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光盘
7点37分,动车开出省城。叶玉刚左右座位是两个中年男人。他俩满嘴酒气,还有刺鼻的烟味。他俩很兴奋,从候车开始就在谈论女人,一直谈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束的意思。叶玉刚夹在中间,两个男子的声音在他两只耳朵里穿插交汇,刺耳之极。被逼无奈,叶玉刚提出与他们其中一人换了位置。听了一阵,叶玉刚听出来他俩是朋友,在不同的单位工作。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与单位女同事或者饭桌上的女人调情,占她们的便宜。他俩分别叫周立峰张晓军。
车娴不爱喝牛奶,她喜欢吃鸡蛋加三明治,但我给她买牛奶给我自己买鸡蛋。给她牛奶后,她总是这样说,来,你吃我的奶,我吃你的蛋。周立峰兴奋地说着。他以特别的方式完成每天的意淫。
张晓军说,你那算什么。我时常赞美鲜塬的那对乳房,她一高兴,我去摸,她不反对。
两人比赛似地说那些事,说完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叶玉刚脸红心跳,他不想听都不行,他俩的声音实在太大。
火车速度很快,时速都超 300公里了。叶玉刚仍然嫌慢,他恨不能马上就到站,离开这两个恶心的家伙。终于抵达目的地,叶玉刚快速离开车厢,奔向车站外的公交。
开往沱巴的班车不多,每天才几趟,而且每趟的间隔太长。叶玉刚上车时,司机说马上就要开了,可是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仍然没有开。车上坐的人不多,司机还想等更多的乘客。车上的人见怪不怪,他们聊着天耐心等候。不凑巧的是,周立峰张晓军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也上车来了。他们问,这车去雄村吗?司机说,去,车子经过雄村。
叶玉刚就是雄村的。那是一个古村,天气好时,每天都有一些人去游玩。一到夏天旺季,周末时人满为患。雄村的建筑最老的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保存还不错,近二百年历史的古房子保存得就更好。古井古墩古广场,都很具代表性。村头有五座贞节牌坊,一座三层雕楼,去年上面支持还给村里雕塑了五尊烈女雕像。这五个烈女生活在不同时期,一个共同特点是敢于反抗不畏强暴。当代的有两个,一个是杀死两个日本鬼子的叶美华,一个是上世纪 80年代战地女记者叶素琳。她们都已离开人世。前面三个是古代烈女,一代一代有传说。雕像出自桂城大学艺术系雕塑教授之手,水平很高。雕像前分别有烈女们的生平和事迹介绍。牌坊和雕像是雄村的精神力量,与古建筑构成雄村厚重的历史和可歌的人文精神。雄村人以此为自豪。周立峰张晓军是去雄村游玩的,他们的行李不多,但都背着很好的照相机。叶玉刚不喜欢这样的人去雄村玩。
从县城到雄村,班车行走约一个多点小时。现在路好走多了,太弯的地方拉直了,太陡的地方降坡了,不宽的地方加宽了,路面也是铺了沥青。班车在雄村村口停下,周立峰张晓军挤下车。放下雄村旅客,班车继续向沱巴镇前进。
这一趟来游玩的就只有周立峰他们俩。进村的要购门票,周立峰一边埋怨一边就掏钱买。门票不贵,每人十元,记者证作协证摄协证军人证免票。张晓军说,我应该把摄协证带上。雕楼和牌坊很显眼,他们耸立在古村房屋前,在古村围墙内。雕楼比城市的三层楼高,四面是青砖,有岗哨,有枪眼。它既是当年的碉堡又是观察站。现在成了风景。如果登上碉楼,还得另外购买门票 5元。碉楼视线开阔,是拍摄古村的一个良好角度。周立峰两人嫌贵,没上去。他们在远处拍碉楼拍牌坊和古村。无疑,他们的角度是不好的,但他们姑且先拍着。
此时,他们发现了五尊烈女雕像。雕像一人来高,花岗岩材质,形态不同,但均活灵活现。这个时候,雕像周边没别的游客,也不见村里的人。
这妞长得不错。周立峰说。
你那个算什么,我这个才不错。张晓军提出反对。
周立峰参观的是叶美花,张晓军参观的是叶素琳。两尊雕像错开式地挨着。周立峰说,你那个乳房没我的圆润。张晓军说,你那个脸蛋没我这个漂亮。他们说着就在乳房以及脸蛋上抚摸揉搓起来,同时发出淫荡的笑声。
叶玉刚没有急于回村,他在不远的地方跟着周立峰和张晓军。叶玉刚正上大学,过完暑假就大二了。
喂,你们干什么?叶玉刚大喊一声。
周立峰张晓军听到喊声后,离开了塑像。叶玉刚跑过来质问说,你们干了什么?周立峰说我们干什么了?什么也没干!张晓军说,走开,别跟着我们。叶玉刚拦住他俩,说你们必须向我道歉,不,不止是道歉!周立峰说,我们凭什么道歉?
