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居所（组诗）

叶世斌

世界在光里抵制着真相

月光。海棠。蝴蝶的动作

当我们凝视某个事物时

是我们为事物插上光芒

麻雀,和它尾部的雨拖着光

树枝和它延长的风挑起光

被瓦收藏的房屋。被光

养育的女人。我们制造着光

被光裹挟和遮挡,像一场

失败的雨,周身光芒

万丈——最亮的是黑暗

深黯的大海照射着天空

夜晚的颜色,大得到处发亮

世界不是在黑暗中,而是

在光里抵制着真相。世界

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墙壁上

陡峭的光。石头上坚硬的

光。那在河床和山坡上

奔跑的光,在闪电上

轰轰作响。灯。在钻石上

走失的情人。早晨的露珠

和镜子在光里醒来——离开

我们它们什么也看不见

隐喻的琼花。对象的琼花

现在,我知道了那枝

琼花的意义。还有它

依靠的季节,在晚风的

底部,被叶子和羽翼牵动

琼花提前停在那里

等秋天过后,向我们昭示

玄机。如同,在怀念中

一些事物才够得着我们

或者我们,才够得着

自己。生命的颜色逐渐

成熟,像我们常识性的

思想。我们在秋天深处

在枯萎的花瓣上看到

琼花的背影。事物的

暧昧包含它的全部神秘

凝视或回眸。事物能够

敞开的是我们在事物中的

自己。现在,琼花

孤独,忧伤,仍在

路边在晚风底部向我们

致意。而琼花离开我们

既无孤独也无忧伤的意义

这些在线条里流动着的女人

女人是线条艺术。这些女人

这些在线条里流动着的女人

他这样想着——而女人的堕落

总是从性开始的!他这样

想着的时候,这些线条

变得积极,有力。这些女人

他这样想着。他在春天在阳光

明朗的大街上,被沸沸扬扬的

线条纠缠着,被站立的

波浪荡漾着,保持着不安

——而男人的性从开始就是

堕落的!他这样想着。他这样

想着的时候,这些线条开始

消极,松散。这些系扎着

女人风韵的线条!这些

线条里的女人——而线条的

本质是克制的——而一切堕落

都将变得性感!他这样想着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这些女人

一只黑色鸟就这样从黄昏穿过

一只黑色鸟斜拉着,迅速

从黄昏穿过:就像一根细长的

阴毛,或者一支紧急的小便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观察

如同,这只鸟是偶然路过

还是专程投奔这个黄昏,只是

我们的疑问。实际上,一只

黑色鸟坚决的投射和任何

一只鸟的投射,没有什么

不同;和一支阴茎的愿望

一次精液的方式,也没什么

不同。黑色鸟就这样从黄昏

穿过。就是这样。事情

简单得就像本来的黄昏和世界

就像黑色鸟穿过的事实本身

和我们对它不可克制的歪曲

我准备了各种期待

我不知道布谷鸟的叫声

传诵着什么,星星的光芒

昭示着什么,弯曲的土地

下面,正发生着什么

——我准备了各种期待

敞开的无限,显明的真实

和深刻,只有在思想里

经验。真理不是被发现

而是被想象的。心灵的

真理!意义也是一种事实

它让我对这个夜晚,世界

深处的闪烁再度入迷

星光站在大地上,泥土

汇向山顶,布谷鸟的歌声

把深藏的田垅,提到我们

面前。在这里,事物

既是事物又是事物评估者

那,统治着我们的一切

神秘者和神圣者的光辉

——人们呵,我之所以

满怀期望,并终生不倦

因为人是一切意义的根源

一种状态被我们反复借喻

这就是黑暗。这就是

鬼魅的形体;火烬熄灭后的

表情;夜晚的月亮门里

深藏空虚。这就是黑暗

这就是,思想上的霉斑

桃花或血液过重的颜色

哲学家的头发使真理变乌

这就是黑暗。这就是乌云

垂下,深渊耸起,一种

遮闭无懈可击。这就是黑暗

这就是紧张的,绝望的

黑暗,深刻的严重的黑暗

这就是一种状态,被我们的

心灵和人生反复借喻

木质的居所

木质的居所。蛀虫撬开

时间,事物的腐败,并通过

蛀孔走进它们空洞的内心

它必是当年的那一只

从树木来到雕梁画栋

和它们一起经历灰尘,并在

灰尘中,漂起来。衰老的

事物和时间被蛀孔夺走

在蛀孔呼吸。依旧是

那只蛀虫,拖着自身的缓慢

来到事物,时间的内部

使它们看起来非常深奥

一种状态被我们反复借喻

?这就是黑暗。这就是

鬼魅的形体;火烬熄灭后的

表情;夜晚的月亮门里

深藏空虚。这就是黑暗

这就是,思想上的霉斑

桃花或血液过重的颜色

哲学家的头发使真理变乌

这就是黑暗。这就是乌云

垂下,深渊耸起,一种

遮闭无懈可击。这就是黑暗

这就是紧张的,绝望的

黑暗,深刻的严重的黑暗

这就是一种状态,被我们的

心灵和人生反复借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