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清华大学 100084)
孔子在《论语》中讲“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庄子在《知北游》里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更有陶渊明做《杂诗》感叹“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从古至今时间都不仅仅是个简单的市井生活问题,更是被作为内涵深奥的哲学问题千百年来讨论。时间到底是什么?未来会通向哪里?怎样才能让时间充满意义?越是联想就越觉得其乐无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恐怕没有一个准确且清晰的概念可以作为答案。对待时间的不同方式归根结底可以追溯为每个生命个体价值观的不同。文学家、艺术家、哲学家等,从不一样的看待角度对时间进行全方位丰富的诠释,成为许多艺术作品的表达主题。
中国古人在造字时是极为有趣和讲究的,“時”字拆开来看就是“日”和“寺”的组合,东汉文学家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写道“四時也,从日寺聲”。在没有钟表的时代,时间的概念也相对模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寺庙的钟声就是时间的象征。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对时间逐渐有了定义。它在物理概念里面被定义为是永远向前的,是所有事情发生顺序和过程的度量单位。爱因斯坦在他著名的相对论里提出这个世界并不是三维的,而是和时间、空间一起组成四维的。这样的时间听起来是有秩序的,有些冷冰冰的。
岁月包含了时间的概念,更承载了人类的情感。一岁一年,读起来颇有历史韵味,而它的感人之处便在于将时间拓上精神的烙印。让我们铭记和感动的并不是时间本身,而是它内含的记忆和故事。岁月总是带着丝丝的人情味,或苦或甜冷暖自知。文人墨客总是感慨时间的飞逝流去,岁月的沧桑无情。朱自清在散文《匆匆》中说:“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这无疑是作家谦虚的说法,但也可以看出对时间流去的无奈,对时光的惶恐,仿佛无论怎样的努力都会对时间产生愧疚感。所以时间又是最奢侈的东西,如同财富,追忆和缅怀时间体现了岁月存在的意义。
痕迹是一切曾经发生或存在过的事物特征的一种表现形式,可以是故意追求的,也可以是无意留下的;可以是明显可见的,也可以是暗藏玄机的。虽然它在不同领域下有着不一样的定义,但存在共性:即客观存在的事物大都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作用和影响,痕迹本身就证明着过去事物的存在或保留它的部分特性,是时间的纽带,是岁月的见证。一段起伏划痕,一道泥泞车辙,一堆凌乱脚印,甚至一片污渍水迹都可以被看做痕迹。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更多的是主观追求留下痕迹,那些或细腻或粗狂的笔触,或光滑或粗糙的肌理,或自然或几何的形态都是艺术家留下的痕迹。
笔者认为岁月是有迹可循的,尤其体现在自然世界之中。植物叶片的纹理脉络,树木年轮的疏疏密密,钟乳石的千姿百态,古城老墙的斑驳裂缝等,都是可寻觅的痕迹。时间如此虚无缥缈的事物也一样会留下痕迹,也正是这样人们才能对岁月对时光寻寻觅觅,缅怀祭奠。个人的痕迹微乎其微,但整个人类的历史却浩瀚如烟海,那些尘封在地下的建筑,满葬在海底的巨轮都是岁月的痕迹。它是有力量的,就像水滴石穿是它力量的小小见证,这股力量是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在世间所有的事物上刻下痕迹。
陶艺简单来讲就是以陶瓷材料为媒介的艺术表达方式,是一门融合了水、泥、火多种元素的艺术。呈现的作品既能亲切自然,又可高贵典雅,正是这种材料的独特魅力让许多人为之痴迷。陶瓷是被时间宽容的事物,它既脆弱又永恒。薄而轻巧,易碎展现出它的脆弱,但是我们在千百年后依旧有幸看到青瓷的温润,欣赏青花的精致,研究三彩的绚丽,它们几乎一直保持了最初的状态,不会像木雕、纸艺那样容易被时间吞噬。所以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是永恒的,自然也承载了更多的故事。在陶艺不断发展过程中有很多艺术家选择借用陶瓷语言表达自己的时间观。