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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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尔顿是英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其《美学意识形态》一书,以马克思的劳动的身体、尼采的权力的身体、弗洛伊德欲望的身体为基础进一步扩展,提出了自己的身体美学思想。马克思、尼采和弗洛伊德在身体的基础上重建伦理、历史、政治、理性等。
“话语”(discourse)一词由法国思想家福柯所创,“话语”经常和权力联系在一起。福柯说:“话语是由符号构成的,但是话语所做的,不至是使用这些符号以确指事物。”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一书中,把“身体”称为肉体,福柯说:“人的身体是被控制在一个强制、剥夺、义务和限制的体系中。”福柯论述了犯人的肉体与驯顺的肉体,作为被压抑的人的欲望的肉体逐步被规训成为符合社会习俗的肉体。通过断头台、公开处决、监禁、禁闭、苦役、放逐等对身体的惩罚,来达到所谓的“治病救人”的目的,或者为了某种高尚的目的剥夺人的身体的权利。福柯认为,古典时代的人发现人体是权力的对象和目标,肉体可以被使用、驾驭、改造和完善,将肉体分为两类,一类是可解剖的肉体,一类是可操纵的肉体,人体成为干预的对象。
伊格尔顿在《美学意识形态》中的身体有时也被称为“肉体”(body),肉体是一个纯感性的概念,身体是一个历史概念。“肉体”代表着感性,代表着欲望,而鲍姆加登创立美学学科时,力图建立一门研究感性知识的学科,即美学。鲍姆加登在《美学》开篇中说,美学就是“感性认识的科学”,美学的目的就是“感性认识本身的完善(完善感性认识)”。美学与感性密切相关,身体代表着人的感性欲望。伊格尔顿认为,身体在这里已经演变为一种权力意识,是一种霸权,特别是对于资产阶级革命胜利比较早的国家,尤其如此,例如英国,身体成了感性、女性、美学的代名词,成为一种新的权力话语。伊格尔顿说:“18世纪的英国作为头号商业强国面对世界,击败众多的外国竞争对手,把帝国势力范围扩展到全球各地。到了18世纪中叶,伦敦已成为最大的国际贸易中心、首要港口和世界货仓,它经历了惊人的财富形成过程。”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英国的政治体制以议会制为主,实力膨胀,这时候在国内为了统一人心,就重视人的感性欲望。资产阶级在革命取得成功以后借助身体树立自己的权威,这时的英国资产资产阶级对内要统一人心,对外要输出价值观,而身体美学是最好的选择。
身体由突破话语霸权的理论资源演变为新的权力话语,在成为新的权力话语之后,身体就陷入僵化。身体与政治权力联姻,产生了新的话语权力,而非是对政治权力的消解与反抗,其革命性在消失,政治权力在福柯在的论述中,表现为对身体的压制与规训,后来吸收“身体”美学成为新的权力话语,这里的身体是色情的身体,也是欲望的身体。在伊格尔顿这里,身体成了权力话语的代名词。
伊格尔顿的《美学意识形态》一书表明,美学是一种意识形态。“意识形态”(ideology)一词源自法国大革命时期,指的是一种观念,类似于idea。统治阶级有意识形态,被统治阶级也有意识形态,在阶级社会中占据主流地位的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葛兰西提出了霸权理论,“霸权”,即意识形态的领导权。而阿尔都塞则提出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概念,有两种国家机器,一种是看得见的、强制性的国家机器,例如军队、法庭、监狱、警察等暴力机器,还有一种是看不见的国家机器,是隐形的,诸如教会、学校、文学、艺术等,文学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具有审美性。
伊格尔顿的身体概念是一种美学意识形态。伊格尔顿说:“本书不断涉及的一个主题是身体(body)。”也就是说,从身体入手解决美学所面临的许多问题。美学作为最初是一种研究感性学科,这却为文学、艺术的合法性的研究奠定了基础。在资产阶级取得革命胜利以前,美学是自由的法则,是反抗封建地主阶级的工具,例如德,国就是这样,“18世纪的德国,对美学的呼唤是对政治专制主义的一种反映。”当时的德国四分五裂,政治黑暗,容克地主阶级粗暴干涉中产阶级发挥历史作用,在18世纪后期形成了一个文化阶层,他们承担着精神和文化的领导作用,一方面他们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另一方面他们又极端地尊重权威,而康德便是其中的代表,一方面他是勇敢的启蒙思想家,另一方面又是普鲁士王国驯顺的臣民。