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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海(长篇连载四)

时间:2024-05-04

苏 阳

23

广告协会搞了一个评奖活动,评奖办公室的人电话通知我们,说我们公司的一个广告得了奖,让我们去参加颁奖会。

广告协会的秘书长认识夏珊珊。当初,那个秘书长知道她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就忽悠她加入广告协会。开始,夏珊珊没啥热情,朋友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未置可否。我了解她的心理状态,她只想闷头赚钱,只想低调,不想张扬,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在开公司。她把我找来,实际上就是不想出头露面,想让我帮她处理日常事务。

可那个朋友很执着,三番五次地找,弄得夏珊珊没办法,便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加入也行,既给了那人一个面子,也有利于业务交流。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这也是个渠道。夏珊珊答应之后才整明白,入会还要交2000元会费。可为时已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夏珊珊无奈地摇摇头,派孟晴送了过去。

这次,又是交了2000元会费不久,就接到了我们获奖的电话。我理解为这是一种投桃报李,感觉有些可笑。到了那边才知道,我和韩雪娜共同创意的一个平面广告得了个小奖。所有奖项都是既没有奖金也没有奖品,只发一个红色封面的获奖证书。看来这种只重精神忽略物质的评奖活动难以引起共鸣,不少人领完证书就离开了会场。我还是装出淡定的样子,坐在会场的后排,坚持到了最后。

会上颁出的奖项众多,发了很长时间。然后主席、会长、秘书长什么的又纷纷讲话,会议结束就接近中午了。主办方在报业集团的餐厅安排了午餐,我就打算吃完饭再回去。反正回去也得吃食堂,不如在这里混一顿,换换口味,银都大厦食堂的饭菜实在是吃腻了。午餐的档次不低,菜品丰盛,这是获奖者及与会者唯一的福利。我甚至怀疑,会议那么磨叽、啰唆,就是为了挨到饭时,一些人,包括我自己,一直熬到最后,就是为了这顿饭。

按说这种会议高建平是应该参加的,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来。往餐厅走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高建平说出差了。听筒里风声很大,呼啦啦的,说话声音听不大清。我提高嗓门问:“你这是在山顶吗,怎么这么大的风?”高建平说:“不是山顶,是海边,我在厦门海滨溜达呢。”我说:“你这哪是出差呀,是公款旅游啊。”高建平笑着说:“还不是一回事,不必较真儿。”我说:“带情儿去的吗?”高建平说:“没有,广告业务会议,跟她没关系。”我说:“我这也参加广告协会的活动呢,不过没你潇洒,只能混上一顿饭。”

挂掉电话,点上一支烟,这时恰巧遇到一个面熟的人,他先跟我打招呼,可我一直没想起此人的名字。这让我既觉得尴尬又心生安慰,因为我实在不喜欢和一桌子陌生人吃饭,总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满桌的人都挺能喝,也能咋呼。那些人不是报社广告部的就是有点儿名的广告公司的,我纯属无名鼠辈,根本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吹牛明显吹不过他们,两瓶雪花纯生喝完后,我悄然而退。

坐公交到南京北街下车,习惯性地拐上了北二马路。我拿出手机给韩雪娜发了一条短信,让她来毕加索酒吧。那个得奖的广告,是我们俩合作的结果,韩雪娜做的文案,我只是不疼不痒地修改了一下。用早年间的一句歌词来说,就是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其实应该有她一大半。

离酒吧不远的地方围着一群人,走近一看,见一台出租车停在那里,旁边一台电动车倒在路上。原来是两车发生了剐蹭,司机和骑车人正在面红耳赤地争执。看了一眼,觉得没劲,转身奔向酒吧。

一进酒吧门,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味。吧台里的阿莲热情地跟我打招呼,由于经常来,又是老板的朋友,我们早就混熟了。画家老冯不常来,只有请朋友喝酒的时候才到场,平时大多猫在家里画画。下午刚刚开门,酒吧里十分幽静。背景音乐是法国爵士乐。

走到里边我才发现,一个女人坐在一个角落,在一盏昏暗的灯下,正读着手里的一本书。桌上放着包和手机,面前摆着一杯咖啡。见我进来,女人抬头撩了一眼。我发现,女人很年轻,且有些姿色。我心里琢磨,真是个爱读书的人,这年头谁还读书啊,尤其是美女。

