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红军章”(外一篇)

时间:2024-05-04

叶玉珍

1934年7月的一天,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一阵倾盆大雨,引发山洪暴发。大田京口村洪坑河瞬间波涛汹涌,上游各种木头、杂物伴随着山谷巨大的轰鸣声一泻而下,把唯一一座通往昆山、高才(湖美乡)的简易木桥冲垮了。这在农村,是司空见惯的,过几天洪水退了,重新搭建就是。

可这次,一支几千人的队伍,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望河兴叹”,一筹莫展。两个“冒失”的年轻人,试图涉险而过,很快被几根急流而下的树枝打了下去。队伍中几个年纪稍大的人迅速围在一起,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比比画画,而后又四处张望,显得十分的急躁和不安。此时,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正好路过,看到声势浩大的队伍,以为又要来抓壮丁,吓得扭头就要跑。尽管队伍里的人和颜悦色好说歹说,这几个村民还是一个劲地摇头想跑。

很快,队伍里的人就分散开来,到各家各户去敲门,可就是没人开门,路上的行人也躲瘟神般地拔腿往土楼跑。岭头的土楼,是村里为躲土匪而建的,一旦有紧急情况,全村的人都到那避难。

有一个诊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中医,大概是因为行动迟缓,还来不及关门,被队伍里的“老者”拦了下来。“老者”对老中医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回答我们的问题,见到我们都躲开呢?我们是红军,是革命的队伍,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这次有紧急任务要赶到高才与另外一支队伍会合,不巧遇到洪水把桥冲了,附近还有其他路吗?老中医摘下眼镜,叹了口气说:这里的村民大多没文化,听不懂普通话,村民看到陌生人,看到你们这架势,以为又要来抓壮丁了。前段时间有几个村民半夜被绑走,至今下落不明。他们害怕啊!经过首长耐心细致地做工作,老中医决定帮忙,于是找到了村长。很快村里回荡着“当——当当”一长两短的敲锣声,这是村民熟悉的解除警报锣声。随即,全村广开门户,做饭,煮姜汤,慰劳红军。村民纷纷回到家里拿出床板,有的甚至卸下门板拿到河边。几个水性较好的年轻人自告奋勇将几条牛绳固定到对岸。其余的人下到水里,用手托着床板、门板,搭起一座“人桥”。年轻人轮番当“桥墩”,坚持几十分钟,把几千名红军送过对岸。护林员阿直等人还亲自带路护送红军到高才。

这两个“冒失”的青年会些水性,被树枝冲撞后,漂出几十米,他们各自抱住一根大木头,漂浮到一个水流平缓的湾区,被几个钩木头的村民发现,村民合力救起他们。

原来京口人在发洪水的时候有“捡木头”的习惯,用柴钩钩木头。柴钩,老家的方言,铁尖头上装一根竹竿长柄,形状像斧头,头不大,柄很长,也像加长柄的阿拉伯数字“7”字。每当上游发洪水,那些放在岸边来不及转移的木头往往会被冲到下游,大家就会拿出柴钩在水流较缓的回旋地方“守株待兔”,瞄准浮游物一扎,用力一拉,便可捕获中意的“大鱼”,把那些漂浮的木头钩到岸边,在木头上面压几块小石头,就可视为己有,不需在上面写什么字,更不需扛回家,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时随洪水漂下的东西,房梁、猪、牛、锅、盆,都算无主物,谁拿到就是谁的,尽可“中饱私囊”,没人会索讨,也不要交公。

一个叫阿科的村民放下柴钩,把他们背回家养病。出身中医世家的阿科亲自上山采药,为两个垂危的战士治病,还用鸡鸭炖草药给他们补身体。经过二十多天的治疗,逐渐痊愈的两个战士急着要去找部队,临别时掏出一枚银圆大小的章给阿科,以表救命之恩,还叮嘱阿科:我们是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革命会成功的,今后如果我们还活着,一定会来看你;如果我们牺牲了,你就将这枚章交给人民政府,政府会关照你的。

