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周洁茹
虽然从来没有因为吃荔枝上过火,却总是担心这个后果,于是每次吃荔枝,真的是用数的,绝对不超过十颗。至于次数与次数之间,往往都是开雪柜门时正好看到,于是现取一颗,再开,再取……所以十颗之限,好像也只是自我安慰。
口干舌燥、心烦易怒,就是上火的症状,可是我吃不吃荔枝都是这个状态:口干舌燥、心烦易怒。于是十颗或者三百颗,对我来讲都变得无所谓。
突然想到有人用荔枝蘸了生抽吃,是为了不上火?好似牛油果蘸青芥辣,为了那口三文鱼味?红姜配皮蛋,蟹黄味?还有著名的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而来的牛肉味。
来到岭南也有十年余了,又很爱吃荔枝,按照苏东坡的诗意,我也很愿意成为一个岭南人。只是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唯有惠州,去了又去,每次去总生出一个别人生不出来的感受——惠州真的好像我的家乡常州。这恐怕是惠州人和常州人都不会同意的一个观点,专属于我私人的一种念想。潮州也只去过一次,那时已吃素,好多美味看到吃不到。一道糖醋两面黄,面煎至两面金黄,吃时撒白糖点陈醋,一口,家乡味瞬时爆发。源自江南的面菜,我在家乡的时候竟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现在坐在潮州吃这一道苏州面,简直泪目。
荔枝会上火,那就龙眼,十颗吃完也不心烦,却有些心乱。上网查了一下,龙眼也上火,而且比荔枝还火,荔枝不要超过十颗,龙眼最好不要超过五颗。还是吃荔枝吧,吃到透彻。火不火的,网上也讲了,一碗绿豆汤就能去火。于是12月就开始等待5月。5月,新荔枝到来的月份。
去年5月买的第一单荔枝,收到正是520,纯属巧合,送到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卖的人自己也不能够确定。已是傍晚,只好放入雪柜,隔了一夜,鲜红色都变了黑色,吃起来像是一颗一颗冰碴子,也许是雪柜的温度调得太低。
只知道香蕉不可以放入雪柜,不知道荔枝也是不可以放的。不是这里长大的人,就是会把糖水当午饭,也会将荔枝雪藏。后来想想,若是荔枝也能够冷链运输,也就不存在“一骑红尘妃子笑”了,古代也是有制冰术的,古人那么智慧。
只去过惠州,还是刚刚来到岭南的时候。罗浮山也只爬过一次,爬之前并不知“罗浮山下四时春”的罗浮山,就是这个罗浮山,现实与诗,总有些距离。
惠州对我来讲为什么这么像常州?我后来想想,会不会是因为苏东坡最后的时光是在常州度过?吃多了冷饮,又吃多了黄芪。身边没有人,东西不能乱吃。我说起这个事件来就是这么简单。身边有没有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曾经有个妾,就是讲他“一肚皮不合时宜”的那个妾,王朝云,死在了惠州。于是这是一个事实,苏东坡来到常州,身边有没有人不知道,反正是没有了那个妾。
惠州西湖也似常州运河,惠州苏东坡纪念馆也似常州的藤花旧馆。有一阵子我常路过那个馆,不见紫藤花也不见香海棠,馆门紧锁,不欢迎任何人的意思。
惠州的纪念馆去过一次,走走停停,也只记得那位王朝云。苏东坡遣散了所有的侍妾,甚至还有怀了孕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乱看看到的小资料。总之事实上苏东坡的身边是没有女人了,到了最后。为什么呢?会不会是因为多数女人太过势利,去岭南?会死哦,不去。最大的可能是,那时候的女人并没有什么选择,叫你跟着就跟着,叫你走你就走。亦舒说的,我想要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的钱。没多少爱的,即使有孕,小小的钱也可以走吧?终于挣了个自由。王朝云应当是真爱,也真的死在了惠州,三十四岁,还是很漂亮的年纪。那时苏东坡多大?六十多了吧,还写诗来纪念,有爱。
纪念馆外,很偏的一个地方,放了一尊王朝云石像,好似在抚琴,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那像细眉细眼,没有什么表情,一定是匠人的手艺有差,一个会讲“一肚皮不合时宜”的女人,怎会面无表情?朝云墓在哪里,我不知道,墓前一座六如亭,也未见到。六如亭叫作六如亭,因为王朝云临终前反复念诵“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听起来很像是真的。可是啊,这一世已经终了,又非要追一个正妾的名分给她,果然“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在我看来,人生难得,但若来世又修了个女身,不如不来。
要讲荔枝的,讲了一堆妻妾,心火都要讲出来。十年前了,加州时候的好友过来香港,住在旺角东的一间酒店,我在大围的街市买了荔枝,拎去送给她。为什么是荔枝?因为她说过一句,自从出了国就没有吃过好吃的荔枝。那也是我第一次在街市买荔枝,装荔枝的红色塑胶袋对我来讲都有点神奇,对于香港,我还是一个新人。
那一天也有点神奇,搭车的时候见到另外一个拎红塑胶袋的人,袋里也是荔枝,出闸的时候又看到他,头上顶着一本书,我知道说给谁听谁都会不相信,头顶着书。但就是这么神奇。
那一天,那一场见面,十年没有相见的我们,也没有拥抱,我们都变成含蓄的中年人了。我们有点距离地站着,微微地笑,可是我们曾经一起度过那么艰苦又那么美的时光,那么难忘。
加州朋友后来跟我讲,她都没有把荔枝带回美国,她在上飞机前就吃光了那袋超级好吃的荔枝。她有没有上火?口干舌燥?心烦易怒?我的想象里,当飞机飞越太平洋时,她的心里开始燃起小小的火。她想到了送她荔枝的我,她开始回忆我们在加州的岁月,我们挥洒在那里的青春与泪水。她心底的火和她的嘴角,也许都会有点上扬。
好吧,如果一生也只有一次,那就上个火吧,一起。
我一直都分不太清楚橘子和橙子,就好像凤梨与菠萝对我来讲都是一样的。
印象中橙子往往用来榨汁,若是一整个当作饭后水果,马上就能生出一种“监狱风云”感,橙与碟头饭,标配。也想过为什么是橙而不是苹果或香蕉。网上查了一下,原来只是因为橙的维C多,所以就它了。
一直记得一种血橙,果汁也是红的,真的好苦,若不是有个朋友跟我讲喝苦橙汁很减肥,我是绝对不会买的,可是真要减肥,为什么还要喝橙汁?有的橙子是比橘子还要甜的,比如果冻橙,真的好像果冻,又像蜜橘,又甜又冻,都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橙子了。
更爱吃橘子,尤其一种砂糖橘,甜到写意,连吞十个,心火都要燃起来。不爱吃甜的人,为什么单恋蜜橘,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吃过的蜜橘罐头,装在圆肚玻璃瓶里,妈妈一勺,孩子一勺,那么甜蜜,整个童年都是甜甜蜜蜜的。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