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荣荣,女,原名褚佩荣,1964年2月出生于宁波,1984年毕业于浙江师大化学系,现为《文学港》杂志社主编,宁波市作家协会主席,浙江省作协副主席。出版过多部诗集及散文随笔集等,参加过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曾获首届徐志摩诗歌节青年诗人奖,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称号,第五届华文青年诗人奖,2008年《诗刊》年度优秀诗人奖,2010-2011年《诗歌月刊》年度实力诗人奖,2013年度《人民文学》诗歌奖,2014年度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诗集《像我的亲人》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诗集《看见》获全国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你到的时候 我还没到
路上太堵了 送我的车子开得太慢
让你等了半小时 你可以怪我
我拉着行李 相见就是为了告别
我打你电话 你从我背后出现
一回头 我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子
这形象有些落差 你肯定瘦了一圈
坐下时 我注意到了你的黑眼眶
你说没睡好 我很想你是因为我但肯定不是
这让我暗自羞愧于自己的无聊
座位靠墙 圈式的 能坐六七人
你与我隔着两人的位置
我让你近一些 你又挪了一个位置
感觉那些空位上也坐满了人
那是绕不开的亲人 他们安坐于我们内心
我们单独相见 他们仍然在场
也说到圈内的朋友 谈论他们
我们语气公正 厚道
无法更敞开了 腹诽留在肠腔里
仿佛他们正竖起耳朵坐在邻位 就像我们
相隔一个空位后来你不自觉地又挪远了半个
你装着君子我学着淑女
我们笑容清爽 内心干净
谈论灵魂是美好的 肉体留你与别的女友去说
后来我们想说几个笑话 我们真的笑出了眼泪
我起身去邻座拿纸巾 你没有打量我的衣着
不说话时 我却想盯着你看
一件式样普通的衬衣 领子还算干净
我的放肆眼神是上年纪女人的疯狂
以为是一种坦然 以为可以看到人心
其实你那里关着门 窗帘严实
你一定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赶快另起话题
我想起几天前做的春梦 多年来也仅此一次
中医说是身体虚弱 心理学一定不那样解释
梦里的那人还是我法定的那位
醒来想到 我还算是一个好女人
心灵若是出轨 身体仍然干净
屋里有些燥热 我脱去外套
你的眼睛始终看着别处
接下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谈论我们的关系
你我究竟是谁的谁 语气坦然像谈论芳邻
我们就是朋友 只是相互有些想念
这让你能抛开事务私下为我送行
这让我们在一起很公开 也很地下
这让我们纯洁而暧昧 干净而暧昧 暧昧而暧昧
你跑了三十公里 现实中我们的距离更远
飞机在三个半小时后登机 时间紧迫又充裕
你说 要是能喝酒多好
其时我喝了一大口啤酒 你嘬了一小口果汁
这场景有点喜感 后来上来的菜挤了一桌
花了钱你才安心 可我不想欠你太多
我尽点便宜的 但这里的菜品显然昂贵
就像我们看上去像一对情侣
我只说喜欢 你只说相见恨晚
就相见恨晚 我们又谈论了一会儿
九十年代我单身时 你早谈婚论嫁
类似于青梅竹马 现在仍甜蜜如初
我也过得不错 我更真心恭喜你
人生不易 婚姻的顺风顺水靠好男人驾术过硬
后来我又打量你财运不错的小圆脸小圆鼻子
你瘦长的女人一样的手指 小腰身和细长的腿
真的有些秀气 我将目光扯回桌面
心情恢复到朋友层面 但气氛仍是暧昧的
暧昧让人欢喜 暧昧是日常苍白里突然调了点颜
色
后来我们分别接听了两个电话 上了趟洗手间
后来有几分钟你的心思在远处 后来你替我夹了
几次菜
清炒芥兰碧绿可人 你说到了另一位爱慕你的女
子
明天中午你們将有一次愉快的聚餐 我在一边听
着傻笑
后来我们八卦了几件事情 又转到刚才的话题有关我俩的情感定位和今后走向
这表述更像是一篇发言的题目但你真的用手
非常认真地摸摸左胸又摸摸右胸
你明确告诉我这不是爱 是比朋友多一点的好
我又一次看了看你的坐姿和隔着的一个半位置
我又一次细细看你 你其实有点丑
小眼睛 小嘴巴 前额稀疏的头发
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突然强调
你说你对镜子恐怖 瞧不上眼下的自己
这个有点丑的男子 已是人中龙凤
有几个上年纪的人经得起真正的打量
后来你似乎有些累了不停地揉搓眼睛
将单眼皮差一点揉成双眼皮
后来我们又谈论了一会儿星座和属相
时间差不多了 我起身
你赞美我的身高 我趁机感谢你
用三个半小时陪一个不起眼的女子
这是否是我自我打击是否也击打了你
在安检口 我们用两秒钟抱了一下
我有点汗湿的右脸贴到了你的左脸
也算是第一次肌肤相亲 然后我看你走远
看上去你走得有些急也有些如释重负
我突然有点难过
我瞧了一眼 又瞧了一眼
再瞧时已瞧不见你 这真是我言语投机的朋友吗
结交一个人 总会有好恶上的偏颇
再见!我很高兴我们仍是亲密的
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告别
第二天候着钟点我发你微信:
“一段衷情不肯休。中餐愉快!”
隔了半小时你回我:“已吃完。”
【创作谈】以第一人称展开的《流水书》,在我的诗歌作品中也算是另类了吧。一气写完时,还有一种茫然:这是诗吗?会不会太水?也许下意识当中的通篇直白,只为求一个逼真的现场感。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想补充强调:诗里的真实与现实的真实总有太大的不同,我只是想解读现实中男女一段微妙关系。写出来是觉得直白了些,也许会因此破坏某些内在的诗意,但诗尾的写作日期落下了,也算完成了,便不再想动,就这样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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