生活,但你终于陪着一条河流走了一天,柴米油盐的事就暂且放下吧。小道人说过,灶里有柴,锅里有米,你还奢求什么?

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但未必一天比一天幸福。向一条河流学习,学的就是顺其自然。遇上坎,一跃,或许能飞。

拜访一条河流,是为遇见久别的自己。

故乡也有许多条这样的河流,默默无闻,在山谷间奔走,或被开沟引进农田,或被拦腰截断,变成时下畅销的电力。陈家窝河面前,我重新找到童年的影子,蝌蚪一样地快乐,水草一样的自由,石头底下可以摸清鱼路,随便一簇浪花里,都能把心灵小小的阴暗救赎。在它身上,每秒1.04立方米的流量,用不上波澜壮阔形容,但适合用宠辱不惊比拟,用不了激情飞扬临摹,但可以用平静安详妥帖。

拜访一条河流,需要同时拜访一条河流的邻居。陈家窝河1.8万亩的森林,有比河流年轻不了多少的老树。红豆杉自不用说,国家一级保护树木,由于当地林业部门保护得力,谁也无法动它一杈枝叶。二级保护树木中,有十来个人才能合围的红木树仍不显衰老,年年萌芽都没拖春天的后腿。麻栗树与旱东瓜树抱团的缝隙,半夏与鸡血藤钻了进来,大有占领整个山头的野心。黑熊出没的猪栗林,白鹇总是看不惯不修边幅的野猪,整天一副饿痨的嘴脸。竹鸡小心翼翼,猴子道貌岸然,画眉感觉良好。总有丰富的野果满足得了寄居在黄竹林山的野生动物一日三餐。野草果熟了,朝天冠微笑盈盈,胆大的黑熊便会来到河边,在石头上烤太阳,然后洗一把脸,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我不是地理学者,考察陈家窝河,我不必具细到它四季里一分一秒中的流量,含沙、浑浊、富含离子等情况;不必考究哪段算高潮,哪段想转身,哪段脉脉含情,哪段忧郁寡欢,但我必须联系到周遭植被状况。没有好的植被,一条河流流不了多远,再大的河流也会干枯,断流,最终变得有头无尾。植被是河流的爹娘,甚至任何一棵生活在河流源头的树都可以站出来指责一条河流,但正如任何人无法改变陈家窝河流向一样,河流三十年朝东,四十年朝西,应该说这也是规律与自然。而收获这些,不是我拜访陈家窝河的发现,而是这条河流给我的馈赠。

时下,我最担心的不是断流问题,而是人为的污染。随着陈家窝河名声越来越大,四面八方的人都赶到这条河边,于是便有随风飘扬的白色垃圾,四下可见的破碎酒瓶,尽管有禁止随便乱扔垃圾的公告无处不在。一条河流从默默无闻到一夜间声名雀起,接下来的后患恐怕只会增加吧。如果再有开发公司,旅游宣传力度的推波逐浪,对于一条河流来说未必是幸事吧。想起老家的河流,那条曾给那么多人沐浴洗礼的河流,最终还是被污染了,又有谁给它净身呢?

直到站在陈家窝河的源头,我才知道,其实让一条河流诞生的,不是参天大树,而是一些柔柔的溪草,一些比任何珍珠还干净的水滴。而当我决定跟着陈家窝河走,一步步回溯时,我想到人类,远比一条河流起步艰难不了多少。如果放下一条河流本身,你是无法在一条河流的源头想象得到这条河流的前程的。这时我想,世间最快乐的事,不是乘舟远行,而是陪着一条河流徒步红尘。

风疾掠竹,清幽旷远。我站在陈家窝河的源头,得让自己眼耳鼻舌功能高速运转起来。水洗的鸟鸣,野花的清芬,彩色的地衣,诱人流涎的野果。磕过头,这才转身,流水不等我。

归来时,天色已暮,我走得不急,顺着水走,实际是再一次陪着陈家窝河远行。

责任编辑 张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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