鲍姆加登的《美学》是以改革的姿态开拓了整个感觉领域,实际上是理性的殖民化。伊格尔顿说:“美学是作为有关身体的话语而诞生的。”而维系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并不是专制主义,而是康德所说的“无法之法”,或者卢梭说的“不是权威的权威”,这就是习俗、风尚,尤其是舆论的力量,卢梭认为最有意义的法律“既不镌刻在大理石上,也不镌刻在铜表上,而是铭刻在公民们的心里。”法律被分解成不假思索的习俗,权力被镌刻主观经验的细节里,权力渗透在日常生活经验中,权力在必然性中找到自由后便开始仿效审美艺术品,这里的身体已经成了审美意识形态的身体。
文学需要想象力,政治需要想象力。想象力对于文学、对于审美非常重要,没有想象力,人就失去了创造性。想象力对于认知、知识的形成也具有重要作用。而伊格尔顿这里的想象主要是一种政治想象,例如阿尔及利亚有句名言:“我们的祖先是长着蓝眼睛、高鼻梁的高卢人”,这是长期殖民教化的结果,也是一种政治想象。政治想象是一种虚假的幻象,是通过长期教育塑造出来的一种假象,属于一种乌托邦,或者精神家园,同时与意识形态相关,这种想象是在机械的世界里塑造出的一个理想化的统一形象,这很像拉康镜像阶段的婴儿期的自恋者。伊格尔顿说:“在意识形态或者审美趣味的‘想象’中,现实似乎都是总体的和有目的的、令人放心地归从中心化的主体,即便纯理论的知性会更严肃地告诉我们说这是种只考虑主体认识能力的目的性。”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孕育这种虚构,而这种虚构就是一种政治想象。例如,亚洲人比欧洲人低贱或英国女王相当聪颖等,都是政治想象,都是伪命题。伊格尔顿举例说,爱尔兰人比英国人低贱,“这一声明只不过是‘打到爱尔兰人’这个需要之虚假所指(pseureferential)的符码化。”爱尔兰人比英国人低贱,只是因为我不喜欢爱尔兰人,是一种审美的乌托邦。“审美主体的间性预示着统一于主体的深层结构的、乌托邦式的主体共同体。”政治想象就是为了构建一个审美的共同体。
在伊格尔顿的《美学意识形态》一书中,身体是一种政治的想象。资产阶级在未取得政权以前,身体是反抗封建暴政的思想武器,代表着人的欲望,是欲望的身体。文艺复兴时期,对人的欲望的肯定出现了《十日谈》等作品。伊格尔顿说:“这种纯理论的洞察力不可能解释我们的想象性的投射,因为想象性的投射并不取决于知性……”资产阶级革命取得成功后,身体成了意识形态的象征。阿尔都塞力图建立想象力的共同体,对此阿尔都塞有过精彩的论述。在这里,身体是一种政治想象,是自由不受约束的象征。伊格尔顿说:“在确定的历史条件下,人类的身体活动孕育出一系列‘理性’的形式,从而湮没了身体本身。”18世纪德国对于美学的呼唤,是对政治专制主义的反抗,因为美学是“朴素唯物主义的首次冲动——这种冲动是身体对理论专制的长期无言的反叛的结果。”
政治想象不同于文学想象,也不同于科学想象。文学想象可用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科学想象带有一定的科学假说在里面。政治想象的目的在于完成对共同体的建构,在于完成政治目标的实现。身体是人类的自由、革命的象征,作为一种虚幻的意义而存在,同时又有现实的政治基础。
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中的身体是一种权力话语,是美学意识形态,又是政治想象。在资产阶级革命取得成功以前,身体是一种政治想象,像德国这样的国家,主要是用来反抗容克地主的统治。在资产阶级革命取得成功的国家,身体是一种权力话语,例如英国,当时英国的势力波及全世界,号称“日不落帝国”,在国内,身体是统一人心的工具;在国际上,身体可谓输出的价值观。而介于二者之间的是美学意识形态的身体,一方面,身体具有审美特性,是感性的身体,是欲望的身体。另一方面身体又具有意识形态性,是话语霸权的身体。作为美学意识形态的身体,主要体现在文学艺术当中。马克思希望通过身体本身的革命,把美学从窒息它的唯心主义哲学里解救出来,而资本是幻觉性的身体,马克思说:“你越少吃,少喝,少买书,少去剧院,少赴舞会,少上餐馆,越少想,少爱,少谈理论,少唱,少画,少击剑,等等,你积攒得就越‘多’,你的既不会被虫蛀也不会被贼偷的财宝,即你的资本,也就会越大。”身体美学为我们反观现代文明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对于反思当代社会技术的统治以及工具理性对人的生存空间的挤压,都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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