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刘诚龙
靖康耻是何耻,来看看靖康官僚是何举止。
官家天天有饭局,那天宋徽宗来参加。饭局后还是酒局前,没考证,反正搞了一次文艺活动。徽宗是文艺家呢,每次活动茅台搭台,文艺献艺,自是不能少的。
李邦彦亲自舞台演戏,穿了一套演出服,演出服图案是九曲盘龙加戴冠哈巴狗,龙加狗图,可以展现在皇帝面前?李邦彦跳上舞台,演到半场,突然间把衣裤全脱了。徽宗笑得不行,举起权杖跑到舞台来打他,这厮噌噌噌噌,爬到了廊柱上。未几,太监传圣旨:可以下来了。李邦彦男声变女声,娇滴滴答:“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
李邦彦其时是何人?是小丑,还是流氓?都不是,他是宰相。李邦彦人称浪子宰相,“喜讴,善谑,尤能为市井鄙俚之语,缀成小词,无赖子得之,喧传里巷”。这人做宰相,有个“三天下”宣言:赏尽天下花,踢尽天下球,做尽天下官。这般大流氓居然当了大宋宰相,这让女流之辈的皇后也自感慨:“宰相如此,怎能治天下耶?”——天下,确是这般人在治。
这干部谁提拔的?宋徽宗。
童贯者,太监也。虽是太监,却长了胡须,不男不女,是变性人乎?是变态人也。这厮能干何事?能干奉承领导事,每日陪徽宗来打球,陪徽宗去青楼,居然官至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掌兵权二十年。这厮领军后,天天制作任命书,任命书一张纸,没得交子莫想得这张帽子,送他交子便得帽子,送他交子者是何子?呆子、傻子、痞子、混子、疯子、癫子、小子、猴子、溜子、无赖子、二流子、三狗子、兵痞子、浪荡子,有了交子,都是他儿子、孩子,都当了帝国台柱子——“厮台贱役自承宣使而下凡数百人,庖夫厩兵,亦官至防、团刺史。”
这厮曾领兵打仗,“粘罕南侵,惯在太原”,他玩“内部矛盾货币解决”玩惯了,如法炮制,要将敌我矛盾也来个人民币解决,“遣马扩、辛兴宗往聘以尝金”。敌人不吃这一套,不要钱,要土地,不给土地就打。果真打过来了,童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太原张孝纯扯住他:金人背盟,您是前线总指挥,理应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弃之而去,是把河东丢给敌人啊。河东一入敌手,河北怎么办?童贯一脚踢开张:“贯受命宣抚,非守土者,君欲必留贯,置帅何为?”——打仗是你们的事,不是司令的事。不是司令的事?设司令何为?置司令是吃干饭的,是打起仗来跑路的;置司令是泡妞玩的,是泡酒喝的。
这干部是谁提拔的?宋徽宗。
有个叫朱勔的,本是无赖,老爹卖药材,赚了些钱,开药店的从来都赚钱。这家伙当了富二代,也就当了霸二代。宋徽宗喜欢花石纲,他就在苏州府挖地搜刮,谁家有,他带一队流氓泼皮,不管三七二十一,抢来即往开封送——“所贡物,豪夺渔取于民,毛发不少偿。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识,未即取,使护视之。”
抢夺民财为己財,分一半给领导,便升官啦,这么一个流氓,这么一个烂仔,这么一个恶少,因此升为大吏,“流毒州郡者二十年”。在朱勔家,扫地的、种菜的、端马桶的、守门的、喂狗的,一个个都升了官,小舅子、小姨子、小侄子、小孩子,都当了八七六五四三品官,一人当官,家中当官者达一百五十多人。若说天下是赵家之天下,那么朝廷便是朱家之朝廷。江南半壁,都变成朱家的了,时谓“江南小朝廷”。
这干部谁提拔的?宋徽宗。
有个叫王黼的,据说长得金发金眼,嘴巴巨大如狗窦大开,其他本事没有,唯一有的是会拍马屁,马屁拍得好,一路高升,升至宰相。宰相宰天下之官,如何宰?宰者,宰也,会宰客也,会宰官也。“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县长、市长、主任、主簿,全都明码标价,老少无欺,帽真价实。买官卖官之外,开厂办企,一家两制,做大生意。生意如何做?抢吧——“四方珍异,充于内囿;异国之珍,布于宫外。凡入目之色,适口之味,难至之瑰,违时之物毕萃。”
这个宰相,也是浪子,常与徽宗玩乐。他在朝廷开了集市,跟徽宗玩当老板游戏。王氏扮演恶商与奸商,强买强卖,被徽宗抓了个“垄断”之罪,要罚他大款,他跪在地上求饶:“告尧舜,饶一次。”徽宗绷着嘴,我非尧舜,你也不是稷与契,不能免罚。那就送领导五十万吧。还有一次,君臣两人玩把戏。徽宗踩在王氏肩膀上,演翻墙去李师师家的戏码,徽宗喊:“耸下来,司马光。”王氏答:“伸下来,神宗皇帝。”这模样,一个叫皇帝,一个叫宰相。成何体统?
