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孙荔
对于女红,我有一种偏执的喜爱,整个人深情穿梭在那一针一线中,时间在身边静静地流淌,变得柔软而绵长。这时心境是平和的,宛若一池静水,映照着蓝天和白云。我想这样做下去,一直会到白发苍颜。
喜欢女红,是受母亲的影响。母亲闲来无事时,喜欢在枕套或鞋面上,绣下一朵小花,或一只慵懒的猫,母亲把光阴变作了一种享受。我也喜欢端坐在暖阳下,拿起针钱,做个靠被或包包或衣衫,缝制着属于四季的心事。总觉得自己缝制的不是衣物,而是一种情怀,一种丝丝缕缕的心绪,间或有一种婉约的惆怅,温暖的忧伤。
每每走到棉布摊前,我会停下脚步,细细品味那些花纹。我喜欢布衣的味道,有着植物草木的清香,泥土温润的气息,仿佛用小隶抄宋词,有一种心境与情怀。有时我会买回一个布头,为自己做一件短衫,那短衫因为是一针一线地缝制的,所以在心间格外的珍贵。衣服不小心破了个小洞,我就在洞上绣一朵茶花,于是破损的衣衫,立马活色生香起来,比原来的还要漂亮。《红楼梦》里,宝钗说我们女儿家,针黹才是正事,读书乃闲事。这话现在听来虽然有点保守,但细想起来,女孩子做针线,心必是安静的,柔软的,有什么比一颗柔软的心更美丽呢。
劳作可以使人静心,投入其间,会忘记一切。每当生出烦恼时,我便拿出针线缝些物件,每每绣出一朵花,或做好一件衣服,心间就滋生一种成就感,把虚无的人生引向有光亮的地方。
女红可以怡养性情,温补心性,安神自乐。我想女人若有闲暇,不妨拿起针线,去寻找那缓慢悠长的时光吧。现代的女人,会做女红的很少了。女红,总让人想起旧时光里,大户人家的女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衣衫,绣嫁衣。
古代人似乎比现代人更有诗意。普通的针线活,却赋予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女红。“日暮堂前花蕊娇,争拈小笔上床描。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女红,是一个诗意婉约的词汇,听起来人会变得柔软温暖起来。仿佛望见闺中的小姐,躲在绣楼里,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嫁衣,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闲闲地想心事。那些细碎如花朵般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侧面的脸颊上,细密的绒毛也泛出光彩来。
《孔雀東南飞》里的“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的刘兰芝;《红楼梦》中挑灯“病补雀金裘”的晴雯;《桃花扇》中有诗曰:“慵线懒针,几曾作女红。”都有一种散漫闲适的意境。女红,其实是女人爱的语言,手中的线,缠缠绵绵,缝下许多柔软温馨的时光,是扯不断的柔情和相思。
母亲一直没离开过女红,以致她现在眼晴花了,看不清东西,但母亲每每看见针线筐或花色布料,已略微发锈的眼神便会漾出欢喜的光。母亲把对家人的爱,都缝在了那些细小的针脚里,那些密密匝匝的针脚,缝住的是母亲美好的韶华,留下了无数恬淡的时光。
香港有个女作家西西,写过一本《缝熊志》,里面有她亲手缝制的很多毛熊,每只熊都是一个历史人物。它们还穿着她亲手设计剪裁的衣服,手工做的首饰头饰,比如步摇包头什么的。
那些凝结在时光里的温情,总能穿越时空,让人感觉温暖、妥帖、美好。
苗族人能歌善舞,最让人羡慕的还是他们的手工艺品。你看那些制作精美的苗银,从头饰到腰饰,充满了繁复之美。还有那刺绣,走在苗族村落里,你随时可以看到当地的苗族老人,尽管已经白发苍苍,手上却依然在忙活着,哪怕只有一丁点时间,她们也会细细地刺绣,那是陪伴她们一生的活计。
这里的姑娘是有福的,她们从小接受这种传统手工艺的熏陶。待慢慢长大,妈妈就会为她精心准备嫁妆。嫁妆里,那全身的银饰是不可少的。从头到脚,每一件银饰都要细细揣摩,精心打造。至于嫁衣,必是妈妈一针一线地绣成的。我曾见过一个姑娘,结婚后的她舍不得穿嫁衣,挂在自家墙壁上,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些亲手缝制的物件,缝进了亲情和爱。它们虽不是华贵的美服,但每每看到,心间会有一股暖意袅袅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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