叶美花原本不姓叶,嫁进来后改姓叶,是叶玉刚的九太奶奶,叶素琳是他亲姑妈。雄村大姓是叶,村里的叶姓是一家。叶玉刚怒气冲冲地回到家。父亲说,你路上跟人打架了?吵架了?丢钱了?都不是,你生什么气?叶玉刚想说九太奶奶和大姑妈被人摸了乳房,话语刚冒出来又吞回去。这话,叶玉刚说不出口。叶玉刚一家住在老屋里,有两层半高,墙砖都还是祖辈留下的,只是屋顶二十多年前做过修葺。叶玉刚上到二楼,通过窗口看着村里的巷道。周立峰张晓军出现在巷子里。他俩说说笑笑,十分得意的样子。叶玉刚认为他俩在议论刚才侮辱长辈的事,他俩因为占了便宜而满足。他俩不仅现在议论,还会回到他们的单位、在朋友的酒桌上大讲特讲他们的流氓行径。叶玉刚的怒火再次蹿上来。他回身找来弹弓。他的弹弓搁在房间的桌子上,还有一些小石子。叶玉刚的弹弓对准走近的周立峰。叶玉刚过于激动,他第一次弹射没有命中目标,石子打偏,石子从周立峰右侧飞过击打在墙壁上,啪的响了一声。周立峰没明白怎么回事,以为就是一个别的声音,略为偏头又继续跟张晓军说笑。叶玉刚上第二颗石子,他把目标定在他们俩的中间,这样不管偏向哪边都会击中一人。他拉开弹弓,拉到极限位置,一松手,石头飞出去。啪,石子击中张晓军的胸口。张晓军哎哟地叫喊。
谁在投石子?周立峰看看左右,仰头环视。他们的两边都是老房子,都是有两层以上的石头建筑。虽然是两层,但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两层楼高,那时候的人为了防火防盗防贼,都有高高的墙。周立峰连续地叫了数声,他看到了许多小窗口,他分不清是从哪一个窗口射出来的石子。张晓军伤得不重,只是痛。叶玉刚的弹弓皮筋力量不足,用的时间太长已经疲软。近年,叶玉刚不爱玩弹弓了,随着年龄的长大知识的增多,他对鸟类有了保护意识。他最多拿弹弓来打打家鼠山鼠。
攻击成功,叶玉刚躲藏身子,仔细听巷子里的动静。张晓军哎哟几声就不再哎哟。叶玉刚伸出头,偷偷看看,瞄准周立峰实施第二轮打击,石子准确地击中周立峰的肩膀。周立峰没叫哎哟,他大声地叫,谁在投石子?!他再次仰望。张晓军说,别看了,快点逃。他俩往前跑了几米,就到了叶玉刚家大门边,急忙躲进来。
有人向我们投石子。周立峰对叶克福说。叶克福是叶玉刚的父亲,他在扒鸭毛。叶玉刚放暑假回来,得让儿子吃顿好的。跟以前一样,开学前夜和放假归来的那一餐都特别丰盛。叶克福没抬头,只是笑了一下。他听出来是两个外来者,因为他们操的是外地城里的口音。这鸭子是叶克福家养的,时间不长,刚三个月。个头倒是大了,就是毛还没长齐,还有许多嫩毛,拔起来比较费劲。但是,三个月左右的鸭子又是最好吃的。沱巴山区的人通常做醋血鸭,就是把鸭血滴在醋水中,醋是自家坛子中的醋,温和清香。血醋里还要放本地产的香料。待鸭子焖熟,将醋血倒入锅中勾芡起锅。叶克福顾不上理会谁突然闹出来的事情。
你家小孩向我们投石子。周立峰再次说。
叶克福抬起头,笑着说,我家小孩长大了,不会那么顽皮。
张晓军拨开衣服,发现击中的地方已红肿,摸着时疼痛。周立峰的肩膀也露出来,他的伤势似乎比预料的要重。周立峰说,我们都中弹了。叶克福象征性地站起来看了看,他手上鸭子并没有放下,扒掉而留在鸭身上的鸭毛正在飘落。沱巴人喜欢干扒鸭毛,不入热水中烫,保持鸭子的干爽,只有扒得差不多后才入清水,通过清水寻找细毛。而且不在水中泡太长时间,越短越好,这样弄出的鸭子最地道。叶克福说,你们去找击打你们的人去吧,我家孩子不会。周立峰说,你家孩子呢?叶克福说,谁知道呢,也许在外面山上玩去了。
告诉我,谁向我们投石子?力量很大。张晓军说。
叶克福说,谁知道呀。村里这么多孩子,谁一时分得清。
周立峰两人离开叶玉刚家,走到对面的那家。门虚掩着,叫了两声,无人,推门进来,还是无人。两人上了楼。木楼在他俩的踩踏下吱吱作响。楼上搁着许多农具和家庭用具,几孔小窗透着阳光。两人头贴近小窗,窗口小,他们的大头伸不出去。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巷子里的行人。
伤口越来越疼,村里有小卖部,有特产,就是没有药店。他们向村里人讨药,好心人带他们到叶受生家。叶受生是草医,家里有草药,平时也对外营业。叶受生说,这不是一般投石子砸出的伤,一定是弹弓之类,否则哪能伤这么重。叶受生给他们擦药水,药水咬得伤口生疼。他俩都哎哟哟地叫喊。擦过药水,叶受生又给他俩敷上药泥,用纱布包好。
你们村的孩子太不像话!