刚刚喝完酒,我也要了一杯咖啡。阿莲问我要啥咖啡,我大声说蓝山吧。往常我很少点蓝山,主要是价格太贵,况且酒吧里的咖啡也不太正宗,蓝山豆十之八九是假的。我之所以喊出蓝山的名字,是因为酒吧里坐着一个美女。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咱不能显得跌份儿。这真是一种典型的虚荣心,我这么嘲讽自己。

看了一眼手机,韩雪娜没有回复,估计是没看到,一会儿看到了一定会回的,不着急,慢慢等。这样可以有充裕的时间来琢磨眼前的美女。真正读书的人,不会来酒吧读,酒吧是个扯淡的地方,运气好也许会有个艳遇,却绝对不是理想的读书之地。我估计她未必读得下去,心里有可能臆想我会邀请她喝一杯呢。要不是约了韩雪娜,我也许会壮着胆子走过去,嬉皮笑脸地搭讪,看来今天这个机会是没有了。

虽然韩雪娜尚未回短信,我不确定她来还是不来,可万一她觉得用不着回复,而是直接过来呢?一旦撞上我妄图勾搭别的女人,场面岂不是很尴尬?那也会影响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何况目前我正在暗暗实施搞定韩雪娜的计划,不能一时冲动,因小失大。

心在动,脚却没动。我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斜对面的美女,她还在读那本书,看上去很专注。在模模糊糊中,我猜到了书名——《人体使用手册》,嚯,嚯嚯,这书名起得真有魅惑力。要是叫《女人使用手册》,估计更有意思,可能更加畅销。

24

我喜欢在酒吧、咖啡馆之类的场所待着。喝点酒,或者一杯咖啡,哪怕是一杯茶呢。反正,喝什么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放松心情。跟朋友一起来,就天南地北、云山雾罩地瞎聊。自己一个人来,可以发发呆、养养神,可以胡思乱想、心猿意马。要是有个美女陪同那就更好了,美酒、美女,醇香味美,秀色可餐,那真是身心舒坦,生活惬意。

一杯咖啡快喝完了,韩雪娜回了短信:“刚改文案呢,没看到,马上过去。”我拿出烟来,点上一支,深吸一口,顿觉提神。看着袅袅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消散,想着即将到来的韩雪娜,居然有一点神情迷离、飘飘欲仙的感觉。

恍若梦中之时,酒吧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岁数都不大,都是大学生的模样。两个男生皆瘦高,穿着白色运动上装、牛仔裤。女孩小巧,穿着白色连衣裙。三个人风一样地刮进来,好似飘过几片白云,天高地阔、云淡风轻的。我心想,年轻真好。

三个人并没有选择靠墙的座位,而是在中间的一张桌前坐下,正好挡住了我观望美女的视线。看不到美女了,我就观察了一下他们。猛然发现情形不对,刚刚还暗暗羡慕他们,慨叹青春无敌,此时我居然发现两个男生眼里都冒着火,满满的敌意。女孩怯怯地问他们喝什么,两个人正怒视对方,没搭理女孩。

女孩犹豫片刻,去吧台拿来三瓶可乐。男A说:“拿啤酒。”女孩看了男A一眼,去吧台换了两瓶雪花。男A打开一瓶,也不往杯里倒,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男B把另一瓶打开,也对瓶吹了一口。僵持一会儿,男A先开口:

“你想咋的?”

“你想咋的?”

“你退出。”

“你退出。”

一直静观局势的女孩终于开口,两边安抚。

我听明白了,这是一场三角恋,二男都喜欢上了女孩,三个人来酒吧,是来谈判的。男A让男B撤出,男B让男A撤出。呵呵,今天来着了,有一场好戏看了。

我一直喜欢看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尤其是大型哺乳动物为争夺交配权,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场面。到最后,总有一方头破血流,落荒而走。不仅是动物界,人类社会也一样,比如中世纪的欧洲,经常上演两个男人为争夺一个女人而进行残忍决斗的戏。我一直想象不出,一个女人,看着两个都爱自己的男人因为自己,一方把另一方刺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她们会以为获胜的一方才是英雄,才配得上自己。而那个失败者,死得理所应当。看来,那还是个野蛮的时代,文明程度发展得不够。

看书的美女大概闻到了火药味,起身径直往吧台走去。我默默地看着她,美女居然眼皮都没往我这边撩一下。刚才我还有邀请她喝一杯的愿望,看来是自作多情。美女买完单,刚要出门,韩雪娜进来了。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都瞬间愣了一下,进而发出惊叹。俩人又感觉打搅了别人,几乎同时捂了一下嘴巴,然后,一起走出酒吧,在门外热络地聊了起来。

聊了至少五六分钟,韩雪娜才重新进门。落座后,我问:“那人谁呀?”韩雪娜说:“原来公司的一个同事。”我想进一步打探一下美女的信息,韩雪娜看着我,眼里的潜台词是:“你想干吗?”我只好偃旗息鼓。

韩雪娜自己点了果汁和爆米花。我把获奖证书递给她。

“喏,给你的。”

韩雪娜翻了翻,说:“就这个呀?”

