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029)
夏目漱石(1867—1916)是日本广为人知的伟大的文学家,有“国民作家”之称。他是活跃于明治末期到大正初期的近代日本文学顶峰作家之一,作品风格鲜明而丰富。代表作有《我是猫》《哥儿》《三四郎》《心》等。
他的名作《哥儿》在讽刺、愤怒的笑声中,对腐败的黑暗教育制度进行了蔑视和批判。作品对知识分子不受尊重而感到不平。小说内容简洁,以漱石在松山中学教学时期的经验为素材,用幽默的语言,夸张地描写了登场人物复杂的人物性格,极强地反映了时代的特色,描写了一位可爱、滑稽的“江户儿”形象。该作品还吸取了通俗文学中“落语”的有益部分,成了兼具艺术性和通俗性的文学艺术作品,因此深受广大读者欢迎。
比喻是指将某个事物借助于类似或其他相关事物来表达的一种修辞方法。通过使用“比喻”手法,可以使想要传达的内容变得更为形象、易懂,更能强调想要表达的意思。
中国和日本虽然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但两国语言不同,文化也不同。从古代开始日本就受到了中国和中国文化的强烈影响。但是在今天两国的语言和文化中,相似处很少,差异却很多。“比喻”一词,虽然在中文和日语里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但是在比喻表达方面,中国和日本多少存在一些差异,这在中日文学的翻译中能够明显地体现出来。因此,笔者认为通过中日文学来研究中日比喻的差异是很有必要的。
本文以1987年刘振瀛、1989年胡毓文、2000年林少华、三位译者的译本为中心,找出了《哥儿》全文5处存在中日比喻差异的地方进行分析。并找出了笔者心中最恰当的译文,以此来进行中日比喻差异的比较。
例1:原文:鉢の開いた頭を、こっちの胸へ宛ててぐいぐい押した拍子に、勘太郎の頭がすべって、おれの袷の袖の中に這入った。[1]
刘译:把他那大脑袋,朝着俺的胸脯狠狠地顶来,顶着顶着,勘太郎的脑袋滑了一下,钻进俺的夹衫袖子里来了。[2]
胡译:他扬起螳螂头,狠命地朝我胸口顶撞过来。突然,勘太郎的头一滑,钻进了我的夹衣袖筒里。[3]
林译:将那颗肥肥大大的脑袋狠狠顶住我的胸口,步步加劲。不巧那脑袋一偏,竟溜进了我的袖口。[4]
文中,哥儿和儿时的朋友“勘太郎”吵架的时候,将他的头比喻为“鉢の開いた頭”。“鉢を開く”据《大辞林》解释,是“托钵走路”的意思。这里的钵(因为形状相似)是头盖骨的意思。例:“頭の鉢の開いた人”,常用来比喻额头又高又宽的人。日本小说之神志贺直哉的作品《到网走去》中也有过这样的描写:“顔色の悪い、頭の鉢の開いた、妙な子だ。”。根据情况不同,“鉢を開く”有时也有形容人聪明的意思。
胡译的“螳螂头”一词,能够使读者联想到“螳螂脑袋一样的额头”,但现在人们已经不怎么使用这种表达方式了。刘译、林译分别翻译成“大脑袋”和“肥肥大的脑袋”,则是将整个脑袋比作钵的大小了。
关于“鉢の開いた頭”的翻译,各译本的翻译手法都很恰当。但是,和日语的「钵」相对应,中文经常会在「大脑袋」后面加上「瓜」一字。因此,笔者认为“鉢の開いた頭”,也可以译成“大脑袋瓜”,这样一来能更贴合中国人的表达方式。[5]
例2:原文:おれは単簡に当分うちは持たない、田舎へ行くんだと云ったら、非常に失望した容子で、胡麻塩の鬢の乱れをしきりに撫でた。
刘译:俺只简单地告诉她:“一时还成立不了家庭,要到地方去的。”她显得非常失望,不断地摸着她那鬓间的乱发。
胡译:我只是简单地说:“眼下一时还没有房子,要到乡下去。”她一听,显得很失望,不停地搔着她那两鬓斑白的乱发。
林译:我简单告诉她,眼下买不成房子,要到乡下去。她显得非常失望,不停地拨弄额角凌乱的花白头发。
“胡麻塩”据《大辞林》解释有以下两个意思。
1.炒黑芝麻和焙过的精盐混合而成的调料。
2.头发、胡子(胡须)中夹杂着白发。
这里的“胡麻塩”意为“黑发白发交织的样子”。
文中,哥儿在去四国的中学赴任三天前,探望生病的清婆时,用“胡麻塩”一词描写了她的头发,表现了清婆上了年纪,头发斑白,体弱多病的样子。
刘译的“鬓间的乱发”只是单单描写出了鬓发的凌乱,读者在阅读后并不能感受到清婆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的样子。林译、胡译的“额角凌乱的花白头发”和“两鬓斑白的乱发”则忠实于原文,很通俗易懂,也很好地表现了的清婆的特点。
日本人经常使用“胡麻塩”这一词语进行比喻,然而这样的比喻手法对中国人来说却很陌生。与之相对应,中文里形容上了年纪的人长出白发的样子时,经常使用“雪”“霜”“银针”这样的词汇来比喻。
例3:原文:小僧茫やりして、知らんがの、と云った。気の利かぬ田舎ものだ。猫の額程な町内の癖に、中学校のありかも知らぬ奴があるものか。
刘译:那个小家伙昏头昏脑,回答道:“不晓得哟。”真是个不开通的乡巴佬。才不过是个巴掌大的镇甸,哪有连中学在哪儿都不知道的理!
