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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行吟

时间:2024-05-04

◎黄成松[苗族]

主张:诗人要找准诗意表达的地理空间或精神坐标,并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

在龙门想起鲜卑莫愁

此时,我端坐于洛阳的临时书桌边。窗外暮色四合,洛河云蒸霞蔚。那汉唐的太阳,正走下万丈高天。此时,我想起一位美女,那个安坐于龙门石窟的菩萨,肉身凡胎的女菩萨。

她是匈奴大夏国王的皇后,那个杀气腾腾的叫赫连勃勃的皇后。她曾用鸩鸟五彩的羽毛和甘甜的美酒,天衣无缝地毒杀了她气吞五岳的丈夫。

她唱着歌,只身打马来到龙门。

那时,大夏国被拓跋魏的铁蹄踩成了废墟,龙门石窟的工程刚刚奠基。她在伊河岸边解下马鞍,为民工们洗菜做饭,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把最后的生命付予伊河。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叫鲜卑莫愁,以报国仇家恨之名,她谋杀亲夫,最后流落人间。那时,大夏国被拓跋魏的铁蹄踩成了废墟。

她唱着歌,只身打马来到龙门。

周王城随想

在丝路的起点,在飞龙隐居的城,想起一些悲壮的往事,过问那古老的传说,说起一些关于辉煌与失落的话题,便有牡丹花开满了邙山。

飞快的三轮旋转,仿佛那沉重的车辙,每一道都有一段隐秘的历史;仿佛那铺天盖地的灰尘,所过之处都有历史在呐喊、呻吟、漫说——欲看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说古今太遥远,但我们有雄视古今的小幸福,在宁静的古城黄昏,我们两手相依,踟蹰于古老王朝号令八百诸侯的宫殿,想象兵符与权杖的威仪,在温凉的春日晚风里,站在古老帝王发号施令的点将台,检阅周天子的马车。

伊河

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凿下龙门石窟的第一锤。没有人看见,光与力迸溅的电石之火,最先照耀谁的眼。

伊河,当万佛选择扎营于你的水畔,接受百姓的重塑与朝拜,可曾有鱼龙背河图洛书出现于人间,圣人的麒麟是否也出现在云梦大泽。

出生于公元前的你,可曾想过有一天,媲美于恒河,而众神最终告别家乡,在你小心经营的洛阳,借石头之形,赋菩萨之灵,在遥远的他乡找到归宿。

白马寺

白马是最健美的神骏,你对我说,闪流星,逐飞星,是神骏,行路必然雷厉风行,是神骏也必然能吃苦耐劳,志在千里万里。

白马不是马,是佛,你对我说,他万里迢迢驮来的经书,在烽烟弥漫的乱世,在歌舞升平的盛世,浮浮沉沉,生根发芽,如今就在中国的文脉里流动。

我曾想象,那样一匹洁白如雪的马,他从天竺国的热带雨林出发,带着恒河认祖归宗的心愿,向着遥远的东方走来,他历经千山万水,一路上遇到多少豺狼虎豹?他餐风露宿,一路上遭遇了多少风吹雨打?

年年月月,分分秒秒。他走绿了叶,走落了花,把西域沙漠的热气,消解在黄河的流水,他终于疲乏了,倒下了,他用一生马不停蹄地奔跑,竖起了一座白马寺,那有关信仰的伟岸丰碑。

去洛阳的列车上

列车跟随初升的太阳,在哐哐当当的铁轨声里,走进了洛阳的地界。先看到海子的白桦林,大片郁郁葱葱的白桦林,间或有阳光穿透密集的叶片,星星点点洒在林中小径,还有一望无际的麦田,此时麦子正在扬花,青青的、饱满的麦穗,在无边的霞光里闪闪发光。

那像我父亲一样有些羞涩的老人,他是在汝阳城上的车,早晨五点的天气还有些阴凉,他紧了紧青色对襟长袍,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他自己介绍说要上西安去,大概下午三点抵达大雁塔,他嘴里喷出焉支山这个词汇,说女儿住在华清池,在阿房宫做出纳。他说,潼关的油菜花还在开,黄河岸边的风陵渡,也有牡丹停驻。

他应该是属于古典的人。他是很想抽支旱烟了,好几次点燃火,又不自觉地熄灭。我想他大可抛弃不能在车厢吸烟这个属于现代社会的规则。这个魔幻的暮春早晨,古典已经超越了一切。

五月错过洛阳牡丹

我来时,你的容颜沧桑,洛阳的国际牡丹园,你悄无声息地面对游人。我看得见,委顿在地的残红,是昨日灿烂的芳华。那些骄傲的高贵花朵,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花朵,如今还在遵循霸气的女皇帝武则天的号令而开放么?不早不晚,五月我来时,刚好是你枯萎的时候。

其实,我们已经错过千年,我错过的何止一朵花、一次花开。一座花园,一个花开的春天,一个踽踽独行的人,一座熙熙攘攘的城,一个乌托邦的国度,一个乱花迷人眼的朝代,都可能是我的前世或者来生里,不经意路过的风景。

多少年来,我只能站在洛河的远岸,看白色的帆船无可挽回地驶过历史的古老驿站。在斜晖脉脉水悠悠的亭台,默想孕育数千年风流的大河源头。

洛阳行吟

五月的一天,中原天气晴好,我来到千年帝京洛阳,神都的牡丹已经凋零,我没在它最辉煌的时刻赶来,牡丹与我在五月擦肩而过。

其实,我们已经错过很多个世纪,河洛周公制礼作乐经天纬地,曲阜孔子入周问礼风尘仆仆,建安七子的苦吟,金谷友人的清谈,老子写《道德经》的夜晚,竹林七贤宴饮的黄昏,牡丹花开动帝京的王城,马鸣风萧萧的丝绸之路,都是我擦肩而过的理想。

三皇五帝的土地依然生机勃勃,秦皇汉武的丰功,唐宗宋祖的伟绩,依然是津津乐道的传说。丝路的驼铃已经遥远,龙门的万佛香火旺盛,我没能看到车辚辚马萧萧的征旅,但见石窟里的菩萨拈花而笑。

不见嵇康弹《广陵散》成绝唱,不见阮籍驾车穷途哭断肠,想苏秦佩六国相印纵横天下,思贾谊文章济世洛阳纸贵。念班超虎胆龙威独闯西域。大河上下,神州内外,处处仍是一代代风流人物建功立业、安身立命的沃土。

恰有金谷园的春晴,聆听白马寺的钟声,穿透历史的缝隙,带来洛浦秋风里的铜驼暮雨,而远眺邙山黄昏,西风残照,暮色苍茫。炊烟袅袅的山河尽头,新月闪出好奇的侧脸。

天梯

黄河以南,秦岭往东。帝国的车辇,终于你地老天荒的起点,都说文明起于河洛,呼唤的却是海洋。这野心勃勃的天梯,连接东洛阳,西罗马。有过路客从祁连山出发,带着几十匹马走了十几年,走出一个千军万马的行国,富甲天下的居国又把行国替代。

周武王的三千虎贲,孔夫子的七十二弟子,纵横捭阖的帝王将相,以及那被淹没千年的风流人物,都曾在这天梯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在广漠深处,在长河源头,在大海之岸,在高山之巅。向八方辐辏的中原眺望,莽莽苍苍的千山万水,那是我们呼唤了五千年的大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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