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杨 雪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北京 100029)
《法苑珠林》是由唐代著名戒律学大师、西门寺沙门释道世编撰的一部佛教类书,保存了丰富的佛教资料,在佛教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具有极大的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该书又称为《法苑珠林集》《法苑珠林传》,现存两种版本,通行的一百卷本(原来的版本即为一百卷)和明万历十九年(1591)嘉兴藏刻析为的一百二十卷本,被收录在《碛砂藏》第三十一、三十二册、《大正藏》第五十三册、《高丽藏》第三十九册、《龙藏》第一二三至一二五册、《卍正藏》第五十三、五十四册。《法苑珠林》成书时间有麟德元年(664)说、麟德三年(666)说和总章元年(668)说,但唐高宗时期成书是无疑的。《法苑珠林》全书从《劫量篇》开篇到终篇《传记篇》,共一百篇,每篇前有“述意部”,篇末有“感应缘”。全书所引据典籍,除佛教经、律、论外,还有约一百四十余种。唐高宗时期的佛道政策客观上为《法苑珠林》载录道教相关的典籍和佛道故事提供了良好的叙事背景。
《法苑珠林》所收录与道教相关的典籍和故事在《破邪篇·感应缘》(第五十五卷,第六十二卷)和《敬僧篇·感应缘》,包括《道士法轮经》《太上清净消魔宝真安志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老子升玄经》《老子西升经》《张陵别传》《智慧观身大戒经》《化胡经》《灵宝消魔安志经》《老子大权菩萨经》《灵宝法轮经》《仙人请问众圣难经》《仙公起居注》《仙公请问上经》《上品大戒经》《升玄内教经》《智慧本愿戒上品经》《仙公请问经》《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和“佛法胜于道教”的故事。通过对以上经典和故事叙所写之内容加以分析,本文将其分为道教敬佛、道经提及敬佛和佛法胜于道教三类,兹梳理于下。
1.笼统讲道士敬佛
(1)道士要对佛图、沙门恭敬
《道士法轮经》载:“若见佛图,思念无量。当愿一切,普入法门。若见沙门,思念无量。愿早出身,以习佛真。”
(2)道士对沙门尼也要恭敬
《太上清净消魔宝真安志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四十九愿天尊说愿文》载:“若见沙门尼,当愿一切,明解法度,得道如佛。”
(3)道士对待佛教僧人要向对待上宾一样,要妥当安置,以礼供养
《升玄经》载:“若有沙门欲来听经,观察供主,不得记饮食费,遏截不听。当推至上座,道士经师自在其下。”又“道士设斋供,若比丘来者,可推为上座,好设供养。道士经师自在其下。若沙门尼来听法者,当稳处安置,推为上座。供主如法供养,不得遮止。”且“道士陶隐居作礼佛文。”
2.具体讲道教创教者和祖师敬佛
(1)道教创始人张道陵听佛讲法,供养佛像
《老子升玄经》载:“天尊告道陵,使往东方,诣受法教。”又“东方如来遣善胜大士诣太上曰:如来闻子为张陵说法,故遣我来看子。语张陵曰:卿随我往诣佛所,当令子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陵即礼大士,随往佛所听法。”
《张陵别传》载:“陵在鹄鸣山中,供养金像,转读佛经。”
(2)道教祖师老子以释迦文佛为师,是迦叶菩萨的化身
《老子西升经》载:“吾师化游天竺,善入泥洹。又符子云:老氏之师名释迦文佛。”
《化胡经》载:“天尊敬佛说偈云:愿采优昙花,愿烧栴檀香,供养千佛身,稽首礼定光。我生何以晚,泥洹一何早,不见释迦文,心中常懊恼。”
《老子大权菩萨经》载:“老子是迦叶菩萨化游震旦。”
(3)葛仙公是西方菩萨转世,其师父是西域人
《灵宝法轮经》载:“葛仙公生始数日,有外国沙门见仙公礼拜抱持,而语仙公父母曰:此儿是西方善见菩萨,今来汉地,教化众生。当游仙道,白日升天。仙公自语子弟云:吾师姓波阅宗,字为那诃,西域人也。”
《仙人请问众圣难经》载:“葛仙公告弟子曰云:吾昔与释道微、竺法开、张太、郑思远等四人同时发愿。道微、法开二人愿为沙门,张太、郑思远愿为道士。”
《仙公起居注》载:“于时生在葛尚书家,尚书年逾八十,始有一子,时有沙门自称天竺僧于市大卖香。市人怪问,僧曰:我昨夜梦见善思菩萨下生葛尚书家,吾将此香浴之。到生时,僧至烧香,右边七匝,礼拜恭敬,沐浴而止。”
《灵宝消魔安志经》天尊说偈云:“道以斋为先,勤行常作佛。故设大法桥,普度诸人物。”