叶受生说,这种现象从来没发生过。村里人对每一个来旅游的人都很友好。这可能是一场误会,或者攻击你们的是外来的孩子甚至大人。
周立峰表示不可能,凶手一定出自雄村。叶受生不想跟他们争论,只是说,一共 30元。张晓军说,一人还是两人?叶受生说,两人一共30元。周立峰说,这倒不贵,要是在城里医院,每人得花费几百元。
肖村长在家。一般情况下肖村长不会离开雄村。雄村的大小事情他都得管,必须管。还得负责游客的生命财产安全。经过打听,周立峰张晓军两人来到肖村长家。他们详细地向肖村长讲述遭到攻击的经过。肖村长很生气,表示一定要严查凶手。周立峰张晓军带肖村长来到事发现场。这个地点,左右分别住着叶木狗和叶克福家。叶木狗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上午肖村长见老人到石头寨走亲戚去了。就算两位老人在家也不可能攻击别人,就算攻击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按叶受生的说法,凶手用的弹弓。叶木狗家两位老人不玩弹弓。叶木狗一家四口在外打工。肖村长就走进叶克福家。叶克福在炒鸭子。肖村长说,好香啊。叶克福立即走出厨房,招呼肖村长说,肖村长来啦!雄村有三四个姓,肖姓是第二大姓。肖村长说,家里有客人?叶克福说,叶玉刚放假回来了。肖村长说,叶玉刚不错,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叶克福见周立峰张晓军又来了,立即对肖村长说,我家孩子没有向他们投石子。肖村长说,我说了是叶玉刚投的吗?我是来问问。你看到什么可疑人没有。叶克福说我一直没出门,我在准备丰盛的午餐。肖村长说,那是应该的,好好慰劳一下叶玉刚。
从两人中弹的方位来看,凶手只能在他们的前方。肖村长说,你家来过别的孩子吗?叶克福说没有。
叶玉刚在他东边的房间里,他走出来。他说,是我用弹弓打的。
肖村长暴躁起来,说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要是你说谁也想不到你会干这种事?你平时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我一共向他们射击了三次,第二第三次射中了他们。叶玉刚说。
你为什么要射击人家,人家来旅游,我们应该热烈欢迎。叶克福说。
他俩该打,该狠狠地打。叶玉刚说。因为他俩……
他俩怎么样?肖村长说。
叶玉刚闭了嘴,他说不出那些字眼。肖村长说,你必须向两位客人道歉,承担他们的一切损失。叶玉刚说,不可能!该道歉是他们,该承担一切后果是他们。
肖村长摇头说,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按照村里管理规定,凡是伤害游客者,除了承担一切责任,还要扣分。这个事件太恶劣,我现在必须给你们家扣掉 6分。雄村每家都有股份,是按人头的干股,年底则按全年旅游收入分红,扣分,就意味着扣分红。按照去年红利计,叶克福一家至少要扣掉 6千元。叶克福说,事情都还没弄清楚,肖村长你不能扣分,也不能扣这么重。肖村长怒目相向,你说该扣多少?扣半分,或者给你们奖励?叶克福说,肖村长你就行行好,念在孩子不懂事的份上批评教育他,不要扣那么重的分。肖村长说,他还不懂事,都考了全县理科第一还不懂事?
肖村长电话通知村里干部开紧急会,四个干部很快就集中到叶克福家。肖村长向班子成员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严重性和扣分依据。班子成员同意。他们就在记录本上记下了。扣分制度实行三四年了,刚开始扣分的人多,吵闹的人多,后来制度完善了,大家都在一个制度下,就没再有人争吵。大家尽量地争取不扣分。偶尔有扣分的,也是无意中的,而且都扣的一分半分。6分,创了历史新高。
扣掉这么多分,都扣去了叶玉刚一年多的学费。叶克福心里难受。他无心炒菜,好好的醋血鸭就没了味道。他还在肖村长的威逼下,赔偿周立峰张晓军各人一百元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6千元啦,这么多钱多难挣,到手的鸭子都飞了!叶克福手痒痒的,要是在前几年他会提棒揍叶玉刚。现在不行了,叶玉刚已长大,又是重点大学学生,怎么也下不了手。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用弹弓射他们。
他们太坏,他们……
他们怎么样?说呀!
