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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岭山里

时间:2024-05-04

◎川梅

在山的高处喊一声

在九岭山高处喊一声,声音会翻过一座山坳又一座山坳。等到群山回应,整条山脉就都会动起来。

那些赶路的过客,行走在举目无亲的山寒水瘦中。哪怕喊出一声孤鸣,群山也从不嫌弃。回应翻过一座山坳又一座山坳,跟整座山脉就好像有了关系。

在远山上,只要喊一声,就不孤单。

站在山脉上喊也行,站在风声中喊也行,在天远地偏处喊也行。没有谁管你的位置,也没有谁在意你喊的什么。在九岭山腹地,喊得越响,回声就越远。

唱歌也行,歌声在山脉上飘荡,把村落摇荡,把鸟语摇荡,把炊烟摇荡,把时间摇荡。如果有缘,还会摇荡一些驿动的心。

山路一到娘脚下就老实了

把村落引到山水深处,山径就放下俗事,溜入柳暗花明中,跟野花蝴蝶调皮捣蛋去了。

找不到小径,娘有些着急,站在村口召唤,把狗赶进绿林,把小径咬出来。

这些路贱,一到娘脚下,就老实了。驮着娘去采桑,去浣衣,去稻花香里说丰年。

平常的日子,娘和山里的人都宠着它们,随它们东奔西走,南腔北调,仿佛孩子已经长大,不再需要用手来牵。

宠得久了,山中岁月都嬗变了好多遍,这些调皮捣蛋的山径,一直都长不大。

山风在鸟的背后摇动枝丫

一只鸟在树上歇息,正是黄昏,山风在鸟的背后摇动枝丫。

一个孩子在树下逗鸟,比划笨拙的手势,教鸟说人话。鸟,冷眼观看幼稚的手舞足蹈,不作回应。

鸟怕。

鸟小心翼翼。在俗世,鸟经过很多的风雨和世面,很多的千古恨,都是因小小的失足铸成。

哪怕一个孩子,鸟也不敢大意,时刻准备着,往空中飞。

到了空中就不怕人了,再厉害的人也奈何不了天空。

雨在芭蕉叶上打出了响声

雨就要来了。

发现那两只生蛋的母鸡没有回窝,大声呼唤,也听不见回应。娘便走出门来。

角落里,两只鸡红脸相对,仿佛比谁生的蛋大,不把雨当雨。

而雨就要来了,远处的池塘有了雨点。娘对生蛋的鸡没有办法,赶紧撒两把米,白花花的米,泄了鸡的斗志,跑到娘的脚边啄米来了。

雨大起来了。

好玩的雨,在芭蕉叶上打出了响声,还有风,笑着。

在池塘的水上吹起了涟漪。

黄昏之后夜才来

一到黄昏,外婆就在坡上赶鸟,摇响破竹竿,喊着谁的乳名。那乳名都是野的,放谁头上都行。

没有人回应,鸟也不回应。鸟叽叽喳喳,装作慌乱,其实一点也不慌乱,只是逗着外婆玩罢了。

外婆的喊声翻过几座山坳,很远之后才有回应。很卑微的声音,耳背的外婆也听不大清。

村子很小,除了鸟,平日里就没有人来。要到黄昏之后,夜才来。夜每次来,都会歇一宿。

对鸟的招呼不敢回应

赶路林中的时候,一只鸟在我头上喊了一声。暮色从远山上缓缓下来,面对鸟的招呼,我不敢回应。

世事太过无常,我不相信一只陌生的鸟与我的缘分。

在我之外,也许还有更多的来历不明。

鸟只怕是感觉到了,它的叫唤,有可能是为自己壮胆,也有可能是在向谁警示。

在世上,很多的人物都把山水作为戏台,到历史的胸部上写下一笔。那些想入非非的欲望,甚至还想掀起历史的前襟。

我不敢跟一只鸟谈论历史。

鸟,是慈悲心肠。

我祈祷它们飞的姿势可以长久,可以有很多的树枝停歇,哪怕疲惫,却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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