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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的那首歌

时间:2024-05-04

郭小娟

決定退休后,我将手头的工作进行了交接,安排好家庭事宜。在早春三月,我登上了飞往温哥华的航班。

没有人送我。偌大的机场,在飞机的轰鸣中震动。我敞开大衣,里面穿的是件羊毛衫,普通款,白色,脖子上戴着彩色种子的项链。我一边走,一边左右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有留学生父母的叮咛,有离别恋人的拥抱,当然,也有像我一样提着行李匆忙走过的旅人。细细听来,有低语、兴奋、不舍、尖叫、悲伤,它们就像一幕幕情景剧的旋涡,在我周围流淌、缠绕。我站定下来,苦笑了一下。我们赤条条来到人间,在成长中,与他人建立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亲情、友情、爱情,还有什么可以长存心间呢?如果孤独注定是我的果实,那我就亲手摘下这生命的馈赠,将它揣在怀里慢慢品味吧。这时,广播响了:“飞往温哥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开始登机了,请您……”这广播一遍又一遍,似鼓槌般敲打着我的心。我收回目光,慢慢转过身,然后走进候机厅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双脚站立在祖国的土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捧起一汪冰水,蒙住了眼睛,久久地蒙着……水滴,缓慢而有节奏地垂落,一滴,又一滴。

飞机腾的一下爬上蓝天,好像吸足了能量,从东半球朝着西半球飞去。旅客们坐定,低着头,小声说着话。他们面容自信,身上好像洋溢着崭新的气息。从舱窗向外看,苍穹浩瀚,无边无际。怀着对新的希望和旧的眷恋,我的心也跟着飞机七上八下地起伏:临行揣着三千加元和莫名的勇气,一脚踏入了这个未知的世界。我在温哥华一无所有,该在何处安家,怎样生活呢?会不会流离失所呢?像应景似的,飞机抖了一下。我摸了摸衣兜,脑海里不由得响起汪峰的那首《春天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春天里。”

飞机摇摇晃晃,我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眼前浮现出自己的家,温馨明亮,那种亲密永无止境。少年宫里,女儿在跳舞,我的脸贴在窗户上看;足球场上,儿子在奔跑,我在场边大喊大叫。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堆满蔬菜和水果的集市砍价,一起手拉手参加毕业庆典,一起去林间追逐蝴蝶。孩子们笑着,朝前跑着,他们的身影在成长;我的身影则在后面沉浸、远离……我向他们招手呼唤,而喊声被风吹散。我的肩膀一下子抽紧起来,感觉如同放弃了呼吸。猛然惊醒,脖子、胸口都汗津津的。我站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机舱里一片黑暗,时光仿佛停止了一般。乘客们都在酣睡,表情平静。我坐下,触摸着那串彩色种子的项链,像安慰自己似的,鼻子里哼唱着,尾声托着长调,“在这春天里,春天里—”随着我的歌声,机身颠簸了一下。我打开小窗的一条缝,朝窗外望去。飞机已经越过大海,来到阿拉斯加的上空。白雪皑皑的大地,寸草不生。一座座冰川险峻嶙峋,在飞机下方流过,破碎成光与影。我不禁抖擞了一下,在座位上挪了挪,调整了坐姿。眼睛牢牢地盯着窗外那随着飞行而变幻莫测的世界。一个语言不通、环境有别、社会相异的陌生世界。梦想与亲情依然紧贴着我。我疑惑着,这转折的春光,难道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吗?我突然明白,什么是对孩子的爱。这让我怦然心动,就像那首名叫《春天里》的歌。

没过多久,突然眼前一亮。辽阔的太平洋嚯地展现开来,四处绵延,宛如老天抖开了一面蓝色的绸缎。太阳在海面上映着粼粼波光。飞机似乎畅饮着燃烧的光辉,被灿烂笼罩。这时,广播响了,温哥华正在靠近。不知怎的,我觉得她一直在等我,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听到了树木新叶在外面摆动的声音。随着人流走向海关,我一眼看到机场中心竖立的印第安人图腾。它们矗立在那里,似鹰、似兽、似人,安静地望着,神秘、离奇、遥远,昭示着万物之情。旁边,一个绿色的招牌上,用黄字的中文写着“温哥华欢迎你”。我心头一热。

我将长发束起,拖着行李,迈开了大步。几片奇妙的薄雾在空气中飘着。飞鸟,在空中水平穿过,就像标点符号般,回首,转向,翱翔。温哥华,响起了那首名叫《春天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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