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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的仙境

时间:2024-05-04

◎傅苏

主张:诗是用文字重新发现自我与世界的某次奇遇之旅。

三等梦和绿皮车

我喜欢,做个简朴的公民,和草绿色的车皮在一起。车厢里安装着最华美的座位,依次坐着平等,善良,真诚,谦卑,纯朴,执著,慈祥,宽容,隐忍,快乐,健康,美丽,英俊和温柔。车每到一站,喇叭里就蹦出一段奇妙的音乐。

列车长掏出随身携带的指甲刀亲自来剪票,他心灵手巧,在岁月的车票上剪出新月形缺口。十个乘客,下五个上五个。乘客们都扛着蛇皮袋,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婴儿,提着塞满山货的竹篮,或说着老家的方言。

艺术家

用水和画板稀释。用颤音和扬声器溶解。用肢体和频率消散。用蚂蚁般的文字和面包屑。托起不断下陷的生活。像败草拱出新芽。像卷入炽热地心的岩石,一心投入烈火岩浆。不残留形骸和腹稿,我终于还是陷入这无尽的幻梦。

有旧报纸看的下午,递清茶白水。递给他人世间最惨淡的煎熬。一上午的浮生,杯中光影悬浮,又自此倾斜,似向上的力量,又像一段落地的旅程。他躺在我的怀中酣睡,是几缕舒展的茶尖儿的腰身。

我说伞时,老天还没有开始下雨。我再说伞时,老天也没有烈日曝晒。伞,莫非只是一个随时间转移,并且一直屡试不爽的道具?老人们对我说,你有点傻吧,伞就是荫护,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且也是伞的一种呀。

伞,它原来就是这样一朵可以被人们任意开合的蘑菇,长在聪明脑袋的顶上。昨天阅读报纸,又看到“保护伞”三个字。才确信伞的确就是保护人类的神器。可确保人类不被日晒,不被雨淋,甚至做了些坏事,亦可躲过惩罚。

风琴手

怀抱着一个快乐的大木箱,我在刮风的梯田里种下一些红色的水果。扶着长方形的木铧犁,烫着那大红色的洋漆,采集密密麻麻的黑和白的瓜籽。如果可以说,那么我真想要说的时候,就一定要说出来。那些听话的孩子招人喜爱。

聚集在黑白相间的田埂上,他们跳跃、欢腾、舞蹈,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满头大汗,也从未停歇。是落英吹进风里的花蕊,一直在滋养一只音乐的虫子。养蜂人在蜂箱里取出一些蜂蜜,我们只摘下它最野性的蜂洞。

蔷薇

卖花儿。卖不小心躺在煎饼果子上偷懒耍滑的鸡蛋花。被黑夜的铲子卷了个边儿,被薄脆的白昼翻个身。结籽的好人在帮我理头发。给乱蓬蓬的灌木丛扎辫子。扎一束,衣袂被压出细褶弯。

他为何总是等着急匆匆来去无踪的人影。喜鹊在枝头上闹哄哄的。满地的碎纸屑铺满生病的花田。病熊还是在树洞里昏沉不醒。卖花人撒花过路时,高声叫道:蔷薇葳蕤,性寒凉,味苦涩。可理气安神,和血解毒。

墨水

给梦。给欢笑和惊恐的时刻以标记。拿走一只布袋鼓,在住家的一单元702的门前止步,又开始急切地敲打。咚咚咚,可是敲破了一面镜子。在镜子一样的门内看着自己的表情,和自己隔着一层易碎的玻璃。

如果我是他,我就试着到每一扇门前去敲,到里面的世界转一转。每一扇门里都住着时间和记忆的光斑,在倒影的漩涡里,到处都是碰一下笔尖就会融化掉的脚印。像碰到舌尖上消失的棉花糖的甜味,也将一丝丝地消散开,在那透明的、悬挂着紫色窗帘的家中,住在最里间的人是我,在画一只逃跑的墨团。

绿里奇迹

一口浊气,从嘴巴里冲出来。柯菲仿佛要吐出所有内心的痛苦,一口气,然后倒在小床上一动不动,让寂静无声的溪水流出来,冲洗一下,被污垢的灵魂。漫天星光会为他打开一道月亮的缺口,痛苦就会顺着缺口溜出来一个晚上。

