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开口说话

◎舒 琦

木头木讷， 轻易不说话。 总是先听风说， 听雨说， 听蝉说，听鸟说。 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 木头轻易不会表达。 木头埋头干活， 想自己的心事。

被铁砍削， 被土掩埋， 被水腐蚀， 木头还是开心地活着。 不与别人争短长， 因为， 木头还在成长， 成长中的木头顾不上多想， 只想吸收足够的养分， 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直到木头成了船， 被做成桅杆， 或者成了锄头、 铁锨、 镰刀的把手， 木头还是一脸谦逊。 木头不想嘲笑谁， 木头在大海里呼啸的时候， 在田野里纵横的时候， 甚至在灶膛里大放光芒的时候， 依然满脸含笑，羞于大声喧哗。

用双脚支撑住大地， 保持正直的姿势。

木头有一个很好听的乳名： 树。 顶天立地说的就是树， 无论是风雪， 无论是雷霆， 无论是战乱， 无论是饥饿， 树， 都尊严地站着， 不喊一声苦， 不叫一声累， 用遒劲的枝干抵御着来自各种方向的侵害。

木头， 让我想起祖父和幼年的我。 祖孙两个常常对视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祖父摆弄着那些农具， 古铜色的脸庞跟木头一样平静。 直到祖父去了天堂， 我开始写作， 我与祖父的对话才多了起来， 我常常对着雪白的纸张， 用怀想遥望祖父渐行渐远的容颜。

木头开口说话。

母亲活着的时候说， 你爷爷的灵魂会在你的文字里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