“你以为能是什么?一枚钻戒?”

“我才没以为你以为的。”

“你没以为我以为的,那你以为什么?”

“以为你讨厌。”

邻桌原本已经低下去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男A厉声喝道:“你走。”

男B也厉声道:“快走。”

女孩站起来,看看男A,又看看男B,什么话也没说,一转身走了。不过女孩并没有向右转出酒吧的门,而是先去吧台买单,然后去了吧台后面的洗手间。

“你退不退?”

“不退。”

“再问一句,退不退?”

“不退。”

男A抄起一个啤酒瓶,瓶嘴向下,并没有液体流出来,看来啤酒已经喝完了。我原以为,男A会恶狠狠地把酒瓶子搁在男B的头上。甚至,我像个电影导演一样,已经为他们设计好了画面。此时是慢镜头,男A手里的啤酒瓶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男B的头上,砰的一声巨响,绿色的啤酒瓶炸开,四处飞溅。男B在痛苦万分、面目狰狞中,抄起另一个酒瓶,使出平生之力砸在男A的脑袋上,两个脑袋顿时鲜花盛开,血喷溅到镜头上,画面瞬间殷红,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男A用力把啤酒瓶摔在了地上,声音很响,碎玻璃四溅,好几块飞到了我们的脚下,韩雪娜吓得叫出了声。我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安静。此时,我已经预料到这是一场作秀般的冲突。

果然,男B也拿起手边的啤酒瓶,摔在了地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忍着不笑。

两声巨响之后,女孩从洗手间冲出来,脚踩一地玻璃碴子,看看男A,又看看男B,杏眼圆睁,声色俱厉。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能不能行?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女孩拂袖而去,像一朵愤怒的白云,飘出了酒吧的门。

男A和男B相互对望一会儿,先后起身,追了出去。

我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唉,男生果然是男生,不是男人,不是同一种生物。”

韩雪娜蒙了。

“吓死我了,你笑啥?”

“行为艺术,演得多好啊。”

“真的假的?”

“当然假的了,两个小玩闹。”

阿莲赶紧过来清理现场,我和韩雪娜的脚下都是碎玻璃,只好站起来,让阿莲清扫。

酒吧就剩我们两个客人,终于重归清静。

韩雪娜喝了一口果汁,又抓几粒爆米花放嘴里。

“以前没看出来啊,你会喜欢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酒吧嘛,就这样,要是不这样,就不是酒吧了。”

“多闹腾啊,还挺吓人的。”

“公共场所都闹腾,那你说,去哪儿?”

“哪儿都行。”

“宾馆行吗?”

“行。”

“真的?”

“真的。”

25

终于熬过了暑热,早晚已能感觉到一点凉爽。小街有些寂寥,路灯也似乎醉眼蒙眬。偶然一抬头,心里动了一下。好大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在雾霾浓重的沈阳,难得见到如此巨大、明亮的月亮。按阴历算的话,应该快到十五了吧。

我和韩雪娜在酒吧待了一下午,聊了无数个话题,似乎说了一火车的话,结果一转身就忘了都说过什么。当我们聊天的时候,我们在聊什么?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有印象的话题还是跟工作有关,跟广告有关。我们还嘲笑了那个上午刚刚获得的不着调的广告奖。离开酒吧之前,韩雪娜问:“证书还要吗?”我说:“拿着吧,得尊重这个奖,好歹是个纪念。”韩雪娜揶揄我说:“你总是有道理。”

出了酒吧门,转身进了饭店门。我有点心怀鬼胎,要了一小瓶老龙口,打算给自己壮壮胆。韩雪娜不想喝白酒,便要了两瓶雪花纯生。酒过三巡,面色潮红,我提心吊胆地问:“刚才的话还算数不?”韩雪娜说:“啥?”我单刀直入:“宾馆。”韩雪娜简洁明快:“算啊。”

我的心情一下子亢奋起来,暗想,这可真是活色生香的生活啊。

走出饭店,发现月亮已经不声不响地升起来。我带着韩雪娜去了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

韩雪娜先去洗澡,我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国际新闻。等我洗完走出卫生间,发现灯和电视已经关了,窗帘却被拉开,皎洁的月光照进来,房间内显得既神秘又刺激。

我有点煞风景地问:“咋把窗帘拉开了?”