例如意大利陶艺家庞贝·皮阿纳佐拉的作品,常选用多种陶土搭配,和形态贴合进行表层肌理处理,综合了不同质感、粗糙程度、颜色差别等达到最终呈一系列作品,让观者感受到泥土的本质之美,质朴沉稳,有很强的历史沧桑感,心境慢慢沉淀下来,去尽可能的感受艺术家所要表达的文化内涵,时间观念和精神情怀。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她创造的生命、山水、气象都是容易触发人类情感的艺术品,更是众多艺术家创作的灵感来源。中国古代文人墨客历来钟爱于自然,寄情于山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自然在他们眼中早已不仅仅是简单的事物,而是拥有了情感,他们沉浸在山水之乐中,乐亦无穷也。
意象可以简单看做是意境和形象。苏珊·朗格认为伟大的艺术作品的共性也就是拥有“有意味的形式”,例如敦煌壁画、圣索菲亚教堂等。当线条和色彩以一种经过设计的方式结合起来,不同形式之间的结构关系引发了观者的审美体验和情感。山石以它极具观赏性的形式和奇特造型、虚实相生的空间关系营造出独有的意境,成为历代文人墨客、工人巧匠们偏爱的对象,经常出现在画作、园林之中。就像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中的高山流水磅礴大气,苏州园林里的精巧细致别具匠心让人流连忘返。以四大玩石之一的太湖石为例,它的审美特征主要体现为“瘦、漏、透、皱”,具有较强的观赏性,整体瘦长的造型,显得傲然矍铄。有着大小不一的孔洞穿插,相互关联虚实相映,如若有一缕阳光照射,有的会穿过孔洞,有的会停留在石头上,形成的光影效果斑驳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玲珑有趣,光影之美一直是艺术所追求的。
山脉奇石在人们的印象中往往是坚硬的,长久地存在,他们是最好的岁月见证者和记录者。在自然界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伴着神话传说盘古开天辟地,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开始在大地上留下痕迹。当考古学家在厚厚的尘土中淘到几块化石,甚至动物的骨骼脉络清晰可见,每当看到这些远古时期的生命存在过的痕迹,笔者都愈发感动生命与岁月的神奇和漫长。
山石上面的肌理纹样,有的是风化作用,有的是流水侵蚀,有的地壳运动,但共同的特点都是经过上千年乃至上万上亿年的时间,如今呈现在我们面前怎能不让人感到神奇。无论是水纹,又或是风化侵蚀都在石头上被真实地记录下来,形成一层层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幻,一圈圈凹凸错落的起伏跌宕,一片片大大小小的坑洼不平,都会带来无尽的联想。或许这里曾经沧海桑田,或许这块石子历经千险万苦随水流奔波,或许他们摸起来和家中某件古物的质感如出一辙,或许站在连绵山脉上心头的焦躁便随风而逝,,这些痕迹记录的时间便有了故事和思绪,有了岁月的温情和厚度。
山石与时间的关系密不可分,与陶瓷的联系也是千丝万缕,因而在中外许多陶艺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山石的影子。美国著名陶艺家温黑格比,他将对家乡的喜爱融入陶瓷,美丽的山水风景被定格,造型的流畅和色彩的对比选用,又让画面有种流动感。西班牙陶艺家卡萨诺维斯·科拉迪的作品朴实厚重,运用了绞泥的技术,色彩、孔洞、边缘的处理都看似随意却别有讲究,作品体量很大,充满了泥土的原始之美。仔细品味,就好像看到层层解剖的地貌,把自然之美和形式之美结合,带给观众心灵上的触动。
菲利普巴德的作品也非常有意思,石头经过不停的翻模,体量肌理形态都发生着微小的变化,艺术家在想看看石头里面到底是什么的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观众不由自主随着他的作品联想这些突起凹陷都是怎么产生的,这块石头都经历的怎样的故事。还有日本陶艺家加藤清之创作的山石元元素作品,都借用沉稳的陶土的颜色,粗糙的肌理处理,让人透过泥土看到历史,看到以前的岁月,表现人与泥土之间关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
艺术最有魅力的地方之一在于发掘表达生活中的美,陶艺在对材料的特性运用,对形态的创新改革,对观念的更新深思上面都有很大发展,在解决造型烧成等问题的过程中,慢慢的了解不同泥料的特性,和泥土对话。陶瓷被时间善待,可以长久的拥有原始的状态,完整地保留艺术家手作的痕迹,但也正因为这样的特性,才应该思考陶艺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