叶玉刚又闭口了。
开饭前,叶玉刚母亲回来了。见这样的气氛,她感觉不妙。叶克福唉声叹气。她逼叶克福说出实情。她立即哇地哭了。6分,多重的处罚。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正在县城读高中,过两年也要考大学,按成绩是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将来要供两个大学生,负担多重。他母亲哇哇哭着去找肖村长论理。肖村长毫不留情,强硬地说,决定的事坚决不改。你跟村里人说说,听听他们的意见,该不该扣 6分。这是开放旅游以来,雄村出现的最大伤害案,不扣 6分不足以平民愤。他母亲给肖村长跪下来求情,肖村长态度坚决。他的原则性很强,只有坚持原则的人才能当好管理者。肖村长做到了。他母亲的求情没人同情,反过来村人还很反感。村规民约就像法律,不可以求情来破坏。他母亲自己平身,坐在一旁哭泣。围观的人都离开。
这是一笔巨款,叶玉刚是没想到的。他也非常心疼。雄村条件不好,家里没什么收入,光靠卖点土特产分点旅游红利,并不能应付物价的高速上涨,也不能填补家里越来越大的开支。叶玉刚没食欲,他悄悄地躲进房间,坐了一会,带着弹弓出门。他来到一个偏僻处,对准一块大石头射击。小时候他玩弹弓玩得很不错。他在连续的射击中,找到了当年的感觉。他的命中率越来越高。叶玉刚后悔没射中他们的手,他们的手乱摸,就该射他们的手。射他们的脑袋也不错,脑袋指挥他们的手乱摸。想到乱摸,叶玉刚就难受,像乱箭穿心。他眼睁睁地看到七太奶奶和亲大姑妈被流氓乱摸。他用枝条搁在石头的两侧,当做周立峰或者张晓军的手,他定点射击他们的手,射了左手射右手,又移动身子作动态射击。他对自己的命中率表示满意。但他还要练下去。
叶玉刚攻击游客的事,风一样传遍雄村。他们无一例外地对叶玉刚表示了谴责。哪怕你对村上人进行射击都行,就是不能对游客射击,游客来游玩是送钱,不可对送钱人不礼貌和打击。他们有人经过他母亲身边,鄙视地轻声说,还好意思哭,还好意思向肖村长求情。他们走到叶玉刚的家门口,朝里面张望,送去指责的目光。
路人的谴责他母亲听到了。要是换了别人,她也会谴责。可是,犯事的是自己的儿子,儿子再有错,也不可能抛弃他。他母亲没有袒护儿子之意,她是心疼那 6分。她不再哭泣,哭没用,眼泪会白流,还会更令人厌恶。她回到家里。叶克福望她一眼,她神色暗淡,说明求情不成。叶克福早料到了。醋血鸭还在锅里,还是半熟,而锅里的气温已经下降。她母亲呼叫叶玉刚。得不到答应,她就坐下来等候。今天本来是高兴的事,却摊上了大事。她的双脚用力蹬地板,排解内心的痛苦。
为了表示安慰,肖村长请周立峰张晓军上家里吃饭。周立峰张晓军的伤口还在痛,痛得他们表情很难看。肖村长再次向他们道歉,肖村长道歉之后做了三分钟的检讨,希望他俩大人不记小人过,更不要对外传播。肖村长老婆说,叶玉刚怎么会突然射击你们呢?肖村长说,他疯了呗,他上了重点大学就把尾巴翘上了天,得意忘形地玩弹弓。肖村长的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肖村长老婆还是不信,她说,叶玉刚为什么要射击你俩,知道为什么吗?周立峰说,就是不知道呀,知道原因就没这么委屈了。肖村长说,我已经对他家进行了严厉处罚,扣了 6分,这已经是创了历史最高纪录。肖村长叫老婆多弄几个菜,叫上村上干部一起来家里吃。老婆不乐意,可是,肖村长的脾气她知道,说出的话是不收回去的。那阵老婆轻声说,难道还要杀两只鸡?肖村长耳朵尖,听后说,两只鸡不用,一只鸡一只鸭两斤排骨就够了。村里干部聚拢来,他们问候受伤的两个游客,频频给他们敬酒。村里干部了解到,周立峰张晓军都是城里大公司的职员,都是中层管理人员,手下管着不少人,每年都要出去游玩。公司有充足的旅游费。本来他们是来打前站的,遭遇不测,他们的信心就没有了。肖村长立即再敬酒,说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只要他们带公司里的人来雄村,村里会给出许多优惠。肖村长当即决定赔偿周立峰张晓军精神损失各 300元。在场的村干部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同意了。
