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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松赞干布自修室壁画内容辨识

时间:2024-05-04

张 聪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0013)

大昭寺松赞干布自修室壁画内容辨识

张 聪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0013)

大昭寺松赞干布自修室中壁画内容曾被解释为“佛与众菩萨”,笔者对其研究后提出不同看法。本文对与之相关的图像和佛教经典进行了梳理和分析,从而辨识并判断该壁画内容为“毗沙门天王及其眷属”。

毗沙门天王;榆林15窟;药叉

吐蕃时期西藏地区佛教和苯教并存。在松赞干布时代,佛教分别从天竺、大唐、于阗和尼波罗相继传入吐蕃,吐蕃王室率先皈依佛教,并兴建了大、小昭寺等第一批寺院。赤松德赞时代崇尚佛教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最终导致了社会矛盾的激化,反佛势力抬头。之后的赤祖德赞继续兴佛,直至被其子朗达玛谋害。朗达玛继位赞普之后灭佛尚苯,致使吐蕃全境的佛教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1。

虽然此次灭佛使得吐蕃境内的佛教美术几近绝迹。不过,大昭寺中心佛殿第二层东北隅仍保留有吐蕃时期的佛教美术遗存,其准确位置在回廊尽头的东壁,传为松赞干布自修室(以下简称自修室)的小门两侧和此室内部。本文所讨论的即自修室内部的壁画(图1),其风格十分独特,主尊和侍众都显得饱满丰圆,双目睁瞪有神,画面中人物挤压拥塞,前后叠压,大部分形象只露出头部,与外室壁画差别较为明显。史料记载有外域工匠直接参与了大昭寺的建绘工程,此幅壁画有可能是出自尼泊尔或印度工匠之手2。

图1 大昭寺松赞干布自修室内

有学者将此图像解释为“佛与众菩萨”,我们将其与吐蕃时期另外的佛教美术遗存比较后得出不同的结论:我们认为图像中所表现的是俱毗罗形式的毗沙门天王与其眷属。

自修室内壁画中央主尊身体丰圆,头戴宝冠,头光为马蹄形,发披双肩,双耳戴铛,上身赤裸,身披璎珞,佩戴臂玔及腕钏,左手持赤色盒状物,右手执棒状物,下身着一短裙,以游戏姿坐于一有靠背的方座上。其中头冠、璎珞、臂玔、腕钏、宝棒及方形宝座均以金粉饰之。侍众均头戴宝冠,双耳戴铛,身披璎珞,佩戴臂玔及腕钏,与主尊所佩装饰类似,亦涂金粉于饰物。这样的图像不仅在汉传佛教美术中,即便在藏传佛教美术中亦十分少见。对于主尊身份的判定成为解释该图像内容的关键。

笔者在考察榆林窟时发现一铺特别的壁画,该壁画位于榆林15窟前室北壁。壁画内容为毗沙门天王像,与南壁的毗楼勒叉天王相呼应。此天王腹大体肥,双目圆睁,头戴高冠,冠饰模糊不清,发披双肩,身披璎珞,佩戴臂玔及腕钏,左手握口吐宝珠的宝鼠,右手持彩棒,游戏姿坐于一方形有靠背的宝座上,头上悬华盖,左足踏莲花,一反天王传统形象。不难看出,此图像主尊的形象与上述自修室中壁画主尊十分类似。

查考经典发现,榆林15窟毗沙门天王形象颇近于藏文译出的《修药师仪轨布坛法》中“药叉大将。右手各结自印当胸。左手皆持宝鼠,口吐宝珠。众宝庄严。身着天衣。腹大体胖。形象可畏。皆犹帝王游戏而坐3”的画像法。毗沙门天王为药叉之王,作这一形象未尝不可。众所周知,毗沙门天王即北方天王,毗楼勒叉天王为南方天王,此窟二天王分居南北二壁,亦与规制相符。

如果本文所述壁画所在的房室确为松赞干布自修室,那么该壁画完成的时间可能是在初唐时期。榆林15窟的壁画经敦煌研究院断代为中唐所作,这段时期正值吐蕃占领敦煌地区。若这些都成立,那么此二图像必定存在传承关系,榆林15窟毗沙门天王形象极可能来源于当时类似自修室壁画的这类图像。除榆林15窟外,在佛教美术源头之一的犍陀罗佛教美术遗存中,我们也找到了与之类似的图像。这些图像所反映的正是毗沙门天王的原型——俱毗罗4或般遮迦。

