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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

时间:2024-05-04

◎陌芷君[土家族]

光 阴

借一缕阳光照进书房, 就像架构于书架与砚台之间伦勃朗①荷兰画家。的《夜巡》 ——光是抒情的, 是透明的, 也是无上光荣的。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 我的黑漆色书桌上会翻开一本画册,在风的吹拂下, 闪烁成光的色环。

一点万物生, 就如此刻《杜普教授的解剖学课》 《以马忤斯的晚餐》 重生, 关于理想与现实的距离, 1642 年阿姆斯特丹城泯灭的真理与和平, 以及1660 年至1750 年欧洲神秘而惬意的“巴洛克”, 浪漫至死不渝。

书房里的旧时光, 有着我安逸而幸福的12 年, 鲁迅与折损的封面, 祥林嫂与我家捣鬼的弟弟, 都在9 点钟玻璃窗的光影间闪烁。

到点了, 正在敲门的、 面颊滑润的母亲。

回家了, 抽着烟的、 胸膛厚实、 略显弓背的父亲。

北海游记

或许春天就潜藏于四月, 夭夭之椿树, 灼灼其华。

风里有椰子树的味道, 春风阵阵, 十里如一。 风里有海的气息, 就是1796 年透纳①威廉•透纳, 英国画家。的《海上渔夫》, 如我此时。

在侨港海滩与涠洲岛之间, 休憩的吃食, 闲适的散步, 晚风与我共饮一杯。

沙滩上藏匿的螃蟹, 一会儿冒出头, 一会儿吐露心声。 上岸的贝壳, 传来诗和远方, 有着上世纪80 年代的理想和未来之城。

走一走吧, 雾起海天, 白露连江, 止步于斗牛之间, 便去往南山, 等夜半钟声, 候月归。

走一走吧, 就能见到一叶客船, 你的姑苏城, 我的寒山寺。

解放路39 号

晨曦之时, 读书朗朗。

所有的路都是具有选择性的, 有具象、 意象、 抽象之分。

它可以通往罗马, 也可以前往巴比伦。

就像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狮子, 迅猛而强势。

要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学会坚守, 带有一点尖锐,略有倔强, 怀揣着理想, 勇毅前行。

——做一名战场上最后的战士, 不畏他人之血。

——如一页崭新的白纸, 所有的都是新的, 从头到脚。 如春日, 如瑞雪, 却是柳絮因风起。

一种鹰的隐喻

总喜欢一个人在夜晚默默听树声, 会有四月的呼吸如同海洋之鸣, 时而热烈, 时而沉静。

虎嗅蔷薇, 正是柑橘扬华之时。

猫在街道树梢之间乱窜, 偶尔掺杂几声狗吠, 在深巷中, 莫名的事物正在发生。

走得越慢, 走得越静。

思考: 总有一种鹰的隐喻, 关于无限、 踌躇、 空想主义, 以及神秘的阿姆斯特丹。

所有生命消亡之时, 必会餍足于猎食者的饥饿。 所以, 请不必怀疑任何人, 任何事物, 我们总归结束于一个原点。

比如四月开始于与七月一个星期的同样一天。

比如闰年, 四月又开始于与一月一个星期的同样一天。

四月与我

在清明与谷雨之间, 我的存在只是一瞬间。

是月亮影子里的影子, 是庭院积水空明里的白色。

也是唯有在过去而存在的真实的缘由。

四月的圆舞曲

我所知的, 四月诞生的花是雏菊与甜豌豆。

在四月, 一切事物都是顺利的, 向前, 向前。

于是,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农村和我的祖辈。 朝起有曦露,晚归有烟霞。

牛还在山坡上吃草, 炊烟的号子就在群山之间回响、 缭绕。

——就像书中王维诗里的红豆。

见青山, 有东坡题跋, 摩诘写生之意。

家住西南, 黔贵之地, 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言。

戴上青箬笠, 披上绿蓑衣, 四月的烟雨蒙蒙, 我的家就在那朦朦胧胧之中。

殷勤的鸟与诱人的樱桃比落日与火车更加珍贵。

有一种宁静的曲声传来, 拨动十万次的琴键, 也许我会在诗意的村子遇见来自星星的弗罗斯特。

杳杳杉树林, 风吹红枫湖——“你真正的微笑——你冷冷的镜子反映的寂寞而嘲弄的微笑”①出自《另一个, 同一个》, 博尔赫斯诗句。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李宗荣译本)。。 而我正走在下班后的零散的街上, 听着附近的小兽, 盯着远处的小镇。