韩雪娜指指洒在床上的光影,说:“你不觉得今晚的月光很好吗?”

我轻轻点头,表示认可,心里却想,还真是个文艺女青年呢。对这个月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和韩雪娜都心照不宣。

韩雪娜横躺在床上,头对着窗户。韩雪娜说:“我想看着月亮。”

韩雪娜皮肤微凉,体内灼热,身材比看上去更觉丰盈。我们迅速进入了状态,专注而痴迷。

完事后,仰躺在床上,原本明媚的月光照在脸上,居然有了暧昧的色彩。下巴稍稍抬了抬,就反着望见了天上的月亮。

“你看,月亮多亮。”韩雪娜说。“嗯,真亮。”我附和道。

过了一阵儿,我把手放在韩雪娜的胸上。

“还要吗?”

“别问我。”

终于感到了疲惫。肉体交流完了,该来点精神交流了。谈谈文学,谈谈艺术。跟文艺女青年上床,间隙里还是聊点纯文艺的高雅的话题,才比较符合此时的情境。

我就给韩雪娜讲我先前枯燥透顶、单调无比的业余生活。唯一可干的事,就是读书。居然啃下了几块硬骨头——通读了《尤利西斯》《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等一堆世界名著。这几本书是文坛的珠穆朗玛,文学金字塔的塔尖。以前以为,这样的文学经典,应该读到晨昏颠倒、废寝忘食的程度,达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境界。可恰恰相反,我尝试无数次,反复无数次,都半途而废,铩羽而归。根本没有读经典的愉悦感,反倒感觉是一种折磨。我是急性子,简直无法容忍作者行文的啰唆、磨叽、絮叨。第一次读都没超过10页,不断地说服自己以后,第二次终于读到了20页。后来,第三次读,也未超过50页。多年以后,就是到了公司以后,由于业余时间无事可干,也许是年龄长了几岁,多了一点耐心,终于强迫自己把这项“烂尾工程”收尾了。再不读,可能这辈子都读不完了。年龄一大,人就犯懒,热情也不如从前,那你肯定会跟这几本经典之作失之交臂。不过话又说回来,读了跟没读也差不了多少,依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写这样的书,不知道想干吗,想说什么。唯一的好处是,再在人前吹牛的时候,可以拍着胸脯说:“我读过!”

我抬手在韩雪娜胸上拍了拍,说:“就像这样拍。”

“滚吧你,流氓。”韩雪娜笑着把我的手拿开。

韩雪娜是村上迷,村上春树的书她大都读过,最喜欢《挪威的森林》。其实我很早就买过一本《挪威的森林》,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读,后来就找不到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书里写的是一个发生在挪威的故事。幸亏我不爱跟人聊文学,否则就有可能露怯。

韩雪娜不止一次读过《挪威的森林》,对书里的人物和故事情节都了如指掌。她曾经给我讲过《挪威的森林》里的人物,我一头雾水。她惊讶不已,问我:“你居然没读过村上?没读过《挪威的森林》?”我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读过《尤利西斯》吗?”她摇摇头,不言语了。

有一次,浏览某影视网站时,意外看到了《挪威的森林》。我特别惊讶,原来这本小说居然拍过电影。赶紧看了,觉得挺好看。我又跟韩雪娜借了《挪威的森林》来读,读着读着就读进去了,竟然很喜欢,终于领略到了村上的魅力,也多少明白一些喜欢村上的读者为什么那么多了。不过这个感想忘了跟韩雪娜说了,书已经读完,还没还她呢。

“哎,《挪威的森林》读完了,忘告诉你了。”

“真的?真读完了?”

“真的,骗你干吗。”

“好看吗?”

“挺好看的。整个写的就是一个性苦闷。”

“就跟你现在一样。”

“跟昨天一样,今天就不苦闷了。”

月亮偏西了一些,刚才月光还直直地照着,现在斜斜地照着,有点不怀好意似的。慢慢地,月亮西斜下去,被其他楼挡住,屋里暗下来,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整个上午,感觉腰酸腿软,头重脚轻,严重的疲劳感,就想起莫言的一个小说——《生死疲劳》。我觉得用这几个字形容那种特有的疲劳感比较生动。

把这感觉用短信告诉了韩雪娜,她立即回了几个字:扶墙了吧?