这干部谁提拔的?宋徽宗。
不用说了,还有更著名的官,叫蔡京。蔡京不用说了吧。徽宗朝最著名的混账官僚,有六贼,曰蔡京,曰童贯,曰王黼,曰梁师成,曰朱勔,曰李邦彦。他们都占据朝廷要津,文官如宰相,武官如太尉,三公都是这般混蛋,六部九卿也全是这般货色。您以为只有这些货当了大官?满朝几乎都是这些货,如杨戬,如高俅,如蔡卞,如张邦昌,都是鲜廉寡耻的家伙。整个徽宗朝,占据庙堂的,不是流氓大亨,便是混账王八,不是小混混做了帝国大官人,便是小瘪三当了帝国大领导;不是乱臣贼子当了宰相,便是浪荡痞子当了太尉,文官流氓,武官痞子。陪徽宗打球的,陪徽宗玩牌的,陪徽宗喝酒的,陪徽宗上青楼的,都当了官。这些当官的,都是干吗的?都是玩的、贪的。有没有好的?没有。如果要选历史上最恶心的君臣配,我选宋徽宗之君臣。君是混蛋,臣是粪蛋。
好好的北宋,被后来士子称为盛世的北宋,就这样被玩坏了。宋徽宗玩得开心吧?没有比徽宗玩得更开心的。宋徽宗玩得痛苦吗?没有比徽宗玩得更痛苦的。北宋被徽宗玩完,这家伙被金兵掳去,大帝王做了亡国奴。徽宗被押送去金国,连其妃子数千,连其子女上百,都被掳去。宋徽宗受尽屈辱,不值一说,便是老婆儿女也保不住,金军“选定贡女三千人”,将一千四百人犒赏金国文武百官,可怜在宋朝享尽荣华富贵的后妃、公主、宫女与教坊文工团女演员,不是做了金军小妾与奴仆,便是被送到了妓院与青楼,金枝玉叶当了残花败柳,更有很多青春少女,从此“下落不明”。我读《宋徽宗》,读到徽宗当亡国奴,其中有三十多页码,不忍读——惨不忍睹啊。其中有一个七八页的表格,说的都是徽钦二帝的老婆与女儿的结局,不是当了人家之妾,便是当了人家之妓。天可怜见,情何以堪。
这就是靖康耻。
靖康耻,耻吗?没有比靖康耻更耻的了。
这耻何来?活该。
国君活该,国家不活该啊;男人活该,女人不活该啊。
单看徽宗在金国,无人不唏嘘流泪;看了徽宗在大宋,有甚眼泪可流?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当亡国奴的悲哀,有如徽宗者。这国亡,谁弄亡的?不是他人,恰是宋徽宗。读宋徽宗故事,为其在金国而悲悯;读宋徽宗故事,为其在宋国而愤恨。
臣子粪,若不灭,那么靖康耻,就不用雪;臣子粪,若已灭,那么靖康耻,当大雪。雪不雪耻,不在臣子是不是粪蛋,关键要看徽宗是不是混蛋。
可是,可是啊,想雪靖康耻的岳飞,终究冤死在风波亭。
责任编辑:田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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