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话语视角下的戏曲海报设计趋势与审美趋向

（合肥工业大学 230601）

一、中国戏曲海报设计积淀

（一）建国前的戏曲海报

早期中国传统戏曲海报内容简单明了，因受到材质和条件限制，一般都是在纸张上书写戏曲的片面、故事内容、演员姓名、放映时间等等。虽然没有图画，但张贴在戏院、茶社和大街小巷中依旧起到了良好的宣传作用，使观者印象深刻。

《申报》创刊以前，戏曲的宣传方式主要是张贴海报，用色笔或墨笔将演员和演出剧目写在纸上，以吸引观众。第一次刊登戏曲演出的宣传是在《申报》创办的第50天，报刊刊登了《各戏园戏目告白》的宣传海报，并标明了即将要上演的曲目等信息，这幅海报是中国报业史上的第一个宣传戏曲的海报，此刊登出意味着我国近代戏曲的传播方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1930年2月17日，中国京剧历史上首次在百老汇上演，纽约百老汇四十九街大戏院公开首演海报，让国粹京剧走向了国际舞台的前沿。在1931年，纽约的京剧海报中开始朝向简约主义的方向发展，在戏剧相关图片的基础上仅仅只有几处边框作为装饰，以文字介绍为主，给人传达的信息更为直观准确，简洁明了，更富有设计感。

我国建国前期，戏曲海报的发展并不迅速。文字记载可以大约得知，从大街上悬挂着的墨笔书写的戏曲海报，到报纸上油墨印刷的广告专栏，这些初期的海报已经具备了一些字体和图形的设计元素，作为戏曲海报的雏形，早期的画面简约直观，突出戏曲的特点。

（二）建国后的戏曲海报

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人民群众对于戏曲文化的需求逐渐增长，戏曲演出场所也在不断增加，海报的创作形式也越发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图文板式的设计，结构内容的大小等方面，以及文墨书写、木板雕刻、胶板印刷等新技术在戏曲海报中得以发展应用。

严凤英主演的黄梅戏电影《女驸马》戏曲海报，1959年由安徽省黄梅戏剧团出品。该海报从色彩层次、图形节奏等方面，体现出很强的设计美感。不仅具有名角效应，画面内容也极其丰富。直至民国时期中国早期戏曲海报形式发生了明显变化，一批民间艺术家以绘制海报为生计，从此海报的创作开始职业化、商业化。这时，丰富的年画风格戏曲海报走进家家户户的生活中，为戏曲赢得了更宽广的发展空间，起到了更好的文化传播。1960由天津电影制品厂摄制，中国电影放映公司发行的《蓓蕾初开》的戏曲海报中就着重描绘角色真容,绘刻画样并出售。正可谓现场感极强的年画再现了舞台上戏曲人物的形象和姿态，作品具有浓浓的时代特点，耐人寻味。但由于这一时期政治局势所束缚，戏曲海报的整体设计发展并没有取得质的飞跃。

80年代改革开放，此时戏曲海报一扫文革时期的沉闷。“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方针的提倡，使戏曲海报创作表现出设计审美的自由化、丰富性，戏曲文艺的发展不再受限制。1986年黄梅戏电影《孟姜女》海报以色彩艳丽的方式手绘出了孟姜女形象，背景构图空间层次多样化，戏曲海报不再像过去那样生硬刻板了。

中国戏曲海报以特有的创作形式传播着中国戏曲艺术作品的文化魅力。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戏曲海报的设计形式在字体、构图、色彩等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计算机时代的介入，互联网信息，多元化，赋予了新内涵、新时代的戏曲海报设计。九十年代后期，中国戏曲海报设计师开始出现从视觉审美创新本身研究海报的形式表现，探究戏曲海报中能够回归中国传统文化内涵，还原与再造戏曲艺术的独特审美设计。

二、当代戏曲海报的设计症候与创新方向

随着戏曲文化的发展，中国戏曲逐渐走向了海外。黄梅戏曲《玉天仙》在首尔第三届韩国戏剧节中荣获“最佳国际剧目奖”，由安庆市黄梅戏艺术剧院编排，剧中演员表现自然真切、感人至深，引起了首尔现场观众的广泛好评。再看《玉天仙》的海报设计，可能会符合演出主题，但显而易见设计师对于主题内容的信息掌握不够全面，仅仅是将剧中的两位主演直白的呈现在海报中，并不符合当代设计审美。

