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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5-04

森獴

“陪我玩好吗?”

漫长的孤寂,犹如海市蜃楼。

1

那一次出海,我遇难了。在暴风雨中,我们的船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我和船员们就这样散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海上飘泊,失去了一切与陆地联络的方式。天色渐明,我见到了岛,我在海中挣扎着,凭着与生俱来的良好水性以及求生的本能,我登上了这座不知名的小岛,大海依旧是一片虚无,只有白色的泡沫冲击着礁石,美丽得如阿芙罗狄忒的胴体,丝毫不见昨夜暴虐的影子。

我应当感激大海,感激她没有扼住我的咽喉,在我一息尚存时安排我遇见这个小岛。太阳仁慈的将光洒在了我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身体上,我睁开眼睛,周围是金灿灿的沙滩。

“陪我玩好吗?”我低下头,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整洁的红色洋装,棕黑色的头发打着卷儿披在肩上。

“你的家人也在这岛上吗?”我仿佛看见了求生的希望。

“陪我玩好吗?”从她的大眼睛中,我丝毫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我可以陪你玩,但是,”我说,作为一个成年人,或许我不应该要求一个孩子具有和我相同的理智,理解我的需求并直面回答我的问题,“请你告诉,你是住在这个岛上的吗?你的家人在哪里?你能否带我去见你的家人?我需要帮助。”

“陪我玩好吗?”女孩子似乎只会讲这样一句话,略微透着不属于她的年龄的寂寞的味道。或许是一个智力有欠缺的孩子吧,我想。

她的衣服很整洁,面色红润,脸颊鼓鼓的,看上去营养状况良好,一定有人照顾她,所以只要能找到她的家人,我便得救了。

我向岛的更深处走去,这里四处都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却不明显,就拿面前的这条甬道来说——是的,这里有一条甬道,碎石铺成的——上面长满了杂草,应该许久都没有人从这里走过了。

这个孩子一直跟着我,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许我已经死了,而这个岛就是我的天堂也说不定。

直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栋废弃的实验楼。

“喂,有人吗?”我在楼里呼喊着,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我渐渐觉得有些恐慌,因为这里没有水、电,也没有煤气……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废弃的医疗器材和巨大的装着奇怪器官的玻璃瓶。

当我疑惑于那个女孩究竟是谁的时候,一阵阴森森的风从我身后吹过,再回头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我向走廊里的最后一个房间走去——

“啊——!”

扑面而来的恶臭,那里竟有整整一屋子的人体残骸,她们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新生婴儿那么大,大的却是成年的女性,而她们……全部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2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腥臭味和汗味混在一起的被单里,马达声隆隆,还有海浪的声音配合着地板的晃动,让我确定自己是在船上。

我回忆起了昨晚的事——天色越来越暗,我逃出了那个恐怖的实验楼。我依然没有找到我最初见到的那个红衣小女孩,她就像是孤岛的幽灵一般。最后,我在岸边生了火,留下了求救的信号,席地而睡。

我大概是又饿又累得晕了过去,以至于有人将我移到船上都没有察觉。我摸了摸我的胸口,确定我还活着,还有心跳,然后,我决定下床,离开房间,向这艘船的船长道谢。

驾驶室里,我见到了一位穿着格子衬衫和高腰牛仔短裤的妙龄少女。

“嗨,你醒了?”

“谢谢你,救了我。”

这是一艘渔船,船上的水手都很友好,只要是晴天,他们便会出海,但他们并不是每天都会来岛上,因为这座岛距离他们的渔村要行驶整整五个小时。他们之所以会经过小岛并救下我,是那个格子衬衫的少女提议。

再次感谢了她之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反应。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她的身影——我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位幸运女神。

告别了水手和渔村之后,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城里,她微笑着答应了。她说她父母双亡,是由姑姑带大的,而她的姑姑又在三年前过世了。在渔村里,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说我要先回去打理一下,通知我的父母,并为她张罗住处。她说她会等我的。

短暂的分别后,我再次回到渔村,再找少女之前,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座海岛,我决定独自回岛上一次,因为当晚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不敢确认那累累的白骨是我的幻觉,还是一桩等待揭发的谋杀。以及那位红衣女孩,她又是谁?

3

岛上,没有实验楼、没有碎石铺成的小径、更没有红衣女孩……只有密林和沙滩。到此为止,似乎真的可以确信,那是一场梦境了。

来到渔村迎接我的幸运女神,带她回到城里,我们闪电般地结婚了,亲朋好友为我们祝贺。

时间稍纵即逝,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意,有了孩子,我答应她不再出海冒险,我们是如此相濡以沫的一对模范夫妇。但是,我渐渐地发现,我的妻子对红色的衣服有一种执念,她非常喜欢红色,衣柜里满满地都是红色的衣服。

在一次老船员的聚会上,我说起我在岛上的那个梦境,突然有人告诉我,在二十年前,那座岛上确实有一个实验楼,当时那个岛是一个医学博士的所有物。

“要买下一座岛屿?这太疯狂了。”

“更疯狂的是他的实验。”

“什么实验?”我急忙问道。

“克隆。”老船员喝了一口酒,“医学技术早就可以克隆人类了,可是国家不允许,因为一些克隆人伦理学尚未解决。”

“他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

“他的女儿是他与亡妻唯一的孩子,所以他非常疼爱她。可那个孩子活不久,先天性的疾病,好几处器官都有问题,需要做移植手术。如果是其他人的器官植入她的体内,就一定会引起排斥反应,他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他想克隆一个女儿,用克隆人的器官挽救他的女儿。”

“那么他成功了吗?”

“他的妹妹,也就是女孩的姑姑,最后一次去岛上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伤心欲绝而死。但是,女孩子的病却痊愈了,于是,博士的妹妹带着自己的侄女离开了岛。这些只有渔村的水手们知道,她害怕这件事引起社会太多的负面新闻,所以带女孩隐姓埋名在渔村里生活。至于实验楼,和失败的克隆体,早已经被炸毁了,女孩的姑姑用草和植物的种子掩盖了这一切,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岛上还有人生活过了。”

“这么说我见鬼了?”

“哈哈,你应该是看见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了吧?”

回家后,我将这件事讲给我的妻子听,“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女孩的病治好了,博士却抑郁而死了。”

“女孩的病没有治好,”妻子笑了,“那个健康的孩子,是克隆体。真的女孩已经死了。而且,那个女孩并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殚精竭虑地做实验,她真正想要的是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和父亲好好地玩一玩,钓钓鱼,看看海。”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莫非你就是……”

妻子换了一身红色的睡衣,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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