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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直接电影”的致敬与回归——评《乡村里的中国》

时间:2024-05-04

公绪峰 (辽宁师范大学影视艺术学院 116002)

对“直接电影”的致敬与回归
——评《乡村里的中国》

公绪峰 (辽宁师范大学影视艺术学院 116002)

“直接电影”是产生并流行于20世纪60年代的一种电影制作理念。其本质特征是摄影机不干涉、不影响事件的进程,只作静观默察式的记录,并且排斥一切可能破坏生活原生态的主观介入。“直接电影”是纪录电影史上非常重要的流派,曾对中国的纪录片创作影响深远。但浪潮过后,却渐渐销声匿迹。2015年,《乡村里的中国》的诞生,可谓“直接电影”多年后的一次当代尝试。

直接电影;乡村里的中国;纪录电影

一、寻根“直接电影”

1.起源及创作原则

1960年以前,摄影技术依然相当落后复杂。影片拍摄的的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当各种设备就绪,值得记录的画面又早已不再。此时如果需要再纪录,便不得不搬演事件。纪录的已不是“事件”的真实,而成为“搬演”的事实。可见,在早期纪录片与剧情片的界限十分模糊。

每次科技的革新都会带来电影美学的变革。16毫米电影摄影机凭借重量轻巧、感光度高、录音质量卓越等优点,很快俘获了电影制作者的芳心。拍摄者借助它,真正意义上实现了不介入、不打扰的原貌记录可能。从此,纪录片开始脱离剧情片的窠臼,走上了自我发展的道路。

1960年,值美国进行大选,导演罗伯特·德鲁希望拍摄一部纪录选举过程的影片。囿于个人的政治立场影片的煽动性,竞选办公室非常警惕这一要求,质询他如何保证拍摄立场的中立性。罗伯特·德鲁最终做出承诺提出以“公平”为主题的制片原则。

以“公平原则”为主体,罗伯特·德鲁逐渐发展出了一套更加细化的拍摄方法:

(1)选择热点事件;

(2)分组拍摄冲突的不同方面;

(3)不干预事件、不加解说词;

(4)在剪辑台上创造高潮。

2.中国纪录片的“直接电影”基因

“直接电影”是纪录电影史上非常重要的流派,不单在北美洲和欧洲影响深远,在中国亦然。

上世纪80年代末,“直接电影”被我国先进电影人引入中国。以往的纪录片总是预先设计,非常虚假。“直接电影”的引入使得中国纪录片工作者了解到一种全新的拍摄方式。中央电视台出品的《东方讲述》《老百姓的故事》就是在“直接电影”理念的指导下完成的作品。另外,在以吴文光、段锦川等为代表的中国“新纪录片运动”兴起之后,许多带有鲜明“直接电影”风格的作品涌现。例如段锦川的《八廓南街千六号》、蒋诞的《彼岸》、张以庆的《幼儿园》、王兵史诗级的纪录片《铁西区》等。

二、《乡村里的中国》的特征分析——对“直接电影”的呼应

1.选择热点题材

2006年起,中共中央颁布了一系列促进农村发展、提高农民收入,改善农村人文环境和生态环境的文件,高度重视农村发展,将农村问题视为亟待解决的热点问题。然而,十年已过,反观当今的电影创作,在农村现状的反映和观照上仍然明显迟滞。

此时,《乡》作为纪录片,能在院线上映,难能可贵。中国,幅员辽阔,有光鲜摩登的城市文明,更有朴实贫瘠的乡村生活。21世纪行进十年有余,十年里科技更加进步,城市更加发达,人们在享受于物质文明进步的同时,可曾意识到城乡之间的差距依然在加大,农村相对于城市,在科技和信息方面仍然落后封闭。此时,《乡》将镜头对准农村,在乡村里寻找中国气韵,思索中国问题,无疑是在文化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响。