《上品大戒经·校量功德品》云:“施佛塔庙,得千倍报。布施沙门,得百倍报。”
《升玄内教经》云:“或复有人平常之时不一月作福,见沙门道士说法劝善,了无从意。”
《智慧本愿戒上品经》云:“日别施散佛僧中食,塔寺一钱以上,皆二万四千报,功多报多。世世贤明,玩好不绝。七祖皆得入无量佛国。”
《仙公请问经》云:“复有凡人行是功德,愿为沙门道士大博。至后生便为沙门,大学佛法,为众法师。复有一人,见沙门道士斋请读经,乃笑曰:彼向空吟经,欲何希耶!虚腹日中一食,此罪人耳。道士乃慈心喻之,故报意不释,死入地狱,考毒五苦。”
《仙公请问经》云:“五经儒俗之业,佛道各叹其教,大师善也。”
《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云:“吾历观诸天,从无数劫来,见道士百姓男子女人,已得无上真正之道。高仙真人自然十方佛,皆受前世勤苦求道,不可称计。”
《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云:“道言:夫轮转不灭,得还生人中,大智慧明达者,从无数劫来学已成真人高仙自然十方佛者,莫不从行业所致也。”
1.道术不如佛法,道士改信佛教
《汉法本内传》载:
汉明帝遣蔡愔、秦景、王遵等一十八人,至天竺国,得摩腾法兰等及佛经像还。帝问:“法王出世,何以化不及此?”腾曰:“天竺迦毗罗卫国者,三千大千世界,百亿日月中心也。三世诸佛,皆于彼出,乃至天龙人鬼,有愿行力,皆生于彼,受佛正化,咸得悟道。余处群生,无缘感之,佛故不往也。佛虽不往,光相及处,或五百年,或一千年,或千年外,皆有圣人传佛声教而往化也。”时帝大悦。……敕尚书令宋庠引入告曰:“此月十五日,大集白马寺南门,立三坛:五岳八山诸道士将经三百六十九卷,置于西坛,二十七家诸子二百三十五卷,置于中坛,奠食百神,置于东坛。”明帝设行殿在寺门道西,置佛舍利及经。诸道士等以柴荻火,绕坛临经,洟泣曰:“人主信邪,玄风失绪。敢延经义在坛,以火取验,用辨真伪,”便放火烧经,并成煨烬。道士等相顾失色,有欲升天入地,种种咒术,并不能得,大生愧伏。太傅张衍曰:“卿今无一可验,宜从西域佛法剔发。”尔时外道褚善信等,于时不答,南岳道士费叔才等自憾而死。佛之舍利放五色光,上空如盖,覆日映众。摩腾禅师涌身高飞,神化自在。于时天雨宝华,得未曾有。法兰法师为众说法,开化未闻。时司空刘峻、京师官庶、后宫阴夫人五岳诸山道士吕惠通等一千余人,并求出家。帝然可之。……后遂广兴佛法,立寺转多,迄至于今。
2.僧者受敬,佛法感恶虎;道人被呵,道俗信者稀
《高僧传》卷五《竺僧朗传》,又见《集神州三宝感通録》卷下载:
晋沙门竺僧朗者,戒行明严,华戎敬异。尝与数人,俱受法请,行至中途,忽告同辈曰:“君等留寺衣物,似有窃者。”同侣即反,果乃盗焉。晋太元中,于奉高县金舆山谷,起立塔寺,造制形像。苻坚之末,降斥道人,唯敬朗一众不敢毁焉。于时道俗信奉,每有来者,人数多少未至,一日辄已送知,使弟子为具,必如言果到。其谷旧多虎,常为暴害,立寺之后,皆如家畜。鲜卑慕容德以二县粗调,充其朝中,至今号其谷为朗公谷也。
释道世把以上内容归为“道教敬佛”,指出道教经典规定了道士乃至道教创始人和道教里的神仙都要对佛陀和菩萨恭敬。释道世在引用上述各道教经典内容之前写道:“信知三宝位重,岂同孔老两教。故案孔老经书,汉魏以来,内外史籍,略引外道经中敬佛僧文,具列如左。既敬己经,依法尊佛,冀伏邪愚,依承正典。略引二十二经,令敬三宝文。”在引用完各道教经典内容之后写道:“上来所引道经,未知此经为真为伪。若是真经,今道士女冠不礼三宝,便远天尊老子师教。即是邪见之人,非真弟子,同无识之徒,何须师敬。此经若伪,则一切道经皆须除却。进退讹替,终成乱俗也。”显然,这是对道教的猛烈抨击,释道世指出,佛教与儒教、道教不同,道教是“外道”,道教在很大程度上依附在儒家学说上;而且很多道教经典是由道士篡改佛经而成,难辨其真伪,所引的道经内容能很好地说明道教“伪造经书”之嫌。释道世将其引用的道经内容安排在全书的第五十五卷《破邪篇》,认为道教是“邪教”,更加反映出佛教对道教的责难。
佛道二教在唐王朝实力大增,进入鼎盛时期。佛教发展的状态呈现出寺院经济壮大,宗派林立,各派具有独特完整的思想体系、完善的教规戒律和完整的修持方法;而道教在融合佛学和儒学的理论基础上构建了相对完善的理论体系,政治上受到李唐王朝的青睐,获得了“国教”地位。佛道二教在维护各自教理教义、扩大组织发展信众的时候出现互相抗衡的情况也就无法避免。佛教为摆脱受道教的歧视以及作为道教附庸的现状,而道教为了压制势力日益壮大的佛教,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和攻击。经过高祖、太宗两朝的发展,到了唐高宗李治之时,佛道二教关系日趋紧张,佛道两教经常论战,不断冲突和对抗,频频发生人身攻击之现象。释道世学识广博,突破以往侧重义理探讨的方式,采用编纂佛教类书的方式证明佛法之不诬,以达到宣教、护教、弘教之目的。《法苑珠林》应时势而生,代表佛道二教竞争方式演变之新的里程碑。