肖村长的决定很快从他家里传到村里。村里人不同意,说这个精神损失应该由叶玉刚支付,不该动用村里的集体资金,要动可以,必须投票。群众的话反馈到肖村长耳朵里,肖村长当即大怒,说我堂堂一个村长就做不了这个主?肖村长对身边的一个村干部耳语,叫他出去对群众做解释工作。
肖村长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知道吗?把这两个老板伺候好了,会带来很大的利益。干部对巷子里的群众说。叶玉刚是叶玉刚,村集体是村集体,叶玉刚承担的他一分跑不了,村集体该承担的也必须承担。叶玉刚是叶克福的儿子,没教育好叶克福有责任。但叶玉刚是雄村人,他没教育好,全村人都有责任,这个单必须全雄村来买。这个村干部能说会道,扩大并拓深了肖村长的指示。群众被一番说教后都哑口无言,纷纷离开。他们无言并且离开,并没有心服。他们会记住这个事,还会跟肖村长理论。
周立峰张晓军喝得有点多。他们早上上车前也喝酒了。他们习惯喝早酒。他们爱在天没亮时吃新鲜猪下水,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在肉联厂,能搞到最好吃的猪下水。这次算是白来游玩,至于下次还来不来游玩,他们心里没决定。不来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尽兴地来,却遭到暗算,要败兴地归。但是,酒精刺激着他们的头脑,他们很兴奋,对肖村长说大话说,我明天就带一个团过来,几百人的团,你们得做好接待准备。肖村长说,好说好说,你就是带一千人来一万人来,我们雄村也有这个接待能力。张晓军说,我的团比他的还大,他明天带团来,我就后天来,我不跟他争。肖村长说,好好好,有劳两位老板关心。肖村长给周立峰张晓军鞠躬,一直把他俩往村口送。村干部们都在场,雄村的人不爱凑热闹,他们都在忙自己的。
叶玉刚出现在巷子里。他已经吃过午饭。父亲炒的醋血鸭无滋无味。叶玉刚冲到队伍前面,大声地呵斥道,举起手来!肖村长叫村干部上前阻止。叶玉刚举着弹弓,说谁敢上前我就射爆他的眼睛!他的弹弓已经拉开。村干部立即闪到一边。肖村长说,叶玉刚你疯了?叶玉刚说,你们别管,快点让开,我的石子不认人,射中谁谁的脑袋就开花。周立峰怕弹弓,他跳到一边去躲避。他离开人群,给了叶玉刚射击的机会。叶玉刚枪法真不赖,他的石子射中周立峰的右手。周立峰立即弯下腰去叫疼。张晓军举手投降,也给了叶玉刚射击机会。第一次,没射中。张晓军弯身抱头。叶玉刚动作很快,他的第二次射击很快完成。石子击中张晓军抱头的右手。
肖村长他们看傻了。
叶玉刚收起弹弓,往家里走。
肖村长叫喊,快抓住叶玉刚,他疯了。听到喊声的人并没有抓叶玉刚,叶玉刚正处于眼红的战斗状态,谁也不敢去惹。
这次距离不远,周立峰张晓军受伤比较重。肖村长组织人员给他俩临时处置。叶受生被呼叫。叶受生带着药箱跑过来。他的药箱里有止痛药水并且具有消肿功能。这都是他自制的药酒,祖传下来的。雄村叶姓同宗同源,但叶受生的那个分支祖上跟外人学会了中草药,一代代传下来,每一代只传一个男性。镇痛效果不错。叶受生说,伤势重,必须送医院。肖村长说,那就先送沱巴镇医院吧。肖村长叫来村里的农用车,突突突地送周立峰张晓军去镇医院。肖村长说,你们放心,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抓叶玉刚去坐牢。
得到报警的两位警察开着摩托朝雄村来,在路上遇上拖拉机,拖拉机手远远就看到了派出所的摩托,停下车。拖拉机手大声说,快去抓叶玉刚,他两次袭击游客了!警察没停,也没理会,呼地过去了。
叶玉刚坐在自家门槛上,村上人指责性地围观。知道吗?那是两个大老板,你打伤他们就等于断了雄村一次大财路。
叶玉刚自言自语说,我也不愿打他们,哪个愿意打他们呢。可是,我不能不打。我撞了大祸。我是个倒霉蛋。
警察的摩托车停下来。唐警官说,叶玉刚,跟我去派出所。唐警官认识叶玉刚,去年县教育局上门来表彰叶玉刚状元时,唐警官陪同过来。教育局长是他表哥,到了沱巴地盘,唐警官不能不出面。叶玉刚不去。唐警官拖也不去。肖村长喊道,把叶玉刚铐起来!马警官上来帮忙,他和唐警官两人一人拉住叶玉刚一只手。你打伤了人,必须去派出所说清楚。
稍后有警车进雄村。叶玉刚被扭上派出所。叶玉刚眼泪哗哗地流。他没对警察说为什么射击周立峰张晓军,只说是怎么袭击的。对于那个词语他仍然开不了口,那词语用在自己亲人身上,像刀割他的心。叶玉刚被铐在审讯室。