俱毗罗为毗沙门天王的别名。梁僧伽婆罗所译《阿育王经》中云:“复语鸠鞞罗言。汝于北方当护佛法5”,这部较早的佛典中指明鸠鞞罗即北方守护神。另唐不空所译《毗沙门天王经》曰:“若见毗沙门俱尾罗财施。获得大智慧6”。此句经典则反映出俱尾罗的财富属性。不难看出,在这些经典中俱毗罗与毗沙门天王基本是以同一身份出现。般遮迦是古印度的财富之神,唐代地婆诃罗所译《方广大庄严经》卷第六云:“时有二十八夜叉大将,般遮迦王为上首7”。这里的般遮迦与上文所提《修药师仪轨布坛法》中药叉大将的身份吻合。所以,无论是俱毗罗还是般遮迦,与毗沙门天王之间都存在十分密切的关系。

图2中,出土于贾玛里尕尔的俱毗罗或般遮迦石雕是典型的犍陀罗佛教美术遗存。该形象头戴冠饰,双耳戴铛,上身赤裸,腹大体圆,身披璎珞,佩戴臂玔,左手持棒状物,右手持物不明,下身着裙,以游戏姿坐于一有靠背的方座。右手持物虽毁,但根据该时期同类作品可以判断所持应为一盒状物。该形象与本文所探讨的自修室内部壁画的主尊极为相似。

图2 俱毗罗或般遮迦 贾玛里尕尔出土 现藏大英博物馆

拙稿《瓜州东千佛洞第五窟毗沙门天王持物浅析》中,曾谈到早期藏传佛教美术并未对印度俱毗罗的形象进行大量改造,基本延续了其造型样式8,自修室内部的壁画遗存即为实例。该壁画中的主尊与犍陀罗佛教美术中俱毗罗或般遮迦的形象十分相似,在体貌特征、附属配饰、手中持物,甚至坐姿和坐具方面都一脉相承。

自修室内部壁画主尊周围那些身体赤裸且相貌装束彼此一致的形象,则应该是毗沙门天王的眷属——药叉部众。西晋竺法护所译《普曜经》载曰“北方毗沙门天王与无数亿百千阅叉,手执焰光明珠威耀晃晃,身被甲冑,从北方来9”。东晋瞿昙僧伽提婆所译《增一阿含经》中有云:“毗沙门天王在彼居住,将诸阅叉不可称计10”。这些经典中都描述了毗沙门天王身边有众多药叉聚集的情景,与壁画所表现的场景相符。

综上所述,大昭寺松赞干布自修室内部壁画内容应解释为:俱毗罗形式的毗沙门天王与其药叉部众。同时,我们认为这幅壁画能够保留下来也绝非偶然:从主尊来说,俱毗罗被佛教吸收却并非佛教正统的神祇(直到后来演变为毗沙门天王),故而壁画中的形象游离于佛教美术题材边缘。再者,即便是当时参与灭佛的苯教信徒也同样向往财富,俱毗罗宝藏神的身份也可能是该壁画逃过一劫的原因。

注释:

1.黄眀信.《吐蕃佛教》.中国藏学出版社.2010

2.于小冬.《藏传佛教绘画史》.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2006.P25

3.《大正藏》第19册《修药师仪轨布坛法》

4.另有译作“金毗罗”“鸠鞞罗”“俱尾罗”等

5.《大正藏》第50册《阿育王经》卷第六

6.《大正藏》第21册《毗沙门天王经》

7.《大正藏》第3册《方广大庄严经》卷第六

8.张聪.瓜州东千佛洞第五窟毗沙门天王持物浅析.美与时代•城市版,2013.12

9.《大正藏》第3册《普曜经》卷第四

10.《大正藏》第2册《增一阿含经》卷第三十四

[1]敦煌研究院编.中国石窟•安西榆林窟[M].文物出版社,1997.

[2]耿剑.步履蹒跚——我的佛教美术研究[M].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

张聪(1989.4---),男,汉族,江苏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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