2.分组拍摄

《乡》作为纪录电影,没有剧本,拍摄具有完全的实时性和真实性,纵观全片,未见一处搬演痕迹。整部电影以三个典型人物为线索,而三个人物分处于各自不同的小空间,超越了单个摄影机的摄取范围。于是,摄影组一分为三便成为自然而然之事。分组拍摄实现了同步记录相同时间不同空间的可能,有条不紊地记录三条叙事线索的发展进程,为日后的交织碰撞提供物质可能。

3.不介入原则

拍摄过程当中不介入。过程的不介入指的是摄影者和摄影机尽可能不去干扰被拍摄对象的活动、不去影响事件发展轨迹。纵观《乡》全片,没有出现一处拍摄者与被拍摄者的互动,在画面内亦未出现拍摄者和器材。《乡》的拍摄过程中做到了排除创作者的主观介入。

拍摄手法上不介入。镜头拍摄的角度、景别、画面明暗度都可能成为寄居创作者感情的载体。例如仰拍人物显得庄重高大,俯拍人物显得低微卑琐;黄色影调代表温馨幸福,蓝色影调代表忧郁感伤等。《乡》在拍摄手法上尽量保持中性,创作者将自己的主观感情克制到无从寻觅。例如在影调上,整个影片都处于写实主义风格中,避免了主观感情的注入。

后期制作上不介入。蒙太奇除了有用来叙事的蒙太奇之外,还拥有用来表意的表现蒙太奇和理性蒙太奇。表现蒙太奇和理性蒙太奇的本质都在于通过镜头组接来实现“1+1>2”的表意效果。而纵观《乡》,却没有发现这种迹象。影片单纯利用平行叙事展开三个线索,而在每个线索内部又单纯使用叙事蒙太奇来叙事,朴实而深刻。在声音方面,影片出现的音乐均为来自现实环境的有声源音乐,放弃了渲染气氛的背景音乐。另外,影片没有人为添加解说词,避免了创作者的主观感情对观众的影响。导演焦波在接受采访时曾说,“片子里没有一个情节是我导演出来的,没有一句台词是我设计的。”

4.剪辑台上的创作

相比于剧情电影有预先设计的剧本作指导,采用“直接电影”理念创作的纪录电影在拍摄时却无章可循。因此,纪录电影片比非常之高。面对大量冗杂的素材,创作者必然需要通过利用剪辑对素材进行选择和剪接,来提炼出平淡生活的戏剧性。

《乡》的拍摄历时373天,形成的素材量大到惊人,期间必然有许多索然无味的生活段落。但是,最终院线版本却极具戏剧张力,叙事有条不紊,引人入胜。抛却主人公极具魅力的自然流露,不得不说影片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倚仗于剪辑中的创作。

通过剪辑,创作者架构起了清晰的叙事结构。有文化但不被理解的杜深忠——文化线、为村子操劳却总被误解的书记张自恩——政治线、自立懂事又稍显叛逆的大学生磊磊——情感线,三个人物特色鲜明,代表性极强。三个线索如缓缓流动的小溪,各自行进,最后汇为新年的大联欢场景,达到高潮。

“直接电影”作为一种创作思潮和创作方法已经渐渐淡出当下的电影制作体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直接电影”已死,并不代表着“直接电影”已经没有存在和借鉴的必要。《乡》的创作和广受好评正是证明了“直接电影”对于当下中国纪录电影的指导意义。电影大师赫尔措格曾说“电影制作没有过时的方法,只有合适的方法”。在今后的电影创作中,我们应该根据题材的气质和预期的效果来选择相契合的创作方式、方法,既不陷入技术主义的深渊,亦不陷入保守主义的渊薮。

1.王竟.纪录片创作六讲,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

2.林旭东.纪录电影手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3.吕新雨.纪录中国一一当代中国新纪录运动[M].北京:三联书店,2003.

公绪峰,辽宁师范大学研究生,主要从影视文化与编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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