唐警官进镇医院询问周立峰他俩,医生说,伤得不轻,镇医院虽然有最好的跌打损伤药,有一个从北京进修回来的中年医生,但他们还是没有能力治好两位游客的病。唐警官问周立峰疼不疼,周立峰还没回答,张晓军抢答说,疼啊,太疼了,那小子下手好重。唐警官说,你们跟他结仇了吗?周立峰矢口否认。唐警官说,这就怪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你们俩?周立峰说,可能他看我们不顺眼,其实我们挺顺眼的呀。唐警官又回到审讯室。他跟叶玉刚说闲话,问他在大学里学习生活情况。唐警官上的警察学院也在那座省城,两所大学离得不是太远。唐警官找出他们可能的共同话题。叶玉刚不在状态,他没有进入唐警官的“圈套”。唐警官目的是想让叶玉刚放松,以便说出真实原因。叶玉刚不说话,唐警官就出去了。他并没走远,他在走廊里抽烟。马警官过来说,叶玉刚招了吗?唐警官说,他早招了,他对自己袭击游客并没有隐瞒。马警官向唐警官讨要一支烟,两人相对着抽。
天快要黑了。夏天黑得晚,都过 7点半了天才黑。唐警官将叶玉刚关进班房。派出所不管饭,唐警官通知肖村长转告叶克福送晚饭来。叶克福这一天像坐过山车一样,早上还满心欢喜地盼着儿子放假归来,中午就出事罚款,这还没完,下午儿子就被关进派出所。叶克福将中午剩下的醋血鸭重新炒了一遍,但是因为中午的敷衍,现在已于事无补。醋血鸭达不到最佳味道了。叶克福另煎了两个鸡蛋,舀上一大碗饭。叶玉刚母亲要跟去,叶克福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去干什么?叶克福叫了大侄儿开摩托送他去镇派出所。大侄儿不大情愿,他说叶玉刚很不像话,他给我们家丢丑。叶克福说他是你弟弟,你不关心他还有谁关心?大侄儿说,我宁可没有这样的弟弟。以前为他自豪,现在为他羞耻。大侄儿看在叔叔份上推上摩托,发动后,叶克福坐上去。路上车辆少,但因为天黑,大侄儿开得慢。叔侄俩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见到堂哥,叶玉刚叫了一声大哥。堂哥却转过头装着听不见。叶克福递上饭菜让叶玉刚快点趁热吃。叶玉刚闻到醋血鸭的味道,胃口大开。叶克福见儿子吃得开心,心里略为安慰。从中午他就希望能看到儿子大口吃饭吃肉的情景,现在总算看到了。遗憾的是,在不应该在的地方。叶克福说,你尽力吃吧,不够,我再回去给你弄。叶玉刚低头吃饭,不跟父亲说话。叶克福又说,你慢点吃,别噎着。看守的那个协警在门口斜靠着,他抽着叶玉刚堂哥递上的烟。协警说,你放心吧,我们会文明执法,不会严刑逼供,不会勒索钱财。堂哥说,改天到雄村喝酒,我给你做醋血鸭。你们要关叶玉刚多少天?协警说,我是临时工,不知道所里怎么处理。我准备不干了,钱太少,还不如回去养猪。堂哥见他话扯远了,就进屋子来。堂哥说,这么好的菜可惜没有酒,这就是你的命,你读大学读坏了脑袋。叶玉刚说,我还想杀了他们!堂哥摇头,轻轻叹息。堂哥大他五岁,是看着他长大的,堂哥从来没见过叶玉刚性格如此暴躁。
一位管事的警察来了。叶克福问警察他们要将叶玉刚关押多久?能不能今晚就回去。警察白叶克福一眼,说,如经法医鉴定是造成重伤,坐一两年牢都有可能,就不要想着今晚回去了。探
视时间是有限的,你们赶紧走。
叶克福去镇医院看望周立峰张晓军。医院就在派出所旁边。医院里很安静,急诊室门开着灯亮着,却见不到医生和病人。病房在一楼东边,共两间,分男女,一间十来个床位。病房也只有周立峰他们俩。叶克福向周立峰张晓军道歉,希望得到他们的原谅,愿意赔偿所有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同时强调,他家很穷,希望能打个折,希望以诚恳的态度获得医疗费的免单。周立峰说,我们不会原谅叶玉刚,你们该支付的费用一分也不能少。叶克福说你们不是有公费医疗吗?周立峰说,我们不能让叶玉刚占国家的便宜,对这样的暴徒就应该严厉惩罚。叶克福不爱听暴徒这样的字眼,但他忍着。叶克福继续说好话,说今天走得急,没给你们买礼物,明天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保证有鸡有鱼。