不禁莞尔一笑。

后来,韩雪娜总是用这个词威胁我,动不动就让我“扶墙”。

下 篇

1

物业的人送来一纸通知,说17楼的那间房子还有半个多月到期,催促交房租。我看了那个租金的数目,有点惊讶,那么一间小房子,租金高得让我无法接受。

夏珊珊不在公司,我默默地把缴费通知收了起来,到走廊抽了一支烟。公司里只有我一个人吸烟,虽然会客厅的茶几上有烟灰缸,不过那更像是给客人预备的,或者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摆设。我觉得夏珊珊和他们几个都不怎么喜欢烟味,有了这个意识,我就尽量不在公司里抽烟了,同时也有意控制抽烟的次数,我当然知道抽烟的害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就去走廊或者在卫生间里抽一支。

一支烟抽完,我心里就做了决定,17楼的房子不租了,我去外面租一间民房,租金要比这里便宜许多。本来嘛,在写字楼里租房居住,的确是过于奢侈了。

中午吃过饭,我暗暗开始了找房子的行动。在附近走了走,踅摸一番,看看有没有民房可租。附近的确有一些老旧的居民楼,也发现了一家房屋中介,一打听,发现没有小房子可租,只有一个大户型,租金太高。也是,这里离太原街太近了,寸土寸金之地,想租一间便宜房子谈何容易。

寻房未果,又想抽支烟,这次我控制住了自己的烟瘾,居然有些小小的兴奋,心里打算晚上溜达时,往稍远的地方去看看。

趁着屋里没有其他人,我把我的想法跟韩雪娜说了。她一听,惊道:“这样不行,你得先跟夏总说,万一那间房子夏总另有打算呢?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给退回去,到时候不就被动了吗?”

我觉得韩雪娜说得有道理,房子是夏珊珊租的,现在虽然没用作办公,由我暂住着,但续租与否还是让夏珊珊自己决定比较好。我擅自做主退回,显然不合适,我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想至此,下意识地摇摇头,觉得有点可笑。

第二天,夏珊珊来公司后,我把物业催房租以及我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夏珊珊立即说:“继续租吧,你住这儿不是方便点吗?”我说:“方便归方便,只是租金太高,比租民房高多了,我觉得还是搬出去住,17楼你要是没有别的安排,还是别租了。”

夏珊珊沉吟一下,说:“别的安排倒没有,你说的也对,租一间民房更划算一些。好吧,你在附近找找,看看有合适的没有。”我点头称是。

我跟韩雪娜说:“你帮我留意一下,帮我找找房子。”

周日,韩雪娜来电话说,她的一个朋友,租着一个一居,马上到期了,朋友要搬家。“你看租那里行不行?就是远了一些。”我问具体地址在哪里。韩雪娜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明白。她只好说:“你过去看看吧,我们找个地方会合,我带你去。”我说:“我找不到。”韩雪娜说:“真笨啊。那行了,你在公司等着吧,我去接你。”

半小时后,电话响了,韩雪娜让我下楼。我说打车去吧。韩雪娜说:“打什么打,我带你坐公交,熟悉熟悉路,以后你要搬那里去,你天天打车吗,你大款啊?”

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是一个小一室。屋里狭窄而混乱,有一种下水道的味道,自来水的龙头套着一个橡皮套,依然有水缓缓地漏出来。更让我不满意的是,房子在一楼,光线昏暗,还得每时每刻挂着窗帘。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韩雪娜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跟那个女孩告别,走出了屋子。阳光明亮,感觉有些刺眼。

见我有些失望,韩雪娜安慰我说:“没关系,慢慢找,不还有半个月嘛,还能让你住露天地儿啊。”

我们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小区很大,有好多幢六七层的老楼。居然没找到房屋中介,也没见到谁家窗户上贴着“此房出租”的字样。

走出小区,沿街走了一段,我说打车走。韩雪娜诡秘地一笑说:“不打,走着走。”我问:“去哪儿?”韩雪娜说:“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行。”

我点上一支烟,抽着,忍不住又问:“到底去哪儿?”

