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物都是物竞天择

◎李欣蔓

清澈的水声

水声抵达忧伤的天空，忽然掉下来，掉在水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清波之上，倒映生命的纯净，等待水浪与晚霞作别。鱼儿蜷缩成一枚沉睡的琥珀，浪花疲倦后，开始抽芽。

清波之下，粼光清洗内心的烟火。

声音落在树阴掠过的漩涡，宛如时间静静地滴落。

一股股水的藤蔓，从动态修炼成静态。

仿佛重生。

浪花翻腾

浪涌向我。

我不来，它们不开花；我来了，骨朵变成激流，不带丝毫俗念，自由穿越，载我到云霞初生的源头。

长长的溪流，圣地一样绕着我。

与浪对峙，木船摇晃，像树叶那样碧绿，带走一些横行在路上的污泥，抬着悲伤的河流，抬着怀抱落日的河流，抬着轻抿伊犁酒的父亲，抬着瘦削的母亲。

浪卷走黄沙，远方的河流在我耳中移动，清洁的风吹到每一个角落。

源头为黎明指引航向。一些现实中的啼哭声和欢笑声，融入晨曦映照的水面，它们发光，我们也发光。

浪花翻腾着一颗追求理想的心。

阳光擦亮水浪，是整个春天最美的花朵。

斑斓的光芒，如同太阳把自己炽热的溪流，倾泻人世。

漂流

抓紧绳子，拉直身体，转个大弯，仿佛悬在空中，拉走了一座山峰，迫不及待地扑向下一秒的未来。

我们渴望被水浪紧紧咬住，身体开始冒险地下坠。

从一条河走向另一条河，浪抓不住我们，没有人知道明天谁会被甩出水面。

踏过九曲十八弯，进入诺水洞，两边石笋林立，钟乳倒悬，一排站着的石刻祖先，仿佛挥手向我们讲述行行文字记录着一座古城的水深水浅。

浪的碎片击打着历史，风吹皱我们的红马甲，鱼儿想上岸，月光想上岸。

我们穿蛇穴，跃龙潭，吼几声山歌，白浪滔天，震撼身心。

看啊，浪花在流淌与涅槃的新生中实现生命的起承转合，一路滔滔朝诺水河流去。

月亮在水里奔走，诺水河捧出万家灯火。

“无论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都无法摆脱母体的皈依，眺望月光下行色匆匆的影子，我看见河流中奔涌的通江城。”

我们屏住呼吸，与石壁上的祖先一起谈苍生，说秘密，心上的尘埃安静地沉淀。

船动，风动，水动，搅皱十里月光。

风急，水急，心也急，惊起一江嘶鸣。

鱼群和水草，在喁喁细语。

——江水啊，你不要走得太急，能否缓一些、干净一些？浪子啊，你不必回头，每一处都可以接受洗礼。

船在颠簸。声音在流汗。

光线无法拆迁，像青花瓷上真实的神韵，追水追鱼追天空。

浪花卷不动船工号子。我们把一条河压在身下，挑战自然，随便一个动作，都是青春的飞扬。

走过岁月的河流

伸手触摸波峰的纹路，花朵四散，细小的轨迹形成一条条新的溪流。

原来，这河的起源是从山间一朵小小的浪花开始，从卑微的蠕动开始，转幽谷，穿深壑，钻险崖……我们，在浪花里呼吸，清澈卷走内心疯狂的野草，忧伤的影子，浪花一浪接一浪，像是在拉长岁月，长出翅膀，迎风飞舞。

心事投石问路，潜入水底，船夫、海族、水草、珊瑚……喂养它，洗涤它，保护它，心事瓦解了一些坚硬的事物，随着时间生根、发芽，喑哑的大地发出渴望的声音。

灿烂的日子，远去在一朵浪花扑打另一朵浪花的时光里，走过岁月的河流，铺开盛世，扩展疆域。

扎进旋转中的根之地

一头扎进旋转中的根之地。

童年干净。河畔芦苇茂密，水中那么多皎洁的闪光，和那么多伸过来搀扶的手。我拥有快乐，拥有比快乐更深沉的那份童年的奔跑与眺望，拥有炊烟般柔弱的母亲的呼唤。

我不听母亲的话，踏进别人设下的圈套。

前方的迷雾模糊了眼界。母亲用拳头击碎那些忽大忽小的阴影，像个大力士，推我走进人群。

我前进，脚印深深，水中发出赞美的声音，比浪花快乐。我伸开两臂，搅动川江雄壮的号子声，绕过石头和篾箩布下的礁石，与海族真诚地攀谈。

各种生活流过我身边，每一天，我都感到它的汹涌和澎湃。

在孤独的夜里，寂寞的时刻，以为人生巅峰近在咫尺。给自己设计了五花八门的庆祝动作，却没想到，脚下的路不过是荆天棘地的开始。

脆弱的身体里随时藏着一场比赛，争不过朝夕，胜不过黑白。

大风抱着我摇晃，山上滚下的绊脚石，气得我三天吃不下一碗泡面。

心里藏着一片被春雨滋润的田野。

它们，比汛期猛烈，成为一滴奔向大海的水，信任遥远，崇尚天空。不与任何污水同流，颜色比雪白。

流动的节奏，发出轻微的细语声。

里面装了多少蓝色的梦、多少绿色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