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西宁变奏

林文钦

带着一颗安静的心，体验着城市的声音变幻，是别有韵味的事。

我所客居的西宁城，一直在声音的变奏中不断前行。每一个经典的城市，它应有所处时代的声音表达，就像那些在历史中风化了的城市记忆，只要那些老西宁人闭上眼睛想象一下，那时的民房、街道，然后感慨历史的变迁和生活的幸福。

作为一名70后，在与西宁的一次次来往间，我的耳朵见证了城市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不凡演绎。大小建筑工地，轰轰烈烈的挖掘机和脚手架，指挥台上响起的开工哨子，太阳在头顶上威严地移动，天空中寂静飞过的鸽群……拆迁和重建，像在城市上空频繁吹响的起床号和冲锋号，而这种号角却在这里演变成了若干新的楼群、新的马路、新的公共设施。在这一过程中，西宁的市政建设也由单一的号角演变成了宏大的交响乐。

日复一日地，耳朵里面的西宁在周而复始地奏鸣时代乐章，车轮声、某种机械的轰鸣、流行音乐、以及各种人声组成的市声，这种繁杂的声音里面别有一种铿锵的力度，很像动车车轮向前奔跑时的音律，很能激发人的想象。我有时想，时代在前进的时候，不仅会留下万象更新的物证，在前进的过程里面也是有声音的，这种声音伴着光彩、热度、力度，在生活的海洋里全方位地开花。有时我心想，尽管我们无法抗拒城市的喧嚣，但这又何妨呢？对一个心智健康的人而言，西宁城市嘈杂和喧哗，不正交汇成一支现代摇滚乐么？

一个人独处时，我不由打量起西宁——一个古老而年轻的西部城市，我聆听着它发出的声音，发现其中蕴藏的独特味道。那些消失的声音已经永远消失，保存下来的声音，如秦腔、民歌小调、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随着生活方式的剧烈变迁，渐渐成为老一代人的回忆。

“磨菜刀”，“补雨伞”，“箍桶哟”……这些城乡接合部最熟悉的吆喝声，它隐匿于街头巷尾，带着最本土、最亲切的记忆，曾散发着过往岁月的芬芳。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传统的叫卖声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坏手机、坏笔记本修吗？”“有坏冰箱、坏空调修吗？”同时伴着“收购旧电脑、旧手机、旧热水器哟……”21世纪的经济浪潮风起云涌，城区的小街上又飘荡起一种新的吆喝：“收购旧桌椅、老家具、红木家具……”最有趣的是，吆喝声中夹杂着南腔北调，各具特色，抑扬顿挫。这声音听起来简直就是精彩的小品或相声，不啻是一种原汁原味的艺术享受。

城市的蜕变需要漫长的过程，当西宁开始逐渐长大增强，我慢慢学会了倾听：城市的新生，正在市民身边。请记住城市生长的脆响和剥落，回过头去，在这些声音里，我们会看到一场独特认知的变迁，这是城市留给我们每一个人不一样视角的故事。跟着这多元化的城市声音，我们可以去探寻它的成长脉象。复式调的声音里，隐藏着城市的长和城市的深，以及与这个城市一起成长的文化。

夏日的某个清晨，我悠闲地步入人民公园，感觉到这里的声音悄然更换了音色。晨风中，公园广场上飘来了广场舞旋律，退休大妈们在动感激情的《好日子》中翩翩起舞。富有音乐细胞的姑娘们，拉响了手中的手风琴，悠扬的琴声掠过西湖的水面。晨光抚摸着城市，树上早叫的鸟鸣，卖早点的叫唤声，又像是城市交响曲中突然插入的轻快小调，突然间让我精神一缓，心情随之放松。当日午后，我聆听了西区社区诗歌朗诵会，开场的一首《面朝湟水，春暖花开》就让人心旷神怡。想来，现代城市是复杂而和谐的，不同音色的声音组合在一起，传统文明与现代都市的交融，让我觉得这种声音是那么的遥远而凝重，却又如此的灵动而亲切。

作为城市的客居者，我的耳朵是有福的。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完善后，我在城市聆听的内容多了起来。我的听觉中，不再是五年前单调的地方戏曲和影视配音。当我充分打开自己的耳朵，敞开自己的心灵，所听到的不仅是天籁音乐声、朗朗诵读声和铿锵讲演声，更是城市文化拔节成长的声音。在城市里，文化大讲堂、网络文学论坛、新媒体展示周等文化品牌活动方兴未艾，吸引着我加入了“听讲座一族”，独享属于自己的精神生活。