阿科和京口许多医生一样,常年往返于泉州、厦门行医,和同村的“中共大田特支”创始人、被陈毅元帅誉为“新中国的奠基石”的叶炎煌有过接触,和叶炎煌父子在厦门开的“叶丽春堂诊所”还有生意往来。

阿科始终珍藏着这枚章,新中国成立前不敢说,困难时期也没动过卖的念头,也不想麻烦政府,总想着那两个红军战士会回来。直到1983年,才把这枚章交给大田县人民政府,以后县政府再上交到省政府。

“红军肚”

“宰相肚里能撑船”“小肚鸡肠”“将军肚”……描写肚子的语言不计其数。2013年3月2日,我到屏山听完郭直承老人讲的一段故事,却有了“红军肚”的想法。红军肚子里装有什么?鸡鸭鱼肉?“红米饭南瓜汤”?

1929年8月,朱德率领红四军二、三纵队3000多人出击闽中大田,22日进驻济屏乡美阳村。当时国民党四处散布谣言,污蔑红军圆头绿帽、共产共妻、灭人家族等。红军的宣传工作遭遇极大困难,老百姓对红军不了解,藏着躲着,甚至有敌意。

一天,有个农妇找到红军首长,状告一名战士偷了她家的鸡,把鸡吃了。这还了得?红军一向纪律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怎么能偷老百姓的鸡吃呢?首长当即召集红军战士,由那农妇指认。农妇慢慢地移动脚步,在整齐的队伍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审视着,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位年轻战士身上,并一口咬定他就是偷鸡者。这位战士脸红耳赤,额头上绽出条条青筋,无论怎么分辩都无济于事。面对着周围群众愤怒的目光,战友们怀疑的眼神,他万般无奈,当即解下身上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剖开肚皮,顿时鲜血四溅,染红脚下的土地。所有的人都震撼了!只见这位红军战士肚子里除了南瓜和稀饭,哪里有鸡的影子?在场的红军和群众纷纷流下眼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农满含热泪,一面指责农妇,一面对大家说:这样的军队才是我们的军队啊!

这个论证很惨烈,这位红军战士用生命证明自己的清白,用生命捍卫红军的尊严,用生命阐释红军是“红米饭南瓜汤,挖野菜也当粮”的军队!年轻的战士用生命宣传了红军,这就是“红军肚”!

红军没有让农妇“诬陷反坐”,依然放手发动群众,宣傳红军的政策,播撒革命的火种。这就是“红军肚”!

后来,民众感慨万千,自发为这位战士修建一座坟墓,在坟顶上种一棵树,以示纪念。农妇深知大错,懊悔万分,也在坟顶上种一棵树,叫赔罪树。两棵树偎依并长,枝丫交错,仿佛在诉说红军和农妇的故事。

这农妇姓甚名谁,是哪个村的,一直存争议。这不是李白故里之争,也不是西门庆故里之争。他们争的是“不是我村的”。大家像避瘟神般躲着,生怕被粘上,击穿淳朴百姓的道德底线。实在不愿相信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这位红军战士,也是无名英雄。当时很多热血青年奔着红军的“名气”去的,途中不断接纳壮大,很多相互不认识,有的只知道叫二牛、三虎什么的,具体哪里人、叫什么都无从考证。尽管这样,淳朴的百姓,还是以当地最高的形式安葬了这位开膛破肚的红军,并以特有的形式记住这位英雄。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丝毫不亚于战地英雄。从此这名战士有了自己的名字——红军。

“红军肚”里没有鸡肉,只有南瓜和稀饭。然而就是这南瓜和稀饭撑起铮铮铁骨,就是这南瓜和稀饭赢得百姓的信任和支持。“红军是咱们的亲兄弟”,“红军走的是革命的路”,于是群众纷纷捐款捐物支持红军,于是有了郭景云和郭昭远冒死进山采集草药,用祖传医术熬制汤药,治愈朱德军长及红军将士痢疾的可歌可泣事迹。

一个战士倒下,无数战士站起来!“红军肚”感召着群众,广大青年纷纷报名参加红军。红军在济屏乡,在大田,迅速得到补充和壮大!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