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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作焉的诗

时间:2024-05-04

童作焉

无用之身

一只干瘪的橘子静默于时间。某种意义上,

此刻构成死亡。也可能正好相反:

它的体内收缩,像风暴,像潮汐,

像是灵魂的骤起跃出,悬停在湖面上方?

无所意指的词语,与整个世界为敌。

余下的,反而温顺,站在树梢上,

充满了春天的词典。季节的死亡书,

写于某年、某月、某分、某秒?

临时拆封的梦想无力饲养现实之物,

它必须枯萎,成为书页里的标本,

在有人经过的路旁,长成几幅书画。

从此存活于心,而不存活于世?

万物脱胎于形,类似某种积木游戏。

此刻,也可能不是此刻。我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天气如何,不知所为何事,更不知是生是死。

而很多个清晨,在我体内持续醒来。

少年游

烛火逆光生长,燃烧的一群鱼游到天上。

落日沿着我鼻梁拾级而上,额头上的弦月,

涼了书卷里的山水。四月的风马牛在争吵,

黄昏打颤,仲春的故事抖落怀中。

夜色下沉。崭新的年代里我们衣着光鲜。

你在黑暗中读信,读“幽人贞吉”。

前面二十一年,你不断醒来,又老去。

身体里的风暴,跟随着时光一起枯萎。

怀疑镜子里变幻的脸色,怀疑火车能够到达的地方。

怀疑我们赖以为生的信仰,抵不过消瘦的橡皮。

是否在某刻,我们都曾穿越到回忆背面?

因此葬身之处须在悬棺,越过想象的顶点。

春日将远,我终将无法抵达。从这里到明天,

还隔了流水、船票,挤不过去的山石草木。

往后的生活省略号翻滚,小的词语进裂开来。

黑夜里失明的人,或在梦里打开电筒。

征鸟

窗外大概在下雨,鱼线从黎明里游出来。

瘦小的云反复溺水,并有意尝试新的眉目。

现实和幻想有时分不清,这类似于,

她在梦里撑开一把伞,紧接着已经裹上大衣出门。

整夜的雾,此刻被突然升起的街灯舔破。

她站在路边,回忆起灌木的回声。

念旧的人容易悲伤,陌生则被持续打磨、抛光。

而她为保持生活的新鲜,拒绝了所有喻体。

站台到得忽早、忽迟。很快就到了另一天。

几年以前,她爱上第一个写信给她的人。

他们在彼此的掌心散步,漫长的时光里就相对而坐。

在种满银杏的校园,想到了一起变老的日子。

没人不曾告诉自己要慎重爱情,却没人不曾

在年少的时候就轻易爱上一个人。

她是那样认真,像对待自己变长以后的刘海。

在看不见的群山,月光洗白了她的眼睛。

整个世界变亮以后,这次偶然定格为一桩宿命。

如今,她必须在天黑以前学会游泳。在爱的逆流里,

想念是种幸福,而更多事物因此获得意义。

她忽然在镜子里转身,并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逆光

天很晚了。我们一起走到门外,看到无数车灯如流水,

穿过巨大的深海。而你如天边的云反复下沉。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风有些大,你忽然

在镜中转身。立冬的第二天,很快凉了下来。

很多个夜晚我们隔着屏幕遥远地问候,那时你还常常失眠。

间歇性梦到焦灼的群山,崩溃的白光,以及分隔的两个人。

我们互相看着不说话。我们曾试图,一起拼起整个星空。

而拥抱始终欠缺,只剩记忆同我长久流亡。

冬枣散落一地,聊天框还残留着指尖的冷和暖。下一秒,

我在路灯下遇见自己的倒影,才想起你曾远远地招手。

总有一些陌生的人闯入你,像张上下翻飞的白纸。

我无从下笔,而一场大雨,很快就落了下来。

音乐指挥家

一些天空正破裂。房屋里的云

像巨大的棉花制造厂。不错的阴天,

我穿着红色冲锋衣。没有戴眼镜。

只带了我的结婚证。还有一只鹅。

我往露天舞台走去。那里站着一些人。

他们不说话,也不动,穿着表演的黑色

燕尾服。白色的布系在头上,就一直哭。

我把手里的鹅递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

我忘记带钥匙,并且今天不提供午餐。

但是我们要开始演奏了。这是维也纳。

音乐像六月的梅雨一样开放。我分不清

观众和我的队员。我只记得那只鹅。

我或许觉得它有些可怜,被买断了出生和死亡。

以后估计也不会有葬礼,甚至体面的衣服。

没人理我,他们还在哭。有的人抱怨这里没有无线网。

还有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谈论毛衣的编织技巧。

我有些生气。他们都没带乐器。

但是不要紧,我们还是一个合唱团。

那我们就还有半个小时,我先熟悉一下动作。

我把一些泥土挑起来,把一只草莓握烂在手心。

时间已经过三点了吧,不见有太阳。

也不见有光亮。有人打起了电筒。

我练习倒立,也就是把鞋穿在手上。

后来电筒多了,再没有听见哭的声音。

我想着舞台准备妥当,那我们可以开始合唱了。

有一些人说要回去了,没有和我说再见。

他们是开车来的,草地上还有印记。

这里下过雨。也许不是这里,是昨天。

我搞不清。我好像总是忘记看新闻。

不然或者我可以教会他们一些魔术,以后

我们还可以是一个马戏团。

蓝田玉

夏天过后,故事注定漫长无果。

我在房间学着看天气预报,并猜測到结果的一半。

整个城市在落灰,枯萎,记忆不断退化。

我翻阅照片,想象着,你也在做同样的事。

几天以前,我在电梯里遇见你。练习口音,

并对着镜子,郑重地做自我介绍。

那时我们刚刚相识,还没学会一些谦辞。

问候多于交谈,小心谨慎的使用昵称。

在城墙的高处,风声切块状的云。我看你,

像一名实习生诊断这个世界的安危。

我们在橙子的表面打滑,并且恐高。

黄昏我们走向书店,谈论文学,并不都是关于生活。

灯光暖昧摩擦。液态的氛围:

我们走过一夜的天桥,却没有走到下一夜去。

我听你说着,脑中试着构图关于你的现在。

但终于因为墨水瓶打泼,晕开了一束桃花。

临行或须慢语。在今后的年月里,我是你日记本

撕去的两页,而你是我,一生练习的诗句。

反季桃

我出门往西的时候黑鲫鱼从故乡翻白,撕裂作一半黎明

母亲抓住另一半剪不断的线头,借着旧油灯将搅拌器搁置

窗口照见浑浊的茶水,自更远处的昏睡中流出来。

这便于更慢的离心生活,再从其中过滤出三两个桃核

还缺一些承诺可以添补饭菜,由一根银针里穿过身子,

穿过洗手池长长的水流,再穿成云上的烟囱。

这时候,开始练习用钢笔匆忙写两封情书,赚取一些邮戳。

后来我返乡翻阅年前的日记,掉落为袖口一行桃花

记忆过于陈旧于是又想到你,可是季风仍旧向北。

比如当我们谈论传说,门口的银杏树就挂满了黑喜鹊

他们不懂得求神问佛,更不懂得生活其味。

孤寂如我,手杖撑不过再多的冬天,就变回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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