图1 《玉天仙》海报

图2 《玉天仙》剧照

图1为黄梅戏《玉天仙》的海报。前方位置是放大的玉天仙半身像，她的手势形成前景矢量。从仰视的侧面视觉拍摄女主角，目光凝视远处，未与观众产生互动，客观地再现了玉天仙失望后决心放弃朱买臣的神态。与这一前景化形象相对的是舞台上的朱买臣，男主角人物形象被缩写，这种狰狞的表情、回避式的目光体现了动作者的懒惰和自私。但背景部分单调，并没有给观众提供情景语境。整张海报女主角的照片占据了画幅的很大一部分位置，虽然视觉效果突出，但信息不够明确，并不利于宣传。就电影主题来讲，这种排版字体过小，虽有体现电影情节的些许文字，但信息值明显不够。海报总体效果只具有商业价值，丝毫未呈现黄梅戏曲《玉天仙》悲剧的主题元素。

这部戏曲的剧照中，反而展现了戏曲的精髓。最为醒目的画面中心位置，从上到下用粗麻绳将整个构图贯穿起来，使整幅画面有延伸感，并且按照黄金分割比例，具有强烈的视觉效果。男主角红色直衫服装作为语言符号所暗示的是至高无上的男权信息，隐喻着封建礼教和强权。蓝色灯光下阴冷昏暗的地砖，麻绳的缠绕同时也体现着封建男权下女主角被压抑的情绪。所以这条麻绳线不仅有助于明晰画面的格局，同时在帮助观者读取画面的信息值和显著性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根据距离尺度，玉天仙的位置是带着距离的客观的角度，面部表情忧郁、质疑且倔强，表现出的是一种底层家庭地位的凄冷。整幅剧照画面在黑色环境背景主调中，表现出一种悲剧氛围，一种压抑与凝重的情感意境，突出并预示夫妻二人的最后结局。因此，第二张剧照传达的信息较第一张海报所要表现的主题情境更加贴切。

尽管越来越多的国内设计师已经意识到戏曲海报作为文化传播载体的重要性，但在设计创新与研究视角方面很少出现新的突破。通过《玉天仙》海报与剧照的分析，第一张《玉天仙》戏曲海报设计效果并不是很理想，缺乏视觉审美创新，将传统的经典戏曲文化元素进行循规蹈矩，所以相较于第二张剧照的视觉表现力笔者会更有兴趣进行深层次的挖掘和解读意愿。那么，在跨文化的语境下，西方的观众是否了解中国传统戏曲中经典设计元素的含义？他们是否会被其吸引？

中国的戏曲海报设计逐渐受到了西方设计的影响，为了民族文化的海外传播，我们要充分利用外来的文化中的长处将其融会贯通，了解大众接受戏曲文化的兴趣点，以大众通俗文化的方式去传播中国的经典戏曲文化。

三、“走出去”战略背景下的戏曲海报设计

随着中国提出“走出去”战略，中国戏曲文化也紧跟步伐，开始注重海外传播。海报作为中国戏曲重要的视觉文化传播手段，承载着中国戏曲的精神意蕴，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是“走出去”战略背景下全球人民了解中国戏曲文化的重要媒介。但是在文化对外传播的现场，往往会遇到戏曲海报的设计语言和文化障碍而使戏曲文化传播仅仅停留在表面。因此，反思如何通过戏曲海报的审美创新设计使中国戏曲文化走出去是大势所趋。海报视觉审美文化在受众方面，文化背景、语言等差异是中国传播戏曲走出去的制约因素。想要中国戏曲文化走出去，必须重视戏曲海报视觉审美文化的设计与传达。

（一）悲剧主题的诗意化

今天戏曲海报的设计审美，不仅仅在技术上的革新，更体现戏曲海报为人们带来的全新视觉感受，以及更多的思维空间和现时体验，从而使戏曲的悲剧或喜剧效果更具有真实性和可感性。戏曲的情景氛围、情感韵味画面相融合的艺术效果、摄影技术的表达与图形设计理念相结合进行创作的设计方式，也将顺应时代需求，更加符合当代的戏曲海报审美情趣。

江苏省昆剧院新编戏《醉心花》海报选用了大面积的黑色作为背景，两位演员以背靠背的姿势双眼闭目，在观众的心理上实际都达成了对于主人公殉情结果的认同。烘托了严肃凝重的气氛，表达出男女主人公对命运的反抗，在家族势力面前绝不妥协的决心，将一见钟情的乐与生离死别的苦都凝固在这一瞬，最终双双殉情。伦勃朗光线的运用使海报具有一种强烈的明暗对比，让观众略微不安。海报中诠释出全剧的悲剧情感建构，又有浓厚的现代感，带领观众感受一场死亡与爱的经典昆曲文化。尽管姬灿和嬴令的爱情故事几乎已经走到了极端，被“悲与死”笼罩着，但两个人的爱情悲剧并不等于他们是悲观厌世者，虽然活得很痛苦，但毕竟还有爱下去的留恋。海报中他们双目微闭，却如此深情，如此生动。姬灿和嬴令是爱情，同时也是悲剧，而且是诗意的悲剧。相爱有多美，离别就有多痛。这种画面设计体现了设计师对戏曲内容情感与心灵的关注，加深了观者对戏曲的理解,对戏曲海报设计审美做出了全新的诠释。