主管医生出现在病房。医生说,叶玉刚怎么变成这样了?去年是名人,今年又成名人,两种名声天上地下。叶克福问医生周立峰他们伤势怎么样?医生说,受伤挺重的,伤到了骨头,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必须转院。我们希望治几天再转院,但周立峰他们不会干,他们要求明天就转到他们的城市大医院。他们要照片,要请骨科专家会诊。叶克福说,费用很高的吧。医生说,那是。在大城市治病,医疗费你根本看不懂。叶克福转过脸跟周立峰他俩商量说,雄村有名中草医,他叫叶受生,他能用草药治好你们的伤,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我管吃管住。大医院我们住不起。张晓军说,不可能,我们会相信一个土医生?少来开玩笑!车辆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早上就转院,一刻也不能拖,否则就会残疾。你们也要跟我们去,去支付一切费用。
叶克福眼前黑了,他看到一个巨大石头正向自己头顶砸下来。
叶玉刚的堂哥曾经在外打工多年,见多识广,他听到了叶克福跟周立峰他们的对话。他反对转院。他说我们只对住沱巴镇医院医疗费负责,别的地方我们一概不理。你们看着办。你们想讹我们,没门。
周立峰说,我们是法治国家,有讲理的地方,也有公正的执行单位,你们别想赖账。
第二个打击接着传到叶克福耳朵里。老婆来电话说,村里决定扣除叶克福家 12分。最高分是 12分,这一年分红就一分没有了。前面扣的6分累积到明年。
叶克福拳头击在墙上,手砸出了血。他已经不知道疼痛。
叶玉刚堂哥挥掌打了叶玉刚一耳光,说,你去死吧!
叶玉刚眼泪流出来了。他说,我也是没办法。那两个人,叶玉刚说不出口的话突然迸出来,他们欺负七太奶奶,欺负大姑妈。堂哥冷笑,她们都作古多年,怎么受的欺负。叶玉刚说,我说不出口。堂哥说,说呀。叶玉刚说,他们摸七太奶奶大姑妈的……奶。堂哥打断说,别说了!接着又问,他们怎么摸的?叶玉刚说,他们双手分别抓住她们的奶……堂哥愤怒打断说,别说了!
堂哥紧握拳头冲到病房。他的动静太大,两个协警和一个警察追上来。堂哥叫喊着要揍扁周立峰张晓军。警察协警拦下了。
警察再做笔录,周立峰张晓军不承认。他们只说跟雕像合影,否认流氓行为。
消息当晚传回到雄村。消息是叶克福和侄儿带回来的。叶克福和侄儿昂首挺胸地走在巷子里。
叶玉刚做得好,换了我我也会这样。有人说。
叶玉刚做得的确对,可是要讲清原因啊,害得我们误解他。有人说。
这种事,他说得出口吗?有人说。
这些人敲开肖村长的家门。肖村长也住在老房子里,他住二楼上。楼上凉快。沱巴山区夏天夜晚凉爽,而住二楼更凉爽,要盖个小被子,特别舒适。肖村长心里很痛苦,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脸上挂不住,传出去,他这个肖村长的名声要倒地。做出处理叶克福一家,肖村长也是很难过的,像是“挥泪斩马谡”。叶克福及他侄儿回村,他听到了。叶克福高声大喊:“叶玉刚是冤枉的!”“叶玉刚为名誉打人”,肖村长也听到了。
那两人对他七太奶奶大姑妈大耍流氓。叶克福对村民说。
怎么耍的流氓?
他们双手在她们身上乱摸。
怎么乱摸了?
摸她们的……乳房!
这些对话,肖村长也听到了。
肖村长下楼来打开门。
来人要求肖村长撤销扣叶克福家分数的决定,其中请愿的还有做决定举手同意的村干部。肖村长不同意,肖村长说,法规不是儿戏。叶玉刚打伤了人,严重破坏和扰乱了雄村的旅游环境。都是事实,我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规为准绳。
肖村长的原则性大家都清楚,他从不会更改做出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会改。有人突然提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共同承担叶克福家的扣分。在场的全都同意。被吵醒的人也走出家门,来到肖村长家以及家外的巷道里。不光是叶姓家庭,肖姓家庭唐姓家庭都有人赞成。他们共同在一张纸上签了字,大家均摊后,叶克福家的损失就很小了。肖村长不同意他们这种做法,批评他们是包庇错误纵容犯罪。中国是法制社会,所有事情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在场的人笑起来,他们笑肖村长的可笑,笑肖村长自欺欺人。
那两人都不承认,公安法院拿什么相信呢?
