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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树下

时间:2024-05-04

刘建明

我家硷畔(方言,窑洞外大院子的边沿)有一棵核桃树,听说是太爷爷当时给大户人家做工背回来的。高高的核桃树枝干挺拔,姿态巍峨,矗立在蓝空下,像漫无目的的旅人一样,闲散而恬静,迎风摇曳。春蛰后,核桃树的枝叶由浅绿渐变成墨绿,至立夏时,已茂密成荫。炎炎夏日,太阳喷洒出烈焰,把地面烤得焦干、滚烫,仿佛要把周围一切灼烧殆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股热浪,逼得人喘不上气。饶是如此,浓荫蔽日的核桃树下简直就是块“宝地”。

我和弟弟常常薅些田间干净的青草,平铺在地上当“床”,双手敞开往上一躺,一股青草混杂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微风吹过带着些许甜味。要是还不满足,便摘一个爽口的西瓜,放進冰凉的井水里镇上一会儿,之后坐在核桃树干上,拿起勺子,挖着大块大块的“凉”西瓜就着馒头吃,简直不要太过瘾。

秋天,但凡有人经过这棵核桃树,都会夸赞一番,觉得它结的核桃肯定是个儿大皮薄。然而,谁会想到这棵核桃树结的果又小又难剥,吃起来还带着些苦味。父亲路过总说要砍了这棵不争气的核桃树,每次都在母亲的劝慰下平息怒火。母亲常对父亲说:“你看,这核桃树正巧长在咱家庄子边,遮住了庄子是好事啊!咱村里人都说,庄子附近多栽点儿树木,不仅能遮风挡雨、固土护坡,也可护佑庄子平安,就别砍了吧……”

那时候,在庄稼地里忙了一早上的母亲,总会在饭后提几大筐杏,坐在核桃树下,边捏熟透的杏边与我话家常。母亲要么伸直双腿坐着,要么盘腿坐着。面前放着几筐黄澄澄的杏,右手边是一个圆形的高粱秆篦子,母亲将捏好的杏整齐地摆在上面,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我呢,要么躺在核桃树干上,要么坐在母亲身边抢母亲捏好的杏吃,要么就添乱似的帮母亲捏几个杏,摆得歪七扭八,好不搞笑。母亲还总是微笑着夸奖我很能干。我玩儿累了就躺在母亲的腿上,缠着母亲给我讲故事。

“从前,有个小男孩儿勤奋好学,也很有爱心。他的同桌跟他恰好相反,是个调皮捣蛋、贪玩不好学的孩子。那个时候,学堂都在黑漆漆的窑洞里,窑洞上都有根横梁,刚好,横梁上有两只‘红裙裙(北红尾鸲)筑了巢,还孵化出了可爱的小‘红裙裙。小鸟啁啾的声音显然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终于有一天,调皮的男孩儿按捺不住好奇心,踩着凳子,爬上横梁,要把鸟儿抓出来。调皮的男孩儿拉出鸟窝,跳下横梁。同学们都围上来看。三只可爱的小鸟蜷缩在窝里,不时张大嘴巴等待大鸟喂食。乖男孩儿看着着急乱飞的小鸟父母,担心调皮的男孩儿会伤害到小鸟,多次劝阻调皮的男孩儿,可是未果。

午休时,调皮的男孩儿玩儿累了后就睡着了。乖男孩儿偷偷把鸟窝抱了出来,把它放回了原处,还给了鸟儿父母。鸟儿父母绕梁翻飞,仿佛在对小男孩儿致谢。渐渐地,小鸟们在乖男孩儿的呵护下慢慢地长大了。有一天,鸟儿父母带着孩子们归来,鸟妈妈嘴里还叼着一颗硕大的南瓜子,飞到横梁上,把南瓜子丢给了乖男孩儿,还向他示意,表示感谢。乖男孩儿看着有灵性的‘红裙裙,也开心地收下了南瓜子。这颗珍贵的南瓜子被乖男孩儿种到了地里,几个月之后就结了南瓜,越长越大。南瓜成熟后,家人准备切了它做饭,一刀下去,只见它‘肚子里是满满的‘金豆豆……”

在微风习习的核桃树下,我躺在母亲的腿上,安静地听她讲关于“红裙裙”“三只鸽子”“白狼”“白蛇与黑蛇”“放牛娃”“毛野人”等的故事,闻着从田间传来的谷香,混着杏熟透的甜味,没一会儿就欣然入睡,甚至做梦时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长大成人了,而那棵核桃树依然高高挺立着,像一个伟岸英武的将军,守候着我梦中的庄子。那核桃虽然不怎么好吃,但那棵树下有母亲给我讲的一个个故事,每每想起,都是思念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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