（二）情感韵味的意境化

戏曲中人物情感与环境韵味有着紧密联系。韵味是情感的产物，情感是韵味的内涵，两者皆赋予了戏曲情节深情的意境。把“韵味”和“情感”合为一体的意境化，有助于感受我们曲苑精髓，一窥这神秘“香伴”的真相。所以在《怜香伴》海报中，使戏曲海报产生虚实相生的意境美可以打破僵化思维，体现其内涵和韵味。

根据李渔名作改编的新版昆曲《怜香伴》海报，戏曲里的核心内涵和情感蕴藏于“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设计之中，观众通过海报中的意境，感受和领悟戏曲中的韵味。在视角方面，整张电影海报对崔笺云与曹语花两名女主都使用了平视，表示观众与演员处于平等的关系，也海报暗示了电影里中国古代社会男性对于女同性恋持赞赏态度与现实世界的观看者有许多相似之处。剧中两位主角含情脉脉的眼神、柔情似水的肢体语言直接应用于画面。粉墨的写实形象不仅富有美感，同时也表现出戏曲唯美的意境，使观者直观的感受到戏曲中女同性恋之间非常温馨、甜蜜的情感。正是画面中温柔的情感韵味，才让整个海报有了意境美，并引发了观者的想象。

（三）荒诞剧情的超现实主义化

浓浓的神秘色彩是《洞君娶妻》海报创作中显著的风格特征，这使得此幅戏曲海报作品具有令人匪夷所思的效果，从而吸引观者去探究和思考戏曲中的故事。

越剧《洞君娶妻》这幅海报作品留下独特的艺术视觉效果，人物在构图中的位置、色彩饱和度、显著性以及心理感受程度的叙事中，每一个形象都是独立而又相关联的矢量标志。康定斯基形容黑色的这一段话恰到好处的形容了《洞君娶妻》的这一款海报：“黑色在心灵深处叩响，像没有任何可能的虚无，像太阳熄灭后死寂的空虚，像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死寂的沉默。”黑色在世界上的很多文化氛围中都有着死亡和结束的含义。曲终人散，夜深风起，芷兰身着红色直衫服装正走向一片漆黑孤寂的背景中，前方苦良和假洞君凄楚的视线望着芷兰，构成明显的矢量标志。两个人的一场三角恋，在这幅海报中将爱情似雾的无限惆怅心绪融汇在了画面中心的圆。设计师在这幅海报中以圆形将三个人物作为画面中心，而在此基础上又将人物的面部表情的思绪表现似时断时续传来的低沉笛声，对图像的这种处理乍看之下荒诞而怪异，实则着力揭示了剧中荒谬的悲剧爱情最后堕入了虚无的情节。整个海报的矢量标志与芷兰心灵的搏动融合在了一起，切合了戏曲本身的风格和主题，令人眼前一亮。

本章节在戏曲海报的设计症候与创新方向角度下，结合多个成功戏曲海报案例，通过对人物形象的创新造型、背景环境的氛围构成和色彩元素传达的情感意蕴等几个方面进行了分析。总结出，在当代海报视觉审美的发展下，戏曲海报的创新方向越发诗意化、意境化、荒诞化的视觉传达方向发展，是艺术化于一体的多模态话语。

从笔墨书写到图文并茂，从名角脸谱到年画手绘，再到如今写实摄影与情感意蕴结合的视觉审美，从创新和视觉审美的角度上看，国内的戏曲海报设计师要以当代观者的切身兴趣注意点出发，视觉审美要与国外设计师在文字、构图、形象等方面视觉审美因素与时俱进。不断提升自身的文化素养，了解最新的国内外艺术设计动态。其次，中国戏曲海报设计最大特点就是意境韵味感，国外戏剧海报注重写实设计感。设计师应以中国美学为思想基础，有选择性的保留住传统文化的精髓，将西方戏剧海报的写实和中国戏曲海报的意蕴相结合，同时在多话语模态间相互作用的构建意义下，为中国戏曲海报设计注入新的活力，这样才能让中国戏曲文化在全球视野文化下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