胡译:那小鬼呆头呆脑地说:“不晓得。”真是个傻里傻气的乡下佬!就这么巴掌大一个镇子,哪有连中学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呢?
林译:小家伙呆楞片刻,然后说不知道。不愧是愚顽的乡下佬,小猫额头大的地方,竟不知中学位于何处。
“猫の額”据《大辞林》解释,是“比喻形容地方很小”的意思。例:“猫の額ほどの庭”。文中,作者就用“猫の額”一词描写出了哥儿就职学校所在的城镇面积十分小的样子。
日本人非常喜欢猫,经常用猫来做比喻。比如在形容很忙的时候,他们经常使用“猫の手も借りたい”这样的表达方式。在这里,“猫の額”也是一种类似的比喻手法。可是译者在翻译时如果完全按照字面翻译的话,会给中国读者带来十分不自然的感觉。
刘译和胡译都将“猫の額”意译为“巴掌大”,“巴掌大”是一种中国人常用的非常地道的比喻手法。两位译者都在充分理解了“猫の額”这一日本惯用语文化的基础上,将原作的意思正确地传达给了中国读者,是非常的自然的翻译。林译则把“猫の額”翻译成“小猫额头大的地方”,忽视了中国和日本比喻文化的差异,译文对中国的读者来说会有些不自然不协调之感。因此是不太恰当的翻译。
此外,除了“巴掌大”之外,中文里频繁使用的“弹丸之地”也有着同工异曲的比喻效果。
例4:原文:子供の時から、こんなに教育されるから、いやにひねっこびた、植木鉢の楓みたような小人が出来るんだ。
刘译:由于他们从小就受这样的教育,所以才造就出这群象盆栽的枫树那样,老气横秋七扭八歪的“老小人”的吧。
胡译:从小就受这种教育,培养出来的都像是盆栽枫树般的早熟小人。
林译:从小教育成这样子,长大只能是盆栽枫树般浑身净弯的小人。
文中,哥儿前一天去吃了炸虾面,第二天一进教室,就看到学生们故意恶作剧在黑板上写了“炸虾面老师”几个大字。对于恶作剧的学生们,哥儿这样评价道:“住在这狭小的城市里,走上一个小时,就没有可逛的地方了,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所以就把炸虾面当作一件事,喧嚷成日俄战争一样了。真是一帮可怜的家伙!”
在这里,作者用“盆栽枫树”做比喻的理由是:一般来说,枫树是直接扎根于地面的,因此能长成参天大树。但是,如果用小花盆来栽培枫树的话,枫树的根就会因为没有广阔的空间而不能生长,因此最后只能长成小树。恶作剧的学生们全都生长在像松山那样小花盆一样的地方,所以最后只能长成盆栽里的枫树那样的没有器量的小人。
然而“盆栽枫树”这一比喻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其实是很难理解的。三位译者在这里都直接翻译成了“盆栽枫树”,却没有解释“盆栽枫树”的意思。因此中国的读者在看完之后,完全感受不到“没器量的小人”的意思。
与之相对应,如果在中文里找和“盆栽枫树”这一比喻相近的词语的话,笔者认为“井底之蛙”一词更为贴近原作者的意思。
例5:原文:赤シャツの顔を見ると金時のようだ。野だ公と一杯飲んでると見える。
刘译:俺看了一下红衬衫的面孔,活像个金太郎,看来他是和“蹩脚帮”正在喝酒哪。
胡译:一看红衬衫红头涨脸的样子,想必是和帮腔佬喝了几蛊。
林译:我往红衬衣脸上一看,那张脸红的像金时天王,看来是和二流子干杯了。
“金時”是日本传说中的人物——源赖光四天王之一的坂田金时。幼名是“金太郎”。例:“金時の火事見舞い。”比喻脸红的金时去探望火灾现场的话,在火焰的映衬下脸会越来越红。形容(喝了酒后)脸通红的样子。
林译的“那张脸红的像金时天王”,在逐字翻译之后,又在“金时天王”前面加上了“脸红的像”,恰当地解释了红衬衫喝酒后脸通红的模样。然而,“金时天王”是日本的传说中的人物,中国读者如果不了解日本传说的话,是很难想象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胡译的“红头涨脸的样子”则忠实于原文,对于中国读者来说也很好理解,但却没能很好地传达日本的神话传说。
刘译则直接翻译成“活像个金太郎”。虽然并没有加上“脸红”这样的字眼,但却在译本下方加上了关于“金太郎”的注释,在解释了日本传说的同时,也传达了原作者的意思。因此,笔者认为这也是一种比较好的翻译方法。
与此相对,汉语中则经常使用“关公”这一历史人物,比喻“喝酒后脸变得通红的样子”。
翻译有时也被人们称为“原作的再创造”。《哥儿》中的比喻手法,因中日两国语言、文化、历史、风俗的不同,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差异。因此,有时不能完全按照原文的意思和艺术形式进行翻译。如果完全照字面翻译的话,会让本国的读者产生不协调、不自然之感。因此,笔者认为,译者在充分理解日本的惯用语文化及日本典故文化的基础上,将日式的比喻句意译成地道的中文比喻句,这一点是非常有必要的。译者们要努力地将译文与原文的比喻文化相贴合,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在文化传播过程中的“中流砥柱”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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