肖村长反驳说,那你们又怎么相信叶玉刚呢?他也是口说无凭。
冤有头债有主,叶玉刚受辱,我们叶家甚至雄村都受辱,叶玉刚才做出那种行为的。
肖村长说,其实,那只是两尊石头,又不是真人,你们也太当真了。
肖村长这话引起众怒,包括肖姓人家。五尊雕像不光是叶家有,肖家也有,唐家也有。雕像不只是代表某一个姓氏家族,她们代表整个雄村,是雄村一张重要的名片。
肖村长不服气,他大声说,不就是石头吗?
第二天早上,在一个贞节牌坊上出现了一张图画。这是一张男性生殖器。这个贞节牌坊是肖村长的三太奶奶,那是个刚嫁过来不到一个月,还没怀上孩子丈夫就意外掉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可怜女子。她终身不嫁,把公婆当亲娘,感动几代人。她 57岁去世后,人们为她立下牌坊。
有人暗示肖村长,肖村长走到三奶奶的牌坊下。他看到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图案后非常生气。
这是谁干的?没人站出来承认。村里人虽然对肖村长昨晚的过激言论反感,但绝不容许人把侮辱的图案贴到贞节牌坊上。贞节牌坊也是属于雄村所有人的,是集体的荣耀,谁也不得亵渎。
将心比心,肖村长默认了大家的行为。但是扣分的事,他不会改。
叶玉刚被关押一周后放出来。见到他时,雄村人对他微笑,致以崇高的敬意。
周立峰张晓军已于事发第二天下午转到了市里大医院,花费了一大笔医药费。他们的家人要求叶克福支付。叶克福置之不理,雄村人站在叶克福一边,他们集体将周立峰张晓军的家人赶走。对方不服,上法院起诉。
肖村长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他说,我们也要以雄村的名义起诉,状告周立峰张晓军性侵雄村烈女。周立峰他俩必须赔偿我们巨额精神损失费,向雄村列祖列宗道歉。我们要和他们打到底,哪怕输光雄村。
镇司法所的干部刘峰为雄村写下诉状。
两宗案子同时在法院。法院先审理周立峰张晓军状告叶玉刚赔偿医药费务工费精神损失费一案,因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案子很快终结。叶玉刚被判赔许多许多钱。法院接着审理第二个案子。雄村人去了一大半,法院的每个角落都塞着雄村的人。雄村人很激动,他们的骂声像潮水淹没了法院的审判。法官审不下去了。雄村人多势众,但是他们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择日,法院以“疑罪从无”结束这场审判。雄村得到消息,自发组成的队伍兵分三路,一路冲击法院,一路捉拿周立峰,一路绑架张晓军。一时间,整个省城的公安乱了阵脚。警察救下了周立峰,却没来得及救张晓军。张晓军被得胜的雄村人押回村里。警方抓了十几个雄村闹事的男子。肖村长说,哪怕我不要命也要把他们救出来。他带领一支队伍再去往省城,半路公安出来拦截,雄村手中的锄头铁镐拼命挥过去,公安边拦边退。为首的公安退到安全处做雄村人的思想工作。雄村人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放回抓走的雄村人,二是让周立雄到雄村道歉。这个带队的公安向上级汇报,一级级汇报上去。为避免事态扩大,公安方面立即将被抓的雄村人释放。
周立峰东躲西藏,他的眼中老是出现幻觉:雄村人手持劳动工具向他奔来。亲朋好友说,你这么躲,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周立峰说,碰上刁民我有什么办法?自认倒霉。一位去过雄村的朋友说,我去过雄村,我不认为那里的人是刁民,我倒是觉得你真惹怒他们了。
两天后,周立峰去到派出所,请求护送他去雄村。公安研究后答应了周立峰的请求。去之前,公安联系上肖村长,说,周立峰前来道歉,请雄村接受。两名公安负责护送,他俩只着制服,没带武器。
且说张晓军被抓到雄村后,关押在一间屋子里,三餐有好吃的,只是雄村人不闻不问,对他采取冷暴力。得到周立峰来道歉的消息,雄村人半信半疑。他们手上持着锄头铁棍,以防不测。但他们仍然很安静地站着。张晓军押在队伍前面。周立峰道了歉,这边才能放他。
周立峰站在烈女雕像前,身子瑟瑟发抖。之后,他跪下来,磕头,真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俩是混蛋,请烈女们原谅!”
周立峰跪拜道歉之后,雄村人手上的战斗武器全部落地,哐当哐当,响成一片。张晓军被放开。张晓军走到烈女雕像前,跪下,磕头,道歉。
雄村人心里的怒气全部释放。肖村长当场宣布,立即支付周立峰张晓军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这钱由集体出,如果村民不同意,他愿意私掏腰包。雄村人全部同意集体出。
周立峰说,谢谢雄村父老乡亲的仁厚!我俩咎由自取,医药费自己承担。他俩向雄村人深深鞠躬。肖村长走过去,几乎是哽咽似的说,你们早干吗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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