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传奇西部的写意表达:中国西部影像叙事的可能——杨争光电影剧作综述

时间:2024-05-04

(陕西师范大学 710000)

自1989年开始电影剧本创作以来,杨争光共创作了《黑风景》《双旗镇刀客》《棺材铺》(电影名《杀镇的故事》)《流放》(电影名《征服者》)《赌徒》(电影名《黄沙·青草·红太阳》)《杂嘴子》《兵哥》《公羊串门》《帝国的情感》等十部原创剧本,《五魁》《生日》《陕北大嫂》等三部改编剧本。

杨争光电影剧作的精神特质与审美表取向多集中于中国西部故事、中国西部文化,其文本多呈现出真朴、粗犷、刚劲、浪漫、豪放等美学特征,可谓中国最具西部气派的电影剧作家。

一、类型意识及对类型的创新

“类型电影作为一种拍片方法,实质上是一种艺术产品标准化的规范。”1美国的类型电影是基于好莱坞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与它迅速扩张的全球市场。在电影生产标准化、规范化尚未实现的中国,中国电影对美国类型片的借鉴,在笔者看来,更多是一种美学上的靠近。也正因为此,中国电影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创作拘泥于美国西部片经典叙事模式的桎梏,而是将其他许多电影样式(中国对“电影类型”的称呼)的创作经验与美国西部片经验之精华相结合,赋予中国西部片独特的样貌。

杨争光的电影剧作充分显示了中国西部片创作的丰富性。以“次类型”分,《黑风景》《双旗镇刀客》《棺材铺》《流放》《赌徒》《五魁》等可归于西部传奇片类型,《双旗镇刀客》也可以是西部武侠片或西部刀客片,《流放》也可以是西部公路片,《公羊串门》、《生日》与《陕北大嫂》是西部现实关怀片,《杂嘴子》是西部儿童片,《兵哥》是西部军旅片,《帝国的情感》是西部历史片——“历史”是中国西部片与美国西部片最大的不同元素,也是展现西部精神历史文化内涵最值得深入挖掘的重要元素。

甫一开始创作杨争光就有着清醒的类型意识:“拍一部好看的,真正意义上的西部片”2。事实上,该部影片的导演何平也完美实现了编剧的创作构想,影片被杨争光称赞为“中国真正的西部片”2,也收获来自学界的认可:“影片无论是影调,还是人物活动的空间,都有了美国西部片的感觉,但是却不失中国式的价值观念和中国特色”3。

从1989年到1994年,杨争光编剧的电影拍了七部,其中《双旗镇刀客》《黄沙·青草·红太阳》(剧本名《赌徒》)《杂嘴子》《五魁》四部均在国际电影节斩获大奖。

上世纪90年代,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大放异彩。不夸张地说,是西部片让中国电影大面积地走出国门,是西部片的类型化创作使国产片有了与世界观众对话的话语基础。

二、镜头语言的文学呈现

杨争光其所以能成为一位高质量的剧作家,不仅在于其清醒的类型意识,还在于他对文体的理性认知。

论及“跨界”渊源,首先的一个因素是杨争光的小说“画面感比较强”2。而在剧作文本中能够看到,杨争光在写作中充分照顾到电影需要的声音、画面、蒙太奇等镜头语言,如法地将它们纳入叙事,不仅无损剧本的文学性,反而加深其人文历史内涵。

“荒凉的地平线。天光云影,弥漫的地气,一个跃动的黑点……奔驰,奔驰。在荒漠中,在沙丘中……孩哥勒住了奔驰的马。沙尘弥漫升腾——……”电影剧作《双旗镇刀客》开篇这一段白描式的叙述,完美地交代了空间、色彩、人物,甚至由远及近的镜头关系,并给导演留下充足的发挥空间。配上赵季平作曲的主题曲,于是我们看到电影《双旗镇刀客》开头的那一经典片段。 杨争光在该剧作中也很重视声音对电影氛围的营造,除了“敲击着无边的黑暗”的马蹄声,多次出现的还有铁匠的打铁声。在《双旗镇刀客》剧本4里,打铁声共出现了12次,时而亲切,时而冷酷,更多的是单调。打铁声成为调节故事节奏的节拍器,随着情节的紧张出现的频率越高,当“打铁声终于消失”的时候,正是一刀仙屠城的开始。

