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刘敬森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已经近八十岁了,这是一个不老不小的年纪。父親走得早,撇下了三个未成家的子女。母亲能力有限,操不了心,拿不出钱,在以后我们相继结婚生子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多半是郁闷酸楚的,而这种郁闷酸楚又无处诉说。所以,待到母亲年老时,她除了一身的毛病,什么都没落下。
上了年纪的母亲说话也变得有些啰唆了。她讲一件事,往往半天进入不了正题。母亲说话也喜欢夸大其词,当她想说一个人好的时候,往往会把那个人夸上了天;当她认为一个人不怎么样的时候,就会把那个人贬得一文不值。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有当面抱怨、指责过母亲,毕竟是她生养了我,而生养之恩是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我只是把母亲的这种絮叨当作大多老年人的一个通病,更何况她身体不好。
母亲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也曾经中风过,所幸治疗及时,没落下太大的后遗症。我生怕这些慢性病积累成大病,让母亲承受更大的痛苦。所以,我往往不等她吃完,就把降压、降糖、降血脂,以及扩张血管之类的种种药物,又一兜一兜地买了回来。近一年来,母亲的慢性病没治好,泌尿系统的老毛病又犯了,主要的症状是尿频、尿痛。我带母亲辗转各地看了很多医生,可并没有治好,她的病情时轻时重。看到她痛苦疲惫的样子,我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心灵的天空整日阴沉沉的。母亲执意要在我家的车库住,因为不用上下楼,她觉得这样方便。我虽然多次劝她,但也不敢违她的意。虽然车库距离我只有一百多米远,但我最怕接到她的电话,特别是当她虚弱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时,我的心就像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紧缩得厉害,因为我知道母亲肯定是不舒服了,并且不能独自处理了。我知道这种情况日渐增多不是好事,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慢性病的治疗没有多好的办法,保守医治,或许就是无奈的选择。
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母亲,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给别人讲多了孝道思想的缘故,还是我自己被这种思想灌输久了的缘故。我觉得,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默默做尽孝的事,不夸耀,不张扬,不推卸,不攀比,问心无愧就好。于我而言,父亲早逝,能尽的孝就是好好照顾母亲。每每看见母亲站在车库门前,微风吹起她凌乱的白发,斜阳映照她佝偻的身躯的样子,我就想到我小的时候母亲给我喂药、背我到邻村卫生所打针的画面,想起母亲挑灯熬夜给我做鞋子、衣服的场景。这时,总有一股热流涌上我的喉咙,总是满眼泪水模糊我的双眸。母亲养我成人,我怎能不奉她终老?她稍有懈怠,幼时孱弱的我又怎能活到今天?
母子连心,或许不是传说。2021年元旦,我准备去医院做一个小手术,住院前后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这件事我不想让母亲知道,主要是怕她担心,所以临行之前,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陪她说了半晌话,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院,在妻儿的陪同下做了手术,静等康复。手术后第三天上午八点多钟,医生还没来查房,母亲却蹒跚着闯进了我的病房,直直地看着我,眼圈发红,强忍泪水。我身上的镇痛棒和导尿管还没拔,不能动弹,便强挤出笑容问她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心里既纳闷儿又忐忑:也没有人告诉她呀?母亲一下子啜泣起来,说两天没见我,就感觉我有事瞒着她,她坐了十多里地的公交车,在医院住院部查到了我的病房号,然后就心急如焚地上来了。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慰她。母亲守了我两个多小时,直到确认我并无大碍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拖着蹒跚的步伐回去了。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莫名地涌了上来……
人至中年,最渴盼的就是老人能健康,孩子能平安,家庭能和睦。日子在琐碎和忙碌中悄然溜走,在瞻前顾后中悄然翻篇,知天命的年纪,浮躁的心日渐归于淡然。我的眼前时不时地浮现出一组画面:年轻的母亲背着打针回来的幼时的我,她身后跟着一条跑前跑后的大黄狗,穿过飒飒作响的芦苇荡,迎着硕大的通红的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