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年画色彩语言初探

徐华春 段 辉 （湖南工程学院设计艺术学院 湖南湘潭 411000）

滩头年画色彩语言初探

徐华春 段 辉 （湖南工程学院设计艺术学院 湖南湘潭 411000）

滩头年画是湖南省唯一的手工木版水印年画，它涉及内容极为丰富，地域特色突出，具有深厚的民俗文化背景和浓郁的楚南地区乡土特色，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引人注目的是湖南滩头年画色彩语言独特，深受湘楚文化、民俗文化、传统工艺、传统色彩“五色说”的影响，形成优美艳丽、对比强烈、色彩错落搭配、响亮的、具有象征性的用色特点。

滩头年画；色彩语言

滩头年画是湖南省唯一的手工木版水印年画，它涉及内容极为丰富，地域特色突出，其夸张的造型、浓艳的色彩及其粉纸印刷的特殊韵味，在全国众多木版年画中独树一帜，具有深厚的民俗文化背景和浓郁的楚南地区乡土特色，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它国内年画设色相比，滩头年画色彩语言更是显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其色彩浓重、艳丽、饱满，灵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对于传统年画和色彩体系的重新认识和审视，其年画色彩语言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

本文通过对滩头年画独特的色彩艺术语言进行理解和分析，从地域文化、生活习俗、传统水印印刷技术等多个层面进行探讨和研究，从而更深层次地体味滩头年画独具地域文化特色的色彩艺术风格。

一、受湘楚文化影响，色彩优美艳丽

滩头是位于湖南邵阳隆回县的一个古老小镇。而滩头年画历经明末清初到至今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民国初年，滩头年画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美术风格。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湖南是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在这创造了极富内涵的湘楚文化体系。而年画艺术正是得益于湘楚民俗文化的浸染，在其自身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以优秀的湘楚文化为背景，形成优美艳丽的色彩语言。滩头年画色彩明快、火辣，它毫无拘束地大胆使用高纯度的红(丹红)、黄(嫩黄)、蓝(品蓝)三原色，爆发出一种原始的力量和激情。值得注意的是滩头年画色彩具有固定性特点，这使得湘楚文化特色更加强烈。主要表现为：

其一，大面积的丹红色的运用。醒目的丹红色透露出热辣辣的情绪，彰显着楚文化的风韵。楚地人喜欢红色，视为吉祥。逢年过节，喜事临门，贴上红对联，挂上红灯笼，铺上红地毯，穿上大红大紫的衣服……对红色的偏爱是有其历史渊源的。传说中的祝融是火神，炎帝是日神，火神、日神都供奉在湖南境内，一个在南岳，一个在炎陵。对火神、日神的崇拜，即是对阳光的热爱，对激情的向往。滩头年画色彩布局受此影响，布局大胆、火辣，与红色的大量使用不无关系。在滩头年画中，红色喜用大红、玫红，且往往通过这两种近似色做面积对比，形成视觉上强烈的冲击力。如门神《和气致祥》，将高纯度的玫瑰红与翠绿奇巧地运用于一幅年画中，形成强烈对比，画面刺激、醒目艳丽。

其二，黄色也是滩头年画中用的较多的色彩，滩头年画《桃园结义》中，主题人物刘备的服饰采用黄色，而张飞、关羽的服饰则以黄色为点缀。服饰明显受等级观念的影响。在古代，皇权贵族大都以黄色为基色，借以显示皇权无边的高贵、庄穆的气质。黄色的使用，一方面满足了宫廷的审美需要，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百姓对皇权的崇拜。黄色是滩头年画中使用频率非常高的色彩。同时，明清至民国乃至后期很长一段时期，湖南属于较为落后的农耕社会，黄色也暗示出对土地的原始崇拜。

其三，少用黑色也是滩头年画用色的一大特点。滩头年画对黑色的使用较为慎重，认为黑色是不吉利的色彩。在年画中，较少将黑色作为独立的色块加以运用。在《老鼠娶亲》这一充满浪漫的年画创作中，则大胆地运用了黑色，通过与赭黄的呼应，形成了浪漫、喜庆，同时又寓意深刻的画面氛围，表达了对老鼠的畏惧。在这幅年画中，黑色的运用较好地反映了受众的心理，老鼠被吃光，就不会糟蹋粮食，就大丰收了。这也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当地人们对黑色的厌恶心理。在滩头年画线版中我们也能看出对于黑色运用的谨慎。在与其它地方区域的年画的对比中，这一特点更为突出，如河南朱仙镇年画其黑色线版，粗犷泼辣，传达出豁达的艺术品性。滩头年画黑色的线版则细致、稚拙，焕发出原始气息，也更好地突出了年画色彩自身的完整性。滩头年画这些固定性的用色特点使年画本身更具有地域文化特色。