韩雪娜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说:“我还能把你拐卖了啊?这个问,像个爷们儿行不?别那么磨叽。”

我默默地抽烟,不敢再问了。可心里狐疑,这个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韩雪娜带我去了她住的地方,那间一室一厅的小出租屋。

一间四楼的小房子,大概有40平方米。屋子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干净,进门就是门厅和卫生间,灶台设在阳台上,腾出的一点空间正好摆一张餐桌。居室面积不算小,一张大床,一张写字桌,桌上面摆着一排书籍。一个老旧的大衣柜,柜门上的镜子已经老化,上面有很大一片水渍一样的痕迹。家具很少,屋子居然显出一点空旷。紧邻着床的地板上还铺着一张单人床的垫子,估计是人多时打的地铺。见我看着地上的垫子,韩雪娜说:“这是非典时我妹妹带着一个闺密回来,一张床住不下,就买了一个垫子,临时救急用的。”

韩雪娜给我冲了一杯雀巢,我从室内的写字桌上拿出一本书,坐在餐桌前的折叠椅上翻着。韩雪娜准备做午饭,我说:“做啥呀,过会儿出去吃点儿得了。”韩雪娜说:“到家了,还是吃点儿家常饭,成天在外面吃还没吃够啊,我做饭很好吃的,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由着她了。韩雪娜从餐桌旁的冰箱里拿出许多东西,先是摆在餐桌上,然后分批转移到阳台。我说:“生活条件可以呀,居然还有冰箱。”在阳台上忙活的韩雪娜说:“哪儿啊,也不是我买的,这不还是我妹妹回来躲非典,说三个人吃饭,天天出门买菜不方便,非要买一台冰箱,反正她比我赚得多,我也没拦着。也挺管用的,买一次菜,能吃一个星期,非典最紧张的时候,不都不让出去嘛,冒一次险,安稳好几天。”

过了一会儿,韩雪娜想起什么,用毛巾擦擦手,回到卧室,拿出一个MP3来,一边捋着线一边说:“别翻书了,你听听音乐吧。”说话间,把耳机塞进了我的左耳,动作干净利落,我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正愣着,音乐已经灌满了耳朵,是王菲的《执迷不悔》。

韩雪娜关上阳台门,打开抽油烟机,开始炒菜。过了一会儿,一股香味透过门缝渗透进来,慢慢地弥漫在屋子里。我闻了闻,感觉惬意又温馨,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在外面吃饭,不管装修多么豪华,饭菜多么高档,也找不到这种感觉。

2

闭着眼睛,听了几首王菲的歌,一丝困意袭来,意识渐渐地有点模糊。阳台的门被拉开,韩雪娜端着两盘菜进来,问道:“困了吗?”我说:“有点儿。”她把菜放在桌上,回到阳台又端出两盘。我的个天,这么一会儿就弄好了四个菜,真是一把好手。再看那四盘菜,糖醋排骨,酱焖青鱼,辣炒藕片,虾仁油菜。韩雪娜又拿上碗筷、酒杯,问我:“喝啥酒?白酒、啤酒、红酒都有。”

这一问,我更惊讶。刚刚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四道菜,现在又弄出几种酒,显然,这顿饭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刻意安排的结果。我故作不解地问:“你平时的生活都这么奢侈吗?”韩雪娜说:“哪儿啊,我哪有那么潇洒,这不你来了嘛。”我笑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韩雪娜说:“别整没用的,喝啥酒?”我说:“那就喝点儿红酒吧。”

韩雪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干红,又拿出开瓶器,说:“你打开吧。”我把开瓶器拧进木塞,把翘起来的一对小翅膀往下一按,木塞被提起来,用力一拔,砰的一声,木塞脱离了瓶口。我先给韩雪娜倒上,又把自己的杯倒上。我指着装满红酒的高脚杯说:“这也是新置办的吗?”韩雪娜点点头。我有些过意不去,说:“干吗呀这是,不过了?”韩雪娜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

我心动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词不达意地说:“行了,那什么,开喝吧。”韩雪娜说:“嗯,吃吧。”

说实话,韩雪娜的厨艺真是不错,成天吃食堂的饭——那种味道寡淡、水了吧唧的大锅饭,再吃韩雪娜做的菜,都有点不适应,好吃的程度让人有欢呼雀跃的冲动。排骨煮得很烂,嚼在嘴里要化掉的感觉,酸甜适度,沁人心脾;青鱼有一种大酱的香味,腥气被降到了最低,这种廉价的海鱼做好了并不容易;藕片麻辣得体,有川菜的风味;油菜清爽适口,带着一丝海鲜味道。四盘菜色香味俱全,看上去赏心悦目,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下筷子。

喝掉一杯,再次倒满。话题便荡漾开去,我们聊到了公司,聊到夏珊珊,聊到孟晴,聊到赵海军。韩雪娜对夏珊珊评价很高,几乎有点佩服。我说:“那是当然了,她要是没有能力,我们怎么会跑到一个公司来呢?”现在我们不就是紧密地团结在夏珊珊周围嘛,你跟着一个人干事,首先你得认可这个人,觉得这个人值得你跟随,如果你心里都看不起这个人,你怎么会围绕在她的身边呢?