《法苑珠林》是释道世十载功夫之所成,也是唐初相对宽松的宗教环境中的产物,更是唐高宗时期佛道二教竞争激烈的一大标志。唐代统治者对佛道二教既有优待,又有打压,不论是出于其个人偏好,还是为皇室成员或是百姓着想,最终仍是基于维护李唐王朝的统治,仍以“神道设教”的态度对待佛道二教,把佛道二教作为现实政治的御用工具。对于佛道二教而言,不仅要抵御对方的攻击,还要调和与王权之间的关系。《法苑珠林》的编纂是唐高宗时期以释道世为代表的佛教界在宣教、护教和弘教方式上的一大突破。
注释:
①[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7页.
②[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7页.
③[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8页.
④[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⑤[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8页.
⑥[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8页.
⑦[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8页.
⑧[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8-1669页.
⑨[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9页.
⑩[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9页.
(11)[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9页.
(12)[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9页.
(13)释道世在“勤行常作佛”句后有注释“道士新改本云:勤行登金阙”.释道世认为道士篡改佛经内容为道经.
(14)[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15)[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16)[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17)[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18)[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19)[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20)[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0页.
(21)[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1页.
(22)[唐]释道世着,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588-589页.
(23)[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631-632页.
(24)[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67页.
(25)[唐]释道世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16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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