《流放》是在清兵将一队莲花教徒押赴伊犁途中发生的故事,可看作西部类型的公路片。杨争光在剧本中着意时空关系对故事人物内涵的延伸作用,剧中人物从一开始的“警匪”分明,到最后同样的“蓬头垢面”,是人物的故事时间;“路边真有被遗弃的木车轮……已经腐朽……还有风干的头盖骨”,这是空间的历史时间,腐朽的木车轮与从其旁驶过的平板车、风干的头盖骨与正在艰辛跋涉的流放队伍,历史与现实相互映照,增强了故事的纵深与人物的深邃。“如果从很远的地方看,本来就走得很慢的队伍好像不动一样……谁说他们没有走动?他们已经把那几棵怪诞的树扔到另一个方向了”4,这是远景镜头中空间在时间作用下的画面描写,既呈现出大全景的画面美感,又生发出人类生命在苍茫天地间既渺小又坚韧的审美意义。

“夏衍电影文学奖”获奖作品《兵哥》讲述了一个普通边防兵在戈壁滩种菜的故事。文本中大量地运用画外音、环境描写、想象或幻觉描写展现人物的心理现实,使影片呈现出一种诗化特质。尤其是画外音的运用,当主人公大伟独自一人时,常用画外音交代其心声,如“大伟漫无目的地走着。大伟的画外音:我想一个人走走。”而在他与其他人物在一起时,画外音依然在场,如“大伟的画外音: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大伟和乌云及乌云的爷爷喝着奶茶。”4在创作中,杨争光很少用直接的心理描写外化人物的心理现实,而《兵哥》对画外音的大量使用,无疑是为增加电影试听元素考虑,这一外在戏剧冲突不强的故事因此得以丰富,而贯穿始终的内心独白,使影片呈现出一种中国传统美学的写意风格。

三、传奇故事中的形上表征

前以述及,杨争光剧作中对时间和空间的处理是独特的,《双旗镇刀客》中,总是单调、有力、一下一下的打铁声,相较于逐渐紧张的情节仿佛一种更为超然、更为永恒的存在。而前文例举的《流放》中的时空关系片段,则更明显地体现出作者对于当下与永恒、现实与超验、时间与空间的相互作用等形而上问题的探讨。

杨争光的笔下多是传奇性的故事,情节离奇,人物乖张,充满适宜电影表现的戏剧元素。身有绝技而不自知的小刀客,只身匹马寻亲双旗镇(《双旗镇刀客》);普通士兵大伟,一心赤诚守边关,想在戈壁深处让蔬菜生长(《兵哥》);清兵军官押送莲花教民流放犯,军官尽忠职守,教民教义笃实,他们都拿对方无奈何(《流放》);本应睦邻友好的邻里两家,因一对公母羊间正常的动物行为起纠纷,上告村长要惊动法律,甚至闹出人命(《公羊串门》);居天子之高位的唐玄宗,最渴望却无法拥有的是真正的爱情与亲情(《帝国的情感》)4……不难看出,杨争光的戏剧观念更靠近老舍的“人物第一”5,而非亚里士多德的“剧情第一”。他关注被“人”带出来的“戏”,更关心“戏”所裹挟的“人”的命运,将“人”从各种身份与符号下还原为“人”本身,追问其存在的本质意义。

杨争光以严肃的创作态度深入故事“人”的主题,以存在主义生命观烛照人物的境遇与命运,在故事之中、讲述之外,有其对时间的流失与永恒、对存在的生命与人类命运等问题的追问与思考,这使得他的剧作的魅力不止于传奇故事或生动人物,而是具有了文学意义上的深刻度与穿透力。

在世界影史,西部片是“与电影同时问世的唯一一种类型影片,而且近半个世纪历久不衰,充满活力”6。在中国,西部片的命运与中国电影同样波澜曲折。类型电影在美国得以充分发展,首先得益于美国臻于完善的电影工业,电影的双重属性被较好地和合于产业流程各环节间。中国电影的工业化注定还有较长的一段路要走,中国电影类型片在此种产业背景下呈现出其特色的美学表征。

杨争光及其同道们,在中国西部电影类型片的实践中,为中国电影创作进行了类型化方向的试验与探索,相信在这样的有艺术坚守的中国影人们的共同努力下,中国电影会越来越好,最终走出自己的电影生产发展道路,实现真正的与世界影坛的对话。

注释:

1.许南明,富澜,崔君衍主编.《电影艺术词典》(修订版).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年版。

2.杨争光、小马.《卧在纸上的灵魂——关于电影创作与小马的对话》,选自《杨争光文集回答卷》,海天出版社,2013年.

3.王军君.《杨争光的西部电影剧本创作》,选自《中国西部电影反思》,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

4.杨争光.《双旗镇刀客——杨争光剧本精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

5.老舍.《人物、生活和语言》,河北文学·戏剧增刊,1963(1).

6.[法]安德烈·巴赞.《电影是什么?》,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