韩雪娜说:“其实我挺愿意听你说话的,风趣幽默,特有意思。”

“啥话,我可是X大新闻系毕业的。”我故意逗她。

“还在我面前提X大,你这不自取其辱吗?”韩雪娜露出得意的神情。

“无所谓,刚开始知道你是某211大学的,我还有点自卑,现在好了,适应了。”

吃完了,也喝完了,韩雪娜收拾碗筷、清理桌子。我说:“我帮你收拾吧?”她说:“不用,越帮越乱,你自己待着吧。”

戴上耳机,继续听王菲的歌。

我懒散地仰靠在折叠椅上,脖子尽力往后仰。韩雪娜刷完碗,从阳台回来,问我:“怎么了?”我说:“脖子不太舒服。”她说:“我给你捏捏吧。”说着,走到了我的身后。

韩雪娜让我把身子坐直,开始给我揉肩背和脖子。韩雪娜的手法真不错,很有力道,张弛有度,轻重得体。捏过之后,不适感立即缓解了许多,感觉很舒服。我问:“你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哪?”韩雪娜把头低下来,答非所问地说:“舒服吗?”

我感觉到了她的鼻息,有温热感,洗发水的清香随之到来。她那一头长发,蹭到我的后脖梗子,麻酥酥痒酥酥的。我心跳骤然加剧,血往上涌,呼吸急促,几乎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反手抱住了韩雪娜的头,猛然用力往前一拽,韩雪娜贴着我的右肩翻过来,一下子跌到我的怀里。韩雪娜惊讶地“啊”一声,尾音还未消失,我的嘴唇就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我们狂吻起来。

此时,我心里竟然想到了刚才那个动作的出处。记得十几年前,有一部电视剧叫《北京人在纽约》,里面的男女主演是姜文和王姬。几乎同样的场景,姜文坐在沙发上,王姬在姜文身后给她按摩脖子,姜文忽然抱住王姬的头,愣是把王姬弄得一个前滚翻,倒在姜文的怀里。

这个销魂的时刻,居然想到一个电视剧里的情节,吻完了我还止不住笑。韩雪娜问我笑啥,我不说话,还是笑,她就抡起拳头打我。

我把韩雪娜抱上那张大床,心里觉得那张大床就是给我准备的。我开始脱韩雪娜的衣服,一鼓作气地把她脱光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完全轻车熟路。然后我就开始参观韩雪娜的身体,她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前胸。每天在公司里看到的韩雪娜,都是穿着衣服的,现在,裸体的韩雪娜就摆在我的眼前。她的身体很美,凸凹明显,线条流畅,温软如玉,光滑无比。

此刻才感觉到,那个席梦思床垫太软了,一用力就忽悠,让我觉得跟韩雪娜的接触特别不真实,总有一种飘忽的感觉。我想到了床边的地铺,仿佛她也有同感,我一说,她就抱紧我,要直接翻到地铺上去。我试了一下,觉得不行,不安全。只好起身分开,挪到地铺上,从头再来。

结束后,感觉有些疲惫,再加上喝了半瓶干红,酒劲发作,我和韩雪娜搂在一起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醒来后,我们转移到床上,做爱在地铺上更瓷实,休息在席梦思上更舒服。

我们赤条条躺在床上,韩雪娜找出一条床单,盖住两具疲惫却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躯体。我们闲聊起来,聊了整整一下午,聊到了许多以前彼此从未涉足的话题。在我和她上床之前,我对韩雪娜的家庭背景尚属一无所知。原来,眼前这个跟我同床共枕、既温柔又温婉的女人,其婚姻生活相当坎坷。

3

韩雪娜来自小县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省城,上了211大学的中文系。大二的时候,她的老公开始追她。那个男生跟她来自同一个县城,名副其实的老乡,放假回家的时候常常坐同一趟车,接触她的机会就多一些。他追了她两年多,直到毕业那一刻,她都没有答应,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感觉那个男生很娘,性格太肉,没什么主见,大学都毕业了,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毕业后,在沈阳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收单位,他们双双回到县城。男生去了职业技术学校,当上一名老师。她则进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国企,做文秘工作。从校园到单位,男生一直追她,始终如一,没有放弃,没有气馁。见他那么执着,在犹豫、纠结中,她终于被感动了,最终答应了他的求婚。