二、受民俗文化影响，注重对比，强烈抢眼

滩头年画在色彩的运用上具有自己的独特性，受民族历史文化、生活习俗等影响，处于我国南方乡村的滩头，人们大多喜好优美亮丽的色调，这与北方村民好粗犷之色形成对比。滩头年画注重色彩对比，在对比中年画色彩更加生动鲜明、富有感染力，即使以今天的眼光看来，仍充满现代感。它利用红、绿、黄、紫为互补色，形成触目的色相对比；以黑白对比产生最为强烈的明度对比，同时，通过面积的色块对比，将色彩的强度最大限度地呈现出来，画面色彩在冲突对比中显得单纯强烈有力。同时，又以品绿、青莲、玫瑰、灰等作为辅助色，这使得滩头年画既以暖色为主，又不乏冷色对比，在色彩的均衡呼应，冷暖配置中，彰显出热烈奔放的民俗文化特色。

滩头年画中通过色彩的冷暖对比、面积对比、近似色对比，产生了丰富的色彩变化。在高腊梅印制的滩头年画门神《秦叔宝》中以赤红与兰色、形成冷暖对比，以绿色、紫色为衬托，使画面色彩更显饱满、热烈。并与赭黄相呼应，在视觉效果上产生均衡的感受，使画面更具装饰感。在李咸路陆印制的门神《秦叔宝》中则以赤红、玫红为主基调，形成近似色对比。为增加画面的层次和立体感，画面中增加了灰绿，使红色更红，画面热烈、火辣。其对位门神《尉迟恭》，则以玫紫为主调，辅以赤红、衬以黄色、灰绿，形成近似色的暖色对比。

我们对比武强与滩头同一题材年画《花园赠珠》，能更加体会到滩头年画中对色块的面积对比的运用。武强年画精致、秀美，注重线条的使用，且线条布局紧凑、装饰性与结构性线条合理搭配，更使人物生动、俊美。同时，在大面积的色块中寻找细微变化，层次丰富。如注重衣服的装饰图案。滩头年画《花园赠珠》色彩运用则更加大胆、泼辣。色块与色块率性地组合在一起，注重其意境的表达，注重几何色块的对比。其衣服的花纹多用抽象性，如圆点、密集的线条等。这些抽象的点、线为印刷提供了便利，也为色彩的大胆使用奠定了基础。另如在滩头年画《观音》中，观音衣服上的飘带，流畅、华美、给人以畅快淋漓之感，通过色彩对比，显示出洒脱、率性地创作个性。滩头年画的色彩表现形式突破了为题材服务的局限，注重画面自身色彩的面积对比，形成了一种高度抽象的、视觉构成要素。这在其它年画中是较为少见的。

民俗文化是湘楚文化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文化层面。它体现为一个区域的风俗、习惯、礼仪、以及民间文艺、民间宗教等，它在湘楚文化中分布更为广泛、历史更悠久、特色更鲜明、影响更深远。湘楚民俗文化是绵延不绝的，是几千年的某些习俗、传说至今仍保留传衍下来。在湘楚文化的形成建构过程中，民俗文化更鲜明的体现着区域文化特色。它不仅是几百年、上千年的代代相传，我们甚至可以追溯到文明初期的楚文化形态、或者是更早的原始文化形态。它深深地根植于年画的艺术语言之中，包括其色彩语言。滩头年画在民俗文化的影响下形成色彩饱满、对比强烈的设色特点，每种色彩在对比中更显饱满，大有溢出画面之感，让人挥之不去，回味无穷。

三、色彩运用受传统工艺影响，色彩响亮、神奇

滩头年画是湖南省唯一的传统手工木版水印年画，受传统工艺的影响，形成响亮、神奇的色彩语言风格。滩头年画采用传统的手工水印套版印刷，这使得色彩之间呈现缺乏过渡的平涂现象。因此，画面的色彩构成感加强，呈现现代形式感。同时，也形成了色彩之间色相、纯度、明度对比显明的特点。使用不同的版次印刷，使得滩头年画的不同色彩因表现不同局部的完整性，使色彩根据局部造型在画面的局部而得以分布，这就形成了画面奇特的色彩语言，主要表现为，一方面摆脱了辅色服从主色的传统，另一方面大胆地在主色中安插对比色，各种色彩错落搭配、画面更显响亮、有力、神奇。

滩头年画色彩强烈鲜亮，与传统工艺采用本土的天然材质是分不开的。滩头年画俗趁称“花纸”“五色纸”，可见纸张自身独具特色，已成为滩头年画的别称。

滩头年画用纸的原料为当地的嫩竹，由当地山上的楠竹加石灰沤制捞取纸浆制成，土纸被制好后还要经过几道工序才能被印刷，且在“刷粉”过程中采用来源于滩头峡山口的一个岩洞的特殊矿物质粉，这种粉格外细腻。正是因为这层细腻柔软的粉，所以通过水印套版印刷的年画色彩艳丽但不失凝重。滩头年画纸张的制造、刷底，到刻版、七次印刷、七次手绘，一张年画的生产需要经过二十多道工序。从手工造纸到年画成品都在一个地方生产，正是凭借如此得天独厚的绘画土壤、加上充溢着浪漫精神的湘楚文化，衍生出独具文化特色和富有深厚文化根底的民间色彩语言。

同时，滩头年画是半刻半绘、印绘兼用的艺术形式，印画结合在很大范围上扩大了画面色彩效果的空间， 使其在局部可以通过画的形式完成，做出各式肌理和渲染，从而使画面色彩呈现出浑厚清丽，粗犷响亮的效果。

四、受传统色彩“五色说”影响，色彩具有象征性特点

滩头年画作为中国民间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从早期的自然崇拜和神祗信仰逐渐发展为驱邪纳祥、祈福禳灾、新年喜庆的艺术形式，其历史源远流长，几经沧桑，流传至今。展开其木版年画的画卷，统观其色彩，它给人的感觉是大红大绿、对比强烈、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热烈而鲜闹。细究其画图，我们又不难发现其色彩组合往往是以青、赤、黄、白、黑五色为基础，相互对比，交替使用，组成了变幻莫测、丰富艳丽的色彩世界。深究其色彩根源无不受中国五色体系的影响，滩头年画俗称“五色纸”，“五色”便是滩头年画最基本、用得最多的色彩，可见其色彩五色观的重要影响。

我国早在2500年前就建立了五色体系，在《尚书》《考工记》《吕氏春秋》《淮南子》等文献中都有记载。何谓五色？孔颖达曰：“五色，谓青、赤、黄、白、黑。” 在我国古代的色彩理论中，先民对色彩的研究最早并不针对色彩本身，而是色彩精神体系，色彩只不过是被当做一种载体，将精神上、信仰上、祈使上的依赖，托裱于色彩之上。青、赤、黄、白、黑在社会道德上代表仁、礼、信、义、智；在个人情感上则代表怒、喜、思、忧、恐。在滩头年画《老鼠娶亲》中就运用了这种传统的色彩观念。画面中的老鼠形象大胆运用了黑色，在个人情感上突出“恐”，同时结合嫩黄，在道德规范上又体现出“信”与“智”，展现出了老鼠鬼灵精怪的特性，整个画面顿时活跃起来，结合灵动的线条表现，将老鼠娶亲的民间故事渲染得热烈隆重，又恰如其分。而在门神《秦叔宝》中，画面则运用了较为纯正的青色，突出了秦叔宝门神“怒”的表情特征，这与年画驱邪、禳灾的原始动机是吻合的，同时，画面中运用了大面积的红色，从而突出年画喜庆、纳祥的主题气氛，通过色彩的组合搭配，使年画功能性特点更为突出。

起源于商代的“五色说”是我国色彩理论的最早的基础。人们将其注入了天文地理、哲学、理学、道教等一些玄学禅论的思想，使色彩的意义更具神秘感及精神活力。而湖南自古深受祝融文化和蛮夷文化的浸润。周敦颐创建的理学，就是以孔孟儒家思想为核心，吸收了老庄道学、释家佛学而成的，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开“三教合流”的先河。因此，滩头年画的色彩组合也无不透漏出神秘的特点，其色彩远远超过客观意义上色彩的功能和意义，体现了人们对色彩的精神上的依赖。我们发现滩头年画中黄色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古代，皇权贵族也大都以黄色为基色，借以显示皇权无边高贵、庄穆的气质。滩头年画《五子登科》中，通过褚黄色的运用，体现了旧时人们对仕权心理的崇拜。同时，以玫紫为衬托，不但在视觉效果上有均衡的感受，更强化了进仕的喜庆气氛。

在滩头年画的整个色系里，“五色”始终贯穿着整个画面内容，成为全部色属中的主题色，并从中分化出的翠绿、玫红等色，使画面更具厚重感。滩头年画根据不同题材，不同内容又引伸出如玫紫、中黄等中性色，将色性的层次性加强。 与现代美术比较，滩头年画的设色自始至终突出传统色的稳定性，以“五色”为主轴，继承了先人的色属思想，理性而客观地固守着属于自己的设色成式，形成独特的用色语言。

滩头年画有着独特的色彩语言，它巧妙地以各种原色参互调和，创造了各种绚烂、和谐悦目的色彩，形成为国内年画独有的艺术魅力。将滩头年画的色彩的象征意义与设计作品中的其他元素放置在一起时，能产生无限的联系和深刻含义。随着现代设计国际化的发展， 研究滩头年画独特的色彩语言，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一方面，能为滩头年画色彩语言注入现代气息和时代精神，使之具有与历史并进的生命力。另一方面，滩头年画色彩的借用能够提升当代设计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因此，滩头年画的色彩语言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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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冯骥才，民间年画，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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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文化部艺术科学研究项目（09DF30）阶段性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