在星光密布的夜空下,让柯菲闻闻青草和泥土的香气,他就会笑得那么灿烂,并且像个天真的孩子。孩子般的柯菲多么痛苦,天空中的炸雷也会让他惊惧,那丑恶的世态让他厌烦。人世间,到处有匆忙的人影,和横流的欲望。如果痛苦,就哭。如果还痛苦,就踩踩保罗用春天的绿漆涂画的走廊。

返老还童

喊醒嗜睡如命的孩子,叫他们快快回家。不再在黑夜里贪玩。请把他们还给一个伤心的母亲。即便夜晚还有噩梦,孩子们还会哭着醒来,也绝不放弃真实的生活。当伤感的钟摆再次跟随世界的脚步倒转,会迎来一个鸦雀无声的早上。

欢乐是属于秋天的葬礼。老人怀抱着胸前各式各样的纽扣,被倒进了时光的玻璃瓶。金属的有响动。木头的有温暖。塑料的有记忆。讲一个睡前最古老的故事,他有意无意地听着,已进入了童年的梦乡。

海上钢琴师

船,还是沉了。

甲板上原本站满的乘客,四处游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要的只是那回眸一笑的动作或嫣然一瞥。掰碎唱片的双手,正忙着帮孩子掰碎手中的饼干。如果大海依旧平静,谁又将掀起滔天的巨浪?

那个傲慢的黑人,爵士乐钢琴的大亨正在发起新一轮的挑衅。喜欢热闹的人们却往往把输赢看得太重。表演者用来炫耀的道具,只不过是一支快要燃烧到尽头的香烟。他的肉体卷入船体爆破产生的气浪,他的灵魂回到不再飘摇的岸上。归途中摆放着一只安魂的睡篮,归于宁静的大海轻摇着一个酣睡的弃婴。

2046

用三个动作把门轻轻带上。夜行火车已经驶过去了,它运走我的行李。只留下身体里的一点点余温。我总想着怎么才能回去,却总是踩错了脚步的节奏,慌乱的心跳与雨点和当初的一样。我就在这样的夜里等待,等一个不带影子的人过来敲门。因而我的门也总是虚掩着。隔着墙壁说话的人也总是透过时间的缝隙,他漫不经心地一再走开。

楼道里总有人来回跑动,叽叽呱呱聊天。我用棉球堵住了两只耳朵,独自在房间里消磨时间。有时,我装出轻微的鼾声。周围一切也总会跟着静寂下来。拉开窗帘,街道上有形色慌张的行人。夜雨的雨滴是闪亮的,它滑过夜灯的影子又变成了难以寻找的轨迹。一个循声而来的人,湿漉漉地颤抖着身子,悲戚也在天花板上大片大片地往下掉。在门前默不作声的我,一直沉默,紧紧地咬着牙齿。

好玩的人

疼爱那些空气里尖叫的小毛贼。叫它们渐渐安静下来,不出声。化验室巨大的冰柜,透射幽光。为有趣端出一架黑夜的天平,让它托起星星和十五枚月亮的砝码,拿去,给你称出白昼的重量。

称出好玩人的皮肤、夜的梦话。一大堆。月光吐着花粉。披斗篷的草食动物,像游侠,闪闪烁烁地行进了半天。排着长队的石头,滚进了好玩国的山谷。

爱这个雪人吧

假如这春天一过,所有的浮云都越来越轻。看上去果实千篇一律,会触到秋天的尽头。还是爱一个冰凉的人吧。爱他开场的白花和羽毛。爱他短暂的一生,经历了爱和恨。爱他嘴巴里呼之欲出的姓氏,身体里潜伏的泪水。爱他的白和痴。爱他的净与静。

爱他站立时不动声色的姿态。消融时,不大不小,也正好是一个人影的位置。爱他从头到脚都不发出一声争辩。爱他的不说话。爱他的嘴角镶嵌着一丝弯弯的坏笑,歪歪地卡出两枚笑酒窝。还是爱他从生至死的全部过程。爱完他整体而散乱的一生,再爱他放走的跳舞的云朵。

安妮的仙境

安妮,我把你的仙境弄乱了。我用我的画笔涂画它,给它听难听的影视原音。还不停地在那里说话。我自顾自地说着。有时候,我会唱歌,也会踱步。我晃来晃去的样子十分滑稽。所以,我停下来了,终于停下来了。

之后,我听到或看到,被我弄乱了的地方,留下我的声音或图像。我不敢动了。安妮,你的仙境里长满浮云和水杉,有一个向阳的山坡,我也都一并去过。有一段话是我留给你的,像桑叶上窝茧的蚕丝。

请你侧过杉木的耳朵,牵出一条时光的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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