男生的母亲原来是企业的工人,干的是有毒有害工种,四十多岁就退休了,赋闲在家,无事可干,就开始打麻将,很快就上瘾了,几乎成了专业人员,每天出入棋牌室,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到了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程度。跟他母亲一起打麻将的,有一个女的是个“半仙儿”,他母亲特别相信那玩意儿,让儿子带着韩雪娜去了一趟麻将馆,偷偷地看了看韩雪娜,结果“半仙儿”说韩雪娜面相不好,克夫。男生的母亲本来对她就不怎么满意,这么一弄,韩雪娜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韩雪娜也有过放弃的念头,本来就不太随心,他妈借机一闹腾,她还真想借坡下驴,跟他分手,可男生死活不同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吓唬她,说她要是分手,他就自杀。见他这么坚决,韩雪娜又心软了,觉得反正是跟这个人过,又不是跟他妈过,她同不同意能咋的,也许时间长了就认可了。

可韩雪娜低估了这个未来的婆婆,把她想象得太善良了。一来二去,韩雪娜怀孕了,不结婚不行了。韩雪娜让男生张罗买房子,男生说,买了个期房,一时半会儿交不了钥匙,婚就先结着,先跟他妈在一块儿过,等房子下来再搬出去。嫁过去以后,韩雪娜彻底后悔了,婆婆果然不是吃素的,整天给她脸色看,总是三七疙瘩话儿溜着,成心恶心人。

开始韩雪娜忍着、挨着,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跟老公商量,想要出去租房住,又不是租不起房,何必整天在一块儿,看自己不顺眼呢。老公跟他妈一说,他妈不但不同意,还把儿子大骂了一顿,说他是个不孝的浑蛋,都是那个妖孽的媳妇给教坏了。

让韩雪娜彻底寒心的是,结婚一个多月后,她骑自行车上班,那天下了点小雪,雪下覆盖着一层薄冰,她转弯的时候,前轮一滑,一下子摔了出去,后来就流产了。要说流产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让韩雪娜不能原谅的是,她在家休了一个星期,婆婆照样天天出去打麻将,不但没给她做过一顿饭,就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半年以后,韩雪娜才知道,老公说的买房子的事纯属子虚乌有,老公在骗她,他妈根本不打算给他们买房子。韩雪娜终于看明白了,婆婆是成心要把他们俩搅黄。韩雪娜跟老公提出了离婚,老公故伎重演,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韩雪娜不为所动,坚决要离,老公坚决不离。

韩雪娜一咬牙,不辞而别,连工作也不要了,背个包,只身来到了沈阳。她先是在同学家里住了几天,很快找到工作,就租了个房。

听了韩雪娜的叙述,我讶异不止,有恍如隔世之感。这故事听上去简直太遥远了,简直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极具穿越感和喜剧效果。即使不扯那么久远,往近了说,怎么着也得是民国年间的事,再不济,也得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就是《刘巧儿》《小二黑结婚》盛行的那个时期。我感觉这个故事是编的,真实性可信性太差了,既荒唐又难以自圆其说。可是韩雪娜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卧,裸裎相见,语气平淡地娓娓道来,又不由得我不信,她没有必要骗我,没有必要编个瞎话来讲给我听吧。

“那你离婚了吗?”沉默好久,我才小心地问。

“没有。他来沈阳找过我,我不可能让他找到。我铁了心要跟他离婚,我现在每月给他打一次电话,只要他吐口儿,我立即回去跟他办手续,他不吐口儿,就这么拖着,我也不怕,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现在想来,当初跟他结婚就是个错误,我其实一点也不爱他。”

跟韩雪娜上床之后,我才知道她有老公。她的嘴可真严,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事后知道这个情况我一度有些惊讶,然后慢慢地心里便高兴起来。她居然有老公,真是太符合我的心意了。我对婚姻没什么兴趣,至少暂时没有期许。如果韩雪娜是单身,或者离婚,她就可能黏人,整天缠着我,最终产生一条道跑到黑、一棵树上吊死的想法,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会受不了的。目前这种状态最理想,既不结盟,也不联盟,只是一个松散型的合作关系,两相情愿,两情相悦,互不干涉,来去自由。当然,有时我也会默默地谴责自己,这种想法有些无耻,有些不负责任。

偶然想起酒吧里某女歌手唱的一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很怕有恃无恐的女人。不过我又相信韩雪娜不是那样的人,她很善良、单纯,没什么心机,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好女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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