或许城市的声音略显纷繁，而我仍用心去感受，感受那难以抗拒的诱惑。当我穿越西宁的网状街区，城市就给我一种想象，这想象在我心中捣腾起一股热浪，使我无法抗拒对它的赞颂。是的，城市在声音中发育，如春天里的草根，所有的根须都张开了……充分伸展、澎涨、吮吸，你可以竖起双耳去听，听着她骨头发育的响声。

城市在扩展，建筑在拔高，这是发展年代必然发生的景象。像火车站、中心广场、客运站等公共场所，它们发出的声音并不一定仅是动人的乐章。西门商厦工地的敲敲打打声、服装城传来的电锯“吱吱”声、昆仑中路的车来车往声、力盟商业街扩音器的叫卖声……每一种声音，都增加了城市音响的分贝。而这些纷繁的景象，却又掩盖不了城市的休闲品质。在西宁，这座被誉为“常回来看看”的城市，四处流淌着如同三弦般丝滑悠扬的声音。当你走过一个个茶馆、休闲厅、路边摊点，观察着每一个西宁人安逸祥和的表情，每一个表情都是一个音符，共同汇成了这座高原之城的淡雅之音。这种声音的节奏是慢的，乍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慵懒，仔细回味，却发现在这慵懒之中，有着数不尽的安宁与恬淡。在细微之处，又蕴藏着无穷的变化，透出奇妙的城市灵气。我想，你会立刻就迷上这种声音，并情愿永远停下腳步，沉浸于此。

走在西宁的大街小巷，迎面而来的是荡漾着五颜六色的笑脸，那艳丽多彩的多民族姿容，像不谢的鲜花一样，盛放着欢欣的表情。

西宁。西宁。我默念着这渐渐崛起的西部城市，不由怀想起她带给我的几个感动时分。

一次是2015年初秋。在中心广场上，大型助学公益义演文艺演出后的烟火表演。当时我拿着朋友的票去观赏。焰火打到高空中的隆隆的响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在那一刻，我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只有梦中才可能出现的幻像。那样的光亮，那样绚烂，好像整个银河系的星星都落在了这一片上空，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欢呼，足以把一个人的情绪从头到脚都浇透成欢快。原来，欢快是不问来源的，更是不分地域、不分民族的，汹涌成了一个喜悦的汪洋。

再有一次，是在青海大剧院看演出。我踏着厚实的红地毯，靠在宽大的座椅中，屏幕上正放映着《西宁表情》的城市宣传片。画面聚焦着各个民族的脸孔，汇集着西部高原的文化要素，这些鲜明的文化要素，分布在老街新城、院校民居，在新兴的经开区，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相互融合，相互撞击，相互渗透，相互交汇，不断排列组合成一批又一批新的带有本土文化的要素，它们在西宁这块得天独厚的土壤生根、开花、结果。

西宁，她是一座总会让人感动的新兴之城，因为她凝结了太多的故事。故事，是五年发展之间发生的事，但它们带来的感动总是常驻心间。

当我坐着车子在市区观光，一个个养眼的情境在视线中掠过：万达广场、绿芯生态公园、浦宁之珠、梦幻蓝色水街……车水马龙的街区，一幢幢刚刚崛起的高楼大厦；白昼的生机盎然，黑夜的五彩斑斓；新华联超市，新华书城，新宁广场，社区书报亭，巨型广告牌。我忽然觉得一直埋藏在心底而又怯与开口的热爱，以及深刻的幸福感油然而起！古意而新潮的西宁，她的日新月异的发展汇成一首大型的交响乐，传扬一曲更新更美更好听更动人的“新西宁颂歌”。

混合多种色彩的声音，记录了西宁成长的历程，也融入了市民复杂的文化情怀。前日，我听在市广播电台工作的朋友唐君说，他将城市大街小巷录入的数十小时的声音重新剪辑编排再放出，在耳机里再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西宁。从中，大家听到的城市声音并非枯燥乏味。通过声音的再现，那些被掩盖在“众声喧哗”里的城市细节，以及隐藏在声音背后的城市表情和情绪都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