叙事之雨

凌晨一点后的凤凰寨, 暴雨过后的半个小时, 街道如新, 捂着耳的雷声嘶吼着, 炸裂着, 袭击这个世界即将翻篇的一页。

我在雨中狂舞、 怒吼, 用我巨大的痛苦吟诵诗句。

——“柔软而褐黄色的女孩, 没有东西能让我更接近你。 ”①出自《另一个, 同一个》, 博尔赫斯诗句。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李宗荣译本)。

——“每样事物都把我推得更远, 仿佛你就是白昼。 ”②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李宗荣译本)。

我想我就是那个遭遗弃的人, 拥有紫丁香绽开后的落寞。

似乎有三条黑色的河流向我涌来:

一条是永恒性的, 带有罪行与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

一条是短暂性的, 被世界所亏欠的, 有着真善美的结合体。

一条是富有人性的, 当爱欲战胜忧郁, 理性战胜感性之时,她便会诞生。

街角的咖啡店还没有关, 而我再度与爱、 理想、 诉求、 渴望、死亡、 背叛、 包容、 和平和理解碰面。

花 店

雨下了一整晚。

我站在阳台望着天地, 那是天使之泪, 鳄鱼之吻。

我的思绪凌乱, 随风直到玉门关, 春风不度。

花店的古典乐还没换, 有海顿、 莫扎特的影子。

我拿了一捧满天星, 我并没有选择玫瑰。

我正在努力做我自己, 从西起乌拉尔山脉的西伯利亚, 那里必有我的爱人, 有雪一样的身子骨, 沉睡之美。

花店的故事未完待续, 被记名的阿米亥①以色列当代诗人。的曲喻, 我也是十六亿分之一。

无数被忽视的往昔岁月不曾消失, 只是被新的情节所掩埋;日子在一天一天地流逝, 而一个又一个的字被重新组词。

我无数次路过花店, 只有这一刻为此驻足停留。

我成长时是三月的水仙花。 一只猎隼, 一面旗帜, 白日焰火,三者陪我阅读所有幸福的, 饱含热泪的, 伟大的诗句。

手捧鲜花回家, 阳台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开始研究星星。

我试着遗忘我所经历的, 可惜, 那并不是爱情。

星星并没有眨眼, 而我从一个身体飞往另一个身体寻求本真。

觅食记

一条街的故事在睡莲与茅舍之间展开。

你会在奥朗热利的椭圆形博物馆内与他相见, 相见不如说是重逢; 你也会在布列塔尼半岛、 蒙特苏利大街25 号以及塔希提岛发出审视——

“我们从何处来? 我们是谁? 我们向何处去?”

我不知道, 我没见过星、 月、 夜, 我只在罗纳河上无数次收割梦。

比如凡•高的咖啡馆、 吊桥、 原野、 橄榄树、 茅草屋、 风车磨坊、 穿白衣的女孩和吃土豆的人。

比如黑泽明的太阳雨、 桃园、 风雪、 隧道、 乌鸦、 红色富士山、 垂泪的魔鬼和水车之村。

猛虎记

作别昨日。

我是一粒微尘, 在无人问津的街角, 暂作一枝蔷薇, 旁靠猛虎。

从一月的冰寒料峭起, 东北风肆虐而来, 撬开窗, 偷走了我的蒹葭苍苍与南国红豆。

我在秋风里, 算计麦田里的乌鸦群, 想乘风归去, 又恐不识大体。

我家茅檐低小, 清风徐来。

我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做着和别人相同的梦, 一直期待着被别人发现。

我是我的叔叔于勒, 又是别里科夫, 被装在套子里活着。

似乎有许多种冲动, 怂恿我, 安排我, 生活着, 或仅平庸地活着, 活着。

于是, 我凝视世界。

一个偶然的机会, 梦里有鱼, 在北冥, 其名为鲲。

提醒我: 我还是一个人。

我知道, 我将要在远方等一头独行且凶猛的虎。

我将用内心的河流与它照应, 沟壑千万, 潮起鲸落。

4205 画室记

一挂在墙上的牛头和阳台上的多肉, 是我7 点钟推开门的第一次邂逅。

我走了, 堆积的三合板和废弃的素描纸, 肆意的红黄蓝三色油墨与华虹滚筒。

也许会路过“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的草原, 渡过猿声啼不住的长江三峡, 越过一山放过一山拦的荆棘谷林, 最终凝视于一条无声的河流前。

一切皆是缘, 缘起, 缘灭。

二走在解放路的交叉口, 不知南北, 无问西东。

我想我们还是会归于一个原点。

我们一起以微笑致意, 与一位割左耳的画家, 身患耳疾的古典音乐家以及舞剑微醺的浪漫主义诗人, 用沉默交谈。 你报之以桃, 我投之以李。

在月光奏鸣下: 草木葳蕤, 星辰箴言, 刻刀与木板交织谱写一首1803 年至1804 年的《第三交响曲》。

三摆放整齐的画册被无数次翻动, 地上仍有遗恨的色彩, 都在一条鲤鱼与730 多天游过的日子里反复出现。

它也许有过愤懑, 有过理想, 有过失落, 有过自律。

它曾在海上让鸟与沙子掏空, 被白垩纪的海生爬行动物所记录, 后来, 它随岁月流逝。

现在, 卧室里挂有一幅没有面目的海边少年的画, 一个名叫文森特•威廉•凡•高的人, 表示沉默。

四我们曾记录羊群, 青春在池塘一瞬而过的略写, 常常用感叹号和问号以及省略号表示。

存在即合理。 有过宣纸与铁线描的碰撞, 有过温莎牛顿颜料与马克笔的冲击力, 在挑刀之间逐一闪现。 有如米芾如椽之笔,有如优美的拉长手法的莫迪利亚尼, 画面有除此之外的怪诞变形,诗意的雅致和静美, 都曾以一条线索, 一个契机出现过, 短暂但却永恒。

五23 岁以后, 见山海, 见众生。

我的理解仅限于眼界, 从钢琴曲到油画笔, 从云南的西双版纳到山东的蓬莱, 从鲁迅到博尔赫斯。

一室之内, 一桌一椅, 一人一书, 写放飞的蒲公英与青鸟殷勤, 画向日葵与行走写生中的年月日。 我的心就在这不大的房间,看清晨与黄昏; 我的答案不在风中, 在人与人的相处, 投入创作的不记时里。

我细数我们的时光。 三月的油菜花修饰语, 七月流火, 八月萑苇, 九月授衣的嘱咐词。

我们属于夜晚, 也属于黎明。

我们一起悲伤, 我们一起努力。

见辛丑牛年, 见壬寅虎年, 见古画品录, 见青藤白羊, 见古希腊的佩加蒙祭坛浮雕, 见卢浮宫的蒙娜丽莎, 见立体的亚威农少女, 见新印象主义的《奢华、 宁静与愉快》。 这正如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所说: “你委身于我的姿态就像这世界。 我粗犷的农人的身体挖掘着你。”

我们见过不寻常的细节与巧妙之处, 就像《冬春的日子》 里一对青年画家的日常。

我们追寻过大卫, 模仿“纯粹抽象”, 假设蒙德里安①蒙德里安, 荷兰画家。的《灰色的树》 与《纽约市一号》, 我们共同拥有着爱德华•蒙克②爱德华•蒙克, 挪威表示主义画家。的生命、 死亡、 恋爱、 恐怖和绝望。

六死去的人不会被遗忘, 就像他笔下的干草堆和种下的花园。

以一种无法解释、 梦蝶或者意象形态出现。

抑或回忆1864 年, 与雷诺阿、 巴齐耶、 西斯莱在春天写生,左手一盒画笔, 而右手边的塞纳河畔倒映着光与色的印象主义。

赠语: 一个孤僻的、 固执的、 痴狂的、 纯粹的、 金色的灵魂。

综上所述, 我见过, 动过手, 以狂想曲的形式存在。 在